吴端和闫思弦对视一眼。
吴端:破案了不对劲儿,我觉得不对劲儿
闫思弦:看他怎么说。
吴端给许朗递上一包纸巾,许朗根本顾不上接,很快他便哭得衣服前襟和袖口沾满了鼻涕眼泪。
“喂,你知道王建文怎么死的”吴端摇着许朗的肩膀大声道。
闫思弦有点想笑,咆哮帝的人设实在不太适合吴端。吴端的余光瞥见闫思弦在一旁表情丰富,瞪了他一眼,闫思弦立即摆出公事公办的严肃脸。
许朗又哭了好一阵,终于断断续续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就推了他一把没想杀他啊”
“呃嗯”吴端又晃了许朗几下,“再说一遍,你干嘛了”
“他说不干了,不跟我合伙了,我我不甘心,挣的钱,大头都归他,我只够还个利息
他就这么突然甩手,说不干就不干了,我怎么办这月才刚开头,我连利息都没挣够呢会被讨债的逼死啊
也不知怎么就吵了两句我哎”许朗后悔得直揪自己的头发,“我推了他一把,没用多大劲儿啊,不知道他怎么就倒了他倒的时候我没看清,好像好像他脑袋磕地上了
我真不知道啊反正他起来的时候流鼻血了我没想磕死他,真的啊警察同志我那是失手啊”
吴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拍了拍许朗的肩膀。他明白了,许朗被自己的想象力吓住了,他大概以为王建文磕出了脑出血之类当时未见得能看出来的伤。
“走吧,去市局。”吴端给许朗戴了手铐。
待两人将许朗送进市局留置室,闫思弦才开口道:“你够损的。”
吴端耸耸肩,“我看到貂儿的消息了,氰化物中毒,人不是磕死的。但不能排除许朗撒谎,避重就轻。
况且,把他抓来,主要是想等他情绪平复一些,再详细问一问,毕竟他和王建文是合作关系,有经济往来。”
闫思弦“啧”了一声,“你才是真的貌似忠良吧,我开始同情许朗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尸检室。
王建文的尸体已经缝合完毕,一条医用宽胶带从喉咙笔直地延伸至他的小腹,胶带下方便是解剖刀口。
“氰化物摄入的途径,查出来了”吴端问道。
貂芳向玻璃片上的某种样本添加着试剂,她的手很稳。
她一边操作,一边慢悠悠地答道:“没有针眼,没有皮肤与氰化物接触后的过敏反应,他身上很干净哦,对了,除了鼻子,出事前死者刚流过鼻血,鼻腔内还有少量血液残留。”
吴端道:“看来真跟许朗动手了,被打出鼻血是真的。”
闫思弦“嗯”了一声。
貂芳继续道:“我取了鼻腔粘膜样本,和胃内容物一起送毒理检验室了,不出意外得话”
貂芳的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她手上忙着,顾不上看,眼睛依旧盯着手上的实验,语气明显是对吴端道:“帮个忙”
吴端伸手,很自然地在貂芳的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又很自然地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
闫思弦注意到这一细节,挑了下眉,没多问。
“没出意外,毒物是吃进去的。”吴端道:“毒理实验室的结果,胃内容物中检测出了氰化钾。但带回来的面包包装袋以及大半瓶可乐里面,均未发现氰化钾。”
“看来得盯一下王建文还吃过什么。我们会对他的胃内容物、食道残留物,进行更加细致的元素分析,但这需要时间,根据以往经验,大概得24小时。”貂芳道。
吴端将手机给她放在了桌上,并道:“有发现随时联络。”
令吴端没想到的是,闫思弦提出了一个十分专业的问题。
他问貂芳道:“你们是怎么评判胃内容物的形态的”
貂芳停下手中的实验,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闫思弦将问题说得更详细些,否则她没法回答。
“我的意思是,他吃掉了一整块手撕面包从包装袋来看,那玩意儿可不小,但他只喝了小半瓶可乐,只有几口的量。所以,他的胃内容物是不是相对比较粘稠”
“并没有。”貂芳摇头,“正相反,他的胃内容物非常的稀。我采集的时候感觉他喝了很多水。”
闫思弦点了下头,皱眉出了法医办公室。
