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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虎雏归来满面髯

    “魔神皇在此。”

    只见战场的中央,一个人族军士突然站了起来,冲着魔营拼命大叫着这句话,像个疯子一样。

    实际上他也是个疯子,因为他声称自己是魔神皇,他不断地喊着“魔神皇在此”,他是真的疯了。

    但效果奇好。

    所有听到的魔兵都一阵慌乱,这是一句魔语,虽然发音怪异,但确实是能让魔兵听懂。

    猝不及防之下,魔兵反应各不相同,有暴怒地,有不解的,有慌神的,甚至还有一些直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魔神皇”三个字充满了魔力,此刻眼前的霍去病这个敌人已然不再重要。

    而貔虎神驹天生灵异,它趁此机会,直接窜了出去。

    这停滞的毫无阻拦的一瞬间,终于让它带着霍去病踏出了回归人族的最后一步。

    眼见得貔虎冲出,喊话的人直接转身就跑,而身后不远处,保护围墙的壕沟边,一个人拼命地在搭着木板,让扛着木板,跟着骑兵而来的土木营士兵们一阵愕然。

    喊话骗人的是王二麻子,搭木桥的是赵三墩。

    他们趴在地上看了半天,看着看着逐渐地开始热血沸腾,大脑充血,混不吝的泼皮性情上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对面厮杀的是谁,但想着跟魔兵厮杀的肯定是自己人。决心帮忙。

    最后,还是一贯偷奸耍滑的王二麻子定下计策,他凭着听多了的“魔神皇万岁”这句话和魔军发号施令的只言片语,憋出了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今日之后,他估计会成为魔族猎杀榜的第一名了,一个腌臜泼才胆敢冒充魔神皇,此等侮辱,简直就是冲天撒尿——想日天啊?!

    貔虎奋起余勇,如旋风般超过了王二麻子,奔过了宽阔的战场,纵身挑过壕沟,落地之后,前膝跪地,整个马身倾倒,重重落下,背上的霍去病被远远抛出,一人一马,至此都奄奄一息。

    秦军骑兵通过了壕沟,保持着低缓的速度,在壕沟数十丈外形成了第一道防线。

    围墙中门大开,大量的军士涌出,将霍去病和貔虎挡在了身后,在壕沟后面形成第二道防线。

    围墙上投石机,巨弩,弓箭手严阵以待,形成第三道防线。

    七八个医师蜂拥而出,围在了霍去病身边,一番简单施治后,放在担架上抬进了城门。

    至于貔虎,在暴躁地恐吓了兽医和数个准备抬它的军士后,挣扎了数番,最终颤颤巍巍地挣扎着重新站立起来,蹒跚着踱进了城门。

    至此,一脸忧心和严肃的第三通道守将脸色稍稍缓和,他急匆匆地走下围墙,身边副将因为没有及时通报,被骂的狗血喷头而忐忑的心情终于平缓了一些,他正准备迈步跟随,守将鼻孔中说出一个“嗯?”,没好气地说道:“你留在这里,查查那两个人是谁,我们第三通道,这防卫,我看跟筛子也差不了多少”

    顿时,副将脚步一停,面色一红,接着,怒火中烧,指着正在魔兵的追击下拼命狂奔的王二麻子和守着木板桥的赵三墩,大声喝道:“拿下他们。”

    人族虎雏,霍去病,深入魔域,转战数月,连续袭击魔族十二城池,屠杀魔族村落数十座,垒起京观近百个,近万魔族死于其手,魔族称其“人魔”,人族赞其“虎雏”,其背后,是杀戮,是震慑,是魔族血泪,是人族士气,是貔虎卫全灭,是霍去病伤痕累累,是貔虎的银色毛发上至此之后总有着的淡淡血色。

    虎雏回归,天下震动。

    据说魔神皇大发雷霆,在魔域内掀起了又一次大清洗,斩首者无数,被霍去病逃出生天的魔营守将的头颅赫然挂在了魔营大门上,风吹日晒了好久。

    至于人族这边,霍去病被迅速送往帝京,一路之上,各方以高规格悉心照顾。

    当其到达帝京之时,万人空巷,夹道欢迎。

    刚进卫府,大秦皇帝安排的御医已经等候多时,立即接受治疗,至于各种珍惜名贵药品,皇宫内库敞开供应。

    大秦皇后,卫惊眉,直接将贴身宫女派了过来,专职照顾霍去病的衣食起居。每天的治疗事无巨细都要传进凤鸾宫。爱护之情,一至于斯。

    同时,卫惊眉身边的某人直入军部,直言霍去病之功直可入大将军一职,请军部斟酌,此事一出,顿时帝京哗然。

    帝国军部。

    整个建筑群通体黑色,巍峨肃杀,与大秦皇宫毗邻而居,这在大秦帝国各衙司机构中独树一帜,彰显着大秦以军立国的传统和军部至高无上的的地位。

    白虎节堂,乃军部主殿,巍峨空荡的堂内别无装饰,只有一张硕大无比的铁血木的长条桌,黑色中隐隐泛着血红之色。

    左右两侧各有六张宽背高椅,乃虎骨木所制,通体遍布着尖锐的小凸起,历经数代人,仍然不损丝毫,这可能是人族最难坐的椅子,但也许也是人族最想去做的椅子,因为,这是十二府大将军的位置。

