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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地族酒楼

    作为西大陆南方最强横的帝国,凉国的内部一共分为六州,帝都所在的凉州鼎立正中,如人之心脏,重要性不言而喻,往上看,幽燕二州互为犄角之势抵御外敌,如人之双手,扛住外部压力,往下,左右两边分别是雍,江二州,似人之胸腹处,最为富庶,也是最为和平繁荣之地,儒学盛行,百姓安居乐业,再往下,则是腿部,毗邻大海的海州,有重军镇守,沧海界中,大陆仅东西两座,其余皆是茫茫大海,其中便有当年顾玄所遇的鲛人族与龙族,还有各种海中的异族,时常骚扰边境,渔民百姓苦不堪言,故而海州坐镇的,乃是享誉凉国的九军之一的镇海军,极其擅长海战,护卫整个海州边境的安全。

    大凉坐拥整个西大陆最南方的一片庞大地域,其帝都自然是繁华无比,顾玄平日里也有自己游览过,却还未曾尽揽整个帝都的全貌,凉国京城由传统的三部分组成,正中央乃是皇城,东西两个片区则由皇城直通城门口的一条宽阔大道平均分开,这条大道,平日里只会在重要祭典或者皇室出行之时才会使用,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都只能在特定的地方穿过大道,来往不同的城区,擅自在大道上奔跑者,是死罪。

    而东西两个城区内部,则是被小一号的街道划分为数百个坊寺,两个城区以东方为尊,乃是达官显贵们居住和朝廷各大机构所聚集的地方,而西方则稍微次之,是帝都头等的逍遥地,赌坊青楼酒馆扎堆的地方,也是平民们所居住的地点,整个帝都的地形十分对称,尽显建筑者的美学观念。

    就在帝都西部边缘的一栋不起眼的小酒楼里,顾玄向店小二要了一个雅间,一边喝着普通的茶水,一边静坐等人。

    他贵为凉国皇子,每月能拿到手的供奉自然不少,虽然比不得那几位兄弟在外开山建府的开销,但是在帝都西部的一座小酒楼里吃个饭他还是消费得起的,而且这栋酒楼的主人,也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顾玄才刚刚坐了不到半刻钟,雅间的大门便被人给一把推开了,一个个头不过四尺的老头子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看年纪许是有七十多了,胡子头发花白,编着一些异域风情的小辫子,双眼之中仍是神采奕奕,不见丝毫的浑浊,纵然是满脸的风霜皱纹也遮掩不住,老头身材敦实,肌肉虬结,生得褐色的眼珠,土色的皮肤,眼窝深陷,鼻梁短塌,与凉国人的面相差别极大。

    “玄公子。”

    他这一开口,却是地道的凉国口音,只是喉咙有些沙哑,似乎是受过什么伤似的。

    顾玄眼看着对方走进来,赶紧起身迎接,他张嘴念了一句完全不是大凉官话的语言,带着一股别样的气息,那塌鼻子老头听到了之后一下子笑开了花,露出满嘴的黄牙,甚至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脸的热络。

    “你真的很聪明,东大陆的语言你竟然半个月不到就学会了。”

    顾玄笑了笑,颇有些感慨地道“我又无官身,每天时间比较多,自然学的就快了。”

    “来,祝贺你年满十八,已经有了在外建府的资格,饮一杯。”塌鼻子老头为两人一人倒了一碗烈酒,然后抢先端起了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

    这是来自东大陆的独特酿酒手艺,也是异乡老头在凉国的立身之本,味道最是辛辣,是一等一的烈酒,喜欢的是极爱那烧穿喉咙的感觉,讨厌的是闻到都嫌恶心,而且来这里喝酒是没有酒杯的,都是一个个陶瓷大碗,喝得就是那股豪爽的劲儿。

    想不到出了皇宫之后还有人谈起此事,顾玄也只能面露无奈之色,端起酒碗就仰头干下。

    老头儿又站到椅子上,很是轻松地举起一坛酒,为两人分别又倒上了满满的一碗,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很开心。”

    顾玄苦笑了一声,从桌上整只的烤鸡身上撕下了一块散发着异域香气的鸡腿,小口地啃食了起来,到底是皇室成员,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

    “老霍啊,你说到底是烦恼在追寻人,还是人自己在不断地追寻烦恼”

    塌鼻子老头一屁股坐在特意垫高的座椅上,长舒了口气,带着沧桑感的眼神看向了顾玄,嘴里嘟囔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半晌才说道“呃,这个问题就看你怎么理解了,用你们西大陆的人的话来说,命由天定,既然一切都是神所设定好的,那就乖乖走下去就是了,别想太多,这点你就得跟我们学,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想什么明天后天的事,过好当下就行了。”

    “难道有时候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也要去接受所谓命运的安排吗”顾玄又干了一碗,然后主动为两人添酒。

    “命运对人可没有喜恶,你需要用平常心去看待一些事情。”老霍也没多问,只是耸了耸肩,继续说着心里话,“没有人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

    “你看我现在胡子一大把,年轻的时候我也是个大帅哥,在我们地族的很多部落里都很有名的,我父亲是部落的长老,我以为我的人生可以一帆风顺,按部就班地过下去,每天醉生梦死,打打猎,泡泡妞就行了,谁能想到我这大半生都耗在了这异国他乡呢”

    顾玄无奈道“老霍,你没有理解到我的意思,老实说,我一直有一种彷徨的感觉,身上好像有着很多的枷锁,被锁链连接上不同的人,我感觉自己就这样被控制着,在一块小地方挪动着,我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却没有打破枷锁的勇气,这个意思你能懂吗”

    “哎呀,我明白,你厌恶皇室的生活嘛,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你不得不接受,难道丑的人就必须怨恨上天吗难道生而贫穷的人就可以选择拒绝吗相反,正是这些东西才让我们是不同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如果大家都是一样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老霍诚恳地说道,“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当你不得不做出一些选择的时候,如果你选择在原地踏步,如果你没有决心去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那最后肯定会后悔的,尤其你现在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的,老实说我很后悔当年没上酋长的大女儿,那妞,可”

    老霍的吹嘘还未开始便被顾玄给打断。

    “东大陆是怎么样的,能不能再给我说说”

    老霍又喝了一大口酒,脸色也有些红润了,他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渍,这才开口道“并不好,地族,灵族,年年征战,我们内部也打个不停,我当年作为战败后的奴隶,一路漂洋过海,九死一生,才终于逃到了这里,凉国挺好的,起码给了我安稳的生活,这是东大陆给不了的,孩子,没有必要去羡慕别人,或许你只是需要改变自己。”

    “改变什么。”顾玄随意地问道,他望着前方,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随便什么,或许你只是需要去换个环境。”老霍道,“想做就去做,现在不做难道等下辈子吗”

    顾玄终于吐露心声道“但是我身不由己,有些人想让我作为一个棋子,而且我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可我的母亲之后的一生都会在这皇宫里度过,去做的话,我的劣势太大了,我们母子二人很容易就会被碾死,但不做的,好像他们也不太喜欢我,况且我父亲的想法我也猜不透,他把那些人安排在我的身边,说实话,我不明白。”

    “可能他只是想保护你,也或许他确实很想看看最后你能做到什么程度,我记得曾经我小时候,那时候我才八岁,父亲就把我丢到荒野里,让我独自去狩猎一头狼,我记得那时候是冬天,很冷,我在荒野里要冻死了,我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当时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了,我只能去做。”老霍道,“如果一定要去做,不如自己主动一点,这样也省得到了那个时候才后悔,当初怎么没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