吴端快步跟上,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有发现”
“只是突然想到,他吃了那么大一块面包,不渴吗为什么可乐剩了大半瓶。”
“他喝水了,在我们没看见的地方”吴端道。
这个困扰两人的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审讯室,面对警方的问题,许朗局促且莫名其妙。
“水嗯,他喝了就在卫生间门口那个自助饮水机我一直搞不懂机场怎么想的,为啥把饮水机放卫生间门口。
老王在卫生间洗鼻血的时候,我就跟他道歉了,我还说让他别跟我计较,再多干一阵子,等我找着能接手他这个活儿的人,他再走。他还答应了。
我俩一块出的卫生间,我去上班,他去饮水机那儿拿了一个一次性纸杯,应该是排队等着喝水呢吧不过我没多看,我就直接回岗位了。”
之后有一个小插曲,警方通知机场,可能有投毒事件,机场方面立即回收了自助饮水机等可能被投毒的公共设施。
因此,吴端和闫思弦两次去现场,还特地检查了王建文去过的卫生间,却没发现自助饮水机。
“空缺的那一环补上了。”闫思弦道。
吴端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哎,你说这王建文,光是从叶簇那儿敲诈的钱,就上百万了,一瓶可乐舍不得喝,攒着喝机场的免费纯净水,日子过得也太精细了吧。”
闫思弦耸肩,“兴许他不爱喝甜的呢。就拿你来说,我从没见过你喝矿泉水和白开水之外的东西。而且,那瓶可乐是包车的妹子们给他买的,不是他自己买的。”
吴端思忖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在自助饮水机喝水的时候,有人往他杯子里下了毒。这么看来,还是许朗的疑点最多。”
“动机不足,”闫思弦摇头道:“许朗跟王建文的是临时冲突,王建文鼻子里残留的鼻血也证明,俩人确实动手了。
这根下毒截然相反,前后矛盾。
下毒需要充分的准备,至少得提前弄到氰化钾,是典型的预谋犯罪。
有预谋的罪犯不会冲动行事。在投毒前跟被害人打一架那不等于直接跟警方说我有嫌疑快来查我啊。
我反倒觉得,可以排除许朗的嫌疑了。”
吴端沉默思索,没有接话。
闫思弦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等等看吧,小赖不是去走访周达了吗看他那边会不会有什么突破。”
赖相衡回来的时候,颇为垂头丧气。
“周达在外地拍戏呢,助理倒是没跟过去,但助理也不在墨城,在帝都,只能赶明儿早上的动车了,要不分头行动”
“不用了,只见周达一个人就行。”闫思弦道:“从转账记录来看,只有周达的个人账户向王建文转过钱,他应该还没告诉经纪人。”
“那我订票。”赖相衡道:“不过,周达这次拍戏的地点,是北方的老林子里,下了动车还得开大半天车,一来一回少说得三天。”
闫思弦拦了赖相衡一下,“那别订票了,坐我飞机吧。”
闫哥的私人飞机
赖相衡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闫思弦这次却不打算跟吴端一起出差。
“什么都不用带了,小赖,咱们现在就走。”
“啊我我我”赖相衡一时语塞,“不是那什么吴队”
“吴队伤还没有好,不适合长途出差,这趟咱俩去,争取明天这时候回来。”
吴端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闫思弦会突然决定分头行动,且没有提前跟他商量。但在赖相衡面前,他不好反驳闫思弦的决定。他知道,闫思弦最近正在努力适应大家,希望能够服众。
最终,吴端只道了一句:“那你们注意安全,到那边了来个电话。”
直到被闫思弦带上一架私人直升机,赖相衡才如梦方醒。
他先是环顾一圈,适应了巨大的耳麦,“喂”了一声。
耳麦里传来了闫思弦的声音,“别摘,耳麦一直戴着,噪音太大。”
“哦哦。”赖相衡赶忙将准备摘耳麦的手放下来,并对闫思弦的“豪”表示了赞叹。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闫队,你是不是跟老大吵架了意见不合啊”
“老大”
“就是吴队。”
