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以西。
苍穹俯视下,夜色中,一组组蝼蚁密密麻麻的拉成长列,向前攀岩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夜色中不时闪烁上下,煞是好看,可时空突变,随着天空鸟瞰俯视的雄鹰急促的向下冲去,那蝼蚁一般的长列又雄伟壮观了起来,那是一支支全副武装的大军,身备盔甲,扛着一水儿朝天的燧发枪,魁梧健壮的士兵,正喊着号子,热火朝天的向前突进着。
在战马的嘶鸣中,沉重的炮车在松软的江南土地上,压下了一条条深深地车辙。
东江的字典里可没有迟疑,说干就干九月初五在九江口准备就绪,旋即徐州兵团就在军团长刘冲率领下,乘着水师炮舰强渡过长江,九月初八,六个兵团四万八千余步兵在靠近江边的余石县设立了第一个江对岸堡垒,旋即军团又是向南滚滚开进,先后拿下冲武,华阳,大荔,余南等县,基本上闯军西归的道路被堵了起来。
长途奔袭了几天,刘冲手底下的兵团也只剩下了两个,只不过他依旧是信心十足继续向前进发着,凭着这两个兵团,如今他有信心与十万闯军在野地中对垒而不落下风。
况且,鄱阳湖另一面的南昌府,也是近在眼前了,若是拿下这里,凭借着坚固的城防,就算五十万闯军齐动,一时半会也将拿他毫无办法。
尤其是如今闯军也根本无法发动五十万人规模的大战,早在九月初三,以大顺皇后高桂英名义草拟的投降诏书已经送达了九江闯军大营,如今整个闯营都是乱作一团,徐州兵团所需要做的只是堵住他们
现在唯一棘手点的,也只是南昌城了,毕竟这儿还是处于南明手中,也许交涉时候需要麻烦些。
不过对于刘冲来说,这也仅仅是麻烦而已,如果南昌城的守军不开眼,一并拿下就是了,或许向南明发射的第一枚炮弹,一统南北的第一枪,还是由自己打响的,依照东江惯例,或许在这儿还能给自己修建个纪念碑,想着,骑在马上,已经两鬓微霜的刘冲却是激动地像个年轻人那样,身体微微哆嗦起来。
可就在他想的美好的功夫,一阵急促的叫嚷却是在他耳边猛地响了起来。
“军帅,您快看”
惊愕的猛然勒住了马缰绳,刘冲惊奇的猛地举起了望远镜,他目光中,一片火光是猛地闪烁在了望远镜镜筒中,胡子都气的翘了起来,刘冲悲催的猛地一拍大腿:“嗨呀到底来晚一步”
“传令军团,放弃大炮,给本帅全速前进”
沉重而珍贵的炮车被毫不犹如的放弃在了道边上,端着步枪,大堆的徐州步兵大步流星的向前狂奔着,不过就算如此,刘冲到底还是落后了,仅仅来得及堵住了些在南昌城放火的闯军散兵,也是头一次,看着熊熊燃烧的赣江大桥,水路协同作战惯了的刘冲只能是拍着大腿,望水兴叹了。
如今的北明,哪怕修建了秦直道的秦朝都难以望其项背了,四通发达的火车道,乘坐着临时被征用的徐磊铁路列车,仅仅是几天,又是有十五个兵团庞大的军力投入到了前线中,九月十八,徐州军团完成了堵截任务,也是率领军马渡江的毛珏直接长驱直入,直奔向了囤积在九江口不远的闯军大营。
远远张望去,鄱阳湖边上,就如同地平线上又冒出来了个杂乱的村落那样,随着湖风吹拂,一股子难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此时的闯军明显已经没了斗志,观看到整齐的北明军方阵开来,外围的哨兵第一反应不是应战,而是转身就跑,一阵阵喧哗声与骚乱在大营内不断响起来,不过随着明军不断的开进,情况又是迅速得到控制,没有哪个不开眼敢挑战刺刀的,在呵斥中,大批的闯军直接丢下武器缩在了自己营队所在的窝棚或者帐篷中。
就和电影中的场景那样,毛珏全副盔甲威武摇晃着的向前走着,他前方两排禁卫军也跟麻将牌那样急促的小跑侍立在两旁,随着毛珏走到身边,禁卫锐士猛地双手持枪在胸中,持刀朝天,挺胸立正,那整齐的节奏,就犹如机械一般流畅美妙。
随着毛珏前进的步伐,最后两个禁军哗啦一下子撩开了闯军中军的帐篷,此时已经急成一锅粥的闯军三十几营首领无不是呆滞的猛地转过了头张望过来,旋即在早已“芳心暗许”的二五仔郝摇旗带领下,这些人又是接二连三哗啦啦的跪倒在了地上。
“叩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如今却是匍匐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喘,襄阳已经鄱阳湖几年的停滞不前,已经让曾经流窜天下,无可阻挡的大顺军精气神儿都流失的一干二净,就算一马当先的郝摇旗,这阵都是忐忑的匍匐在毛珏脚底下,生怕之前卢忠答应的荣华富贵泡了汤。
眼神巡视在这些盔歪甲斜的家伙身上,几圈儿之后,毛珏却是眉头深深地挑了起来,愕然地问道。
“权将军刘宗敏何在”
这一句话,让跪在地上的闯军首领全都是忍不住剧烈的一哆嗦,死寂足足持续了几秒钟,装着胆子,郝摇旗方才在所有人的目光催促下,战栗的重重一磕头道。