    这一桌一椅,彰显了大秦帝国军方的两个特质,第一是冷硬铁血,第二是如坐针毡。

    上首还有一张明显大了一圈的椅子,那是大秦军方第一人,军部大帅的位子。

    数百年来,大秦帝国只有三个人坐过这张椅子,但都下场不佳。最近的一个,只坐过一次,没多久就烟消云散,提都不能提及,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所以,这张椅子,是大秦军人的至高顶峰,也是难言的情绪。

    此刻,寂静的白虎节堂内,三个人坐在了硕大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此事,我卫家不知,也不为。”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正是大秦皇后之兄,大秦外戚之首,霍去病的舅舅,十二府大将军之一,烈火烹油的卫氏一系的当家人,卫青。

    “嗯,嗯。”

    一个面貌和煦的老人点头,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双目似睁似闭,满头的白发,看来看去都像一个市井老儿,但他也是十二府大将军之一,执掌着大秦一府精锐,大将军,王翦。

    大秦上下皆知的一个顺口溜——“老大王,剪不掉。”说的就是他。

    他身为大将军,历经大秦三朝,因为年纪最大,又是大将军,又姓王,所以人称“老大王”。

    他做了几十年的大将军,资格虽然最老,但架子最小,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对谁的话都是“嗯嗯嗯”,对任何军部决议都是“好好好”,从不发表反对意见。或许是认为这样,他深得历代皇帝信赖,大将军之位稳固的很,所以是“翦,剪不掉。”

    此刻,他听了卫青的自辩,自然是“嗯嗯嗯”,另外这次他还多奉送一个动作,用布满老人斑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卫青的手臂,以示理解。

    卫青知道这位大将军就是军部的吉祥物,但善意可嘉,他也冲着身边的老将军拱了拱手,但注意力全在上首一人身上。

    此人端坐左手边第一张椅子,力压资格最老的王翦和权势极盛的卫青,坐得却是稳如泰山,自然至极。

    白起,十二府大将军之首,公认的之首。

    所有人都认为他必将坐上他旁边那个大帅之座,就算当年那个人越过他坐上去的时候,也没人怀疑他最终也会坐上去的。

    一张冷漠的面容,帅气的中年面容,但所有人都会忘掉他的面容,只记住他的冷漠,或者说是冷酷。

    如果说霍去病的冷像一柄刚出鞘的神兵利剑,令人肌肤深寒。

    那么白起的冷则是厚重无比的坚冰,让人寒彻心扉。

    只要他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寒域,无所躲避。

    当他在长平之战时,坑杀了四十万魔军后,“杀神”的名号就戴在了他的头上。

    那一杀,他拒绝了皇帝不杀俘的旨意,那一杀,他杀寒了魔军的胆魄,那一战,他奠定了他在大秦军方无可动摇的威严。

    当霍去病杀戮数月,获得了“人魔”的称号时,多少经过白起征战时代的魔族,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心里浮起了白起的名字。

    他人冰冷,嘴中说出的话更冰冷。

    “你是外戚,皇后姓卫,你说你不知,我不信。”

    话音轻轻,却重如枷锁。

    “你”

    沉稳如卫青者也不禁气急,他猛地抬头,看向白起。

    白起坐着的身躯笔直如刀,目光直视前方,并不看卫青,继续说道: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你不来,你不说话。这一次,你来了,你说话了。”

    卫青哑然。

    寂静,空旷的寂静,冰冻一般的寂静。

    当王翦恍惚地从打盹中醒过神来,却发现白虎节堂中只剩自己一人。他吃力地站起身来,缓慢地走出大堂。夕阳落在王翦的眉眼上时,晃得老人眼花目眩,眉头微皱。他摇摇头,在门外亲兵的搀扶下,坐进了马车,离开。

    是夜,凤鸾宫中,气温陡降,冻死了一个宦官。

    是夜,卫府的书房紧闭,烛火掩映的身影立于窗前,至天明。

    是夜,白起府中演武场上有剑气纵横,寒光四射。

    是夜,帝京多少深宅大院在窃窃私语。

    是夜,未央宫中,坐在龙椅上的赢禩表情如常,只是让小宦熄灭了宫中长明的烛火,沉浸在了黑暗之中。

    是夜,被三十军棍打得屁股稀烂的王二麻子和赵三墩趴在床铺上哀嚎着,心中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

    是夜,第三通道守将接到了嘉奖和升职令,同时听到了从宦官口中说出的两个土气的名字,心中自有计较。

    是夜,霍去病苏醒了过来,脸上多了一道蚯蚓般的殷红伤痕,还多了髯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