“你倒会挑称呼。”
“称呼可是门学问。”
“哦”
闫思弦发现,跟赖相衡聊起天来,他也自动开启了捧哏模式,赖同学还真是天赋异禀。
“你看,以前大伙儿都喊你闫副队,带个副字,多不好听当然了”赖相衡指了指私人直升机,那意思是“你这么有钱,八成不会在一个称呼上较劲”。
指完,他又继续道:“这么喊,我们也觉得别扭,最后大伙一商量,干脆喊你闫队,喊吴队老大,以示区分。”
“挺好。”闫思弦一边打开案宗,一边又补了一句称赞:“能灵活变通。”
谁知赖相衡却十分执着,他不追问了,干脆直接劝道:“闫队,你来了真好,真好啊,好多案子,48小时就破了,比以前效率高多了。老大不说可能是怕你骄傲”
闫思弦丢给赖相衡一个“你在逗我”的眼神,却发现赖相衡十分认真。
“他虽然不说,但很重视你呢,反正我知道,你刚来那会儿有人不知道你来头,在中间挑拨,说你一个空降来的海归,不接地气,都是老大压下来的。
所以啊,你跟老大可千万别吵架啊,什么事儿不能说开了。”
“没吵架。”
见赖相衡狐疑的目光始终贴在自己身上,闫思弦只好又补充一句:“想什么呢你,跟你说了吴队不是,老大老大身体还没恢复,不太适合坐这种飞机,不信你试试,一会儿你就想吐。”
赖相衡终于信了。
闫思弦收起案宗,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能睡就睡会儿吧,到地方就得开始问话。”
赖相衡却担忧道:“咱们到地方怕是正好晚上吧能见着人”
“开玩笑,警察办案管他白天晚上。”
赖相衡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句“闫哥威武”。然而,一下直升机,他就发现自己被骗了。闫思弦全程没提警察的身份。
村子背靠滑雪场,一到冬季总会有一些游客,村民们便在自己家办起了农家乐。
剧组将近两百人,几乎包下了村里的所有农家乐。
直升机就降落在剧组驻扎的村外,是指隆冬,大雪封山,也封了耕地,一马平川,倒是省去了找降落地点的麻烦。
早有剧组的工作人员在附近等候,见闫思弦下飞机,便迎了上来,“闫总”“闫少爷”地叫着。
闫思弦冲赖相衡眨了眨眼,意思是让他别把事儿说漏了。
赖相衡心领神会,跟在闫思弦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知他是打算装助理还是装律师。
对方对闫思弦客气,闫思弦也是同样客客气气。他婉拒了对方的饭局邀请,表示自己只是来探班周达的。
前来迎接的几人对视一眼,似乎有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再继续邀请。
闫思弦很顺利地来到了周达的房间门口。
那是一栋典型的农村二层小楼,看到那建筑,闫思弦便不由想到了吴端家。
只剩下闫思弦和赖相衡两人时,赖相衡低声问道:“闫队,你认识这个周达”
“不认识。”
“那”
赖相衡将话咽回了肚子里,因为门开了。
出来的是周达的助理。
助理显然对闫思弦的形象了熟于心,纵然黑灯瞎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闫思弦。
“呦,闫总来啦那什么,我们周达就在屋里呢,您进去吧。”
那嘴脸活像个老鸨子。就连对娱乐圈比较迟钝的赖相衡都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闫思弦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微笑道谢后,抬脚进了门。
赖相衡有点方,他不知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会不会发生点什么,更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
他的老大没教过这些啊。
就在这时,闫思弦拽了他一把,示意他跟上。赖相衡终于有了主意。
进屋,关门,闫思弦便利落地对周达道:“王建文就是抓到了你跟男人在一起的把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