“回,回陛下,刘,刘逆一意孤行,率领三营五部兵马,与十一日抢出了军营,已经绕过鄱阳湖,向应天奔杀过去了”
“什么”
一下子,就算毛珏也忍不住失声惊叫起来,江南的棋局他可是下了许久,当年南北朝的时候,侯景一支北朝降军跑叛军就杀了个南朝赤地千里,直接丧失了北朝继续对抗的资格,被隋军一战而灭,别看刘宗敏只有万,放任他乱下去,未必有侯景造成的破坏小。
真叫十八拜都拜了,差这最后一哆嗦,满是气闷,处女座的毛珏是恼火的一拂衣袖,转身而去,看着皇帝盛怒的背影,一大群闯军降将更是心头忐忑。
还好,北明没有出尔反尔的习惯,他这才刚刚离去,脑袋大身子小的北明大学士宋献策已经跟着进了来,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闯军将领们,他瞳孔中倒是浮现出一股子满意的目光来,轻咳一声,从后背背着的卷轴桶里抽出了内阁与皇帝共同草拟的圣旨出来,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宣读,而是面向那些跪在地上平视着自己的闯军军将朗声问道。
“你们,是想要权呢还是想要钱安心做个富家翁呢”
饭要一口口一口吃,仗也要一仗一仗的大,如今刘宗敏逃已经逃了,着急也没用,耽误之际还是眼前这四十几万的闯军如何处理掉,首先,这批人不可能直接放回湖广去,虽然此地绝大部分人口都是湖广强征的壮丁,可此时湖广大部分已经被北来的山西财阀所承包,也有大量山西,四川来的人口到此耕种务工,如果一下子几十万壮年劳动力冲回去,原住民与新来者之间反倒是极其容易爆发出矛盾来,将本来安稳的湖广局势倒冲乱起来。
而且顺军官兵也得甄别对待,和平民百姓不同,不少经历了十几二十几年战争的老兵油子,早已经失去了作为个平常人谋生的正常手段,战争成了他们唯一的生存技巧,如果贸然把他们遣散,只能是徒添治安问题。
还有就是那些投降的顺军军将们,历朝历代,许多时候招降这些军阀首领往往很容易,可是控制住他们却很难,经常这些人会串联造反,最后总落得个以流血收场,倒不是什么人天生就长有反骨,而是自己说了算横行霸道惯了,一旦匍匐在别人脚下,还的接受各种各样规矩束缚,想要适应,真的很难,这也是投降之后反复的主要原因,要是历朝历代,对付这样人只有杀字这一条路。
还好在如今的大明,就算不忠诚,毛珏也能找到让他们派上用场的地方,这也是一开始宋献策先问的那个问题,要钱还是要权。
要钱的话好办,一人赏赐个几万十几万两银子,各地商会公司找个地方供个闲职安稳呆着就好了,至于恋权力的其实大明更欢迎,天竺,东南亚,两处新大陆都需要大量这样亡命徒去充当土皇帝,为大明征服事业添砖加瓦。
大明;劳动力是真缺九月二十一,毛珏稳定住了闯军大营,二十三二十四开始,就有闻风而动的江北各大豪门,各种大型公司犹如嗅到血腥味的苍蝇那样聚了过来,一封封劳动合同,直接将那些满心忐忑的闯军普通士卒给签走。
不愿意被遣散的,也是被甄别到一列,由辽东军校的教官着手,逐渐新的殖民团,准备派遣到海外。
四十几万闯军就跟夏天里的冰块那样,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缩小。
不过军事上,毛珏也没耽搁,个兵团一共抽调了十八个骑兵团,组建了湖广方面军快速反应部队,由刘兴祚的孙子,总兵兵团长刘国猛统帅,绕吉安府强渡赣江去追击刘宗敏,另一头,他则是派人到九江口去和史可法谈判,想要通过谈判让史可法放开九江口,容得长江水师也进入鄱阳湖中,尽量帮助南明去截击刘宗敏部。
真如洛宁所料的那个样子,短时间内,毛珏还是不想以武力解决江南,毕竟现在形式不同了,江南本土的资产阶级也在竞争中逐渐崭露头角,稍加时日,与东林封建地主在难以相处的新兴实业家最终还是会投入他的怀抱中。
然而,世间往往就有人愿意作死,九月二十五,在毛珏焦虑的等候中,一个身披着大红官服的南明官员却是失魂落魄的随着谈判官宋玉而回到了湖西大营来,被带到了毛珏中军来。
“阁下是”
毕竟不是神仙,尚未来得及回报的宋玉带进来看着这个三魂六魄丢了一半的家伙,毛珏颇有些迷糊的坐在龙椅上问道。
谁知道他这一嗓子,却是让那人回了魂一样,猛然一个机灵,那个身穿绯红的明官腿儿一软狠狠就趴伏在了地上,声音带着颤音儿,脑袋扑腾扑腾的抢着地面。
“外臣九江总督袁继咸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臣请陛下发发慈悲,救救江南吧史阁部已经带着九江大军,杀回应天清君侧去了”
“史可法清君侧到底怎么回事”
毛珏一头的雾水,猛然站起,错愕的急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