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回去吧,你真的要钱不要命啊?”
“马上马上,艹,这些魔崽子这么穷吗?啊!”
第三通道,围墙外。
黑暗的夜色中,浓重的腥臭味,龇牙咧嘴的魔尸面容,好似一片鬼蜮。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魔兵的尸体中慢慢爬行,不断地在魔尸褴褛的衣物中摸索,不过,大多是毫无所获。
一片阴云散去,月光一闪,两人立刻趴在尸体之中,面容模糊,依稀可见正是当初在小镇开饭店的老板和伙计——王二麻子和赵三墩。
战事持续至今,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
魔族夺回了失去的领土,同时新皇借机清洗了内部,巩固了权威,“魔神皇”威名赫赫,再无内忧。
人族虽然失去数百里魔域,甚至被打通过通道,但最终还是夺了回来,重新稳定了局面,保证了通道防线还是在魔域这边。
只是,双方乃不死不休之仇敌,谁也不会轻言罢战。
王二麻子和赵三墩几经辗转,最终被分配到第三通道防线,两人运气不错,同时也因为是老兵,保命经验丰富,每次都从战场上全身而退,活命至今。
但王二麻子貔貅的性子不改,战事紧张时,军法严苛,他也不敢顶风作案,在军营中开设赌场。
交战时还好,但如今战事渐渐缓和,他可就浑身发痒了。
实在憋得没办法,他决定偷偷地在夜里去打扫战场,还拖着赵三墩一起。
哪知道,魔族士兵并没有大秦军队的待遇,没有军饷,没有余财,二人搜寻了半天,毫无所获。
最终,在赵三墩不断劝说下,一无所获的王二麻子悻悻地停止,他暗骂一声,慢慢地从尸群中往围墙爬去。
突然,身后远处魔兵大营一团灯火突然亮起,鬼哭狼嚎般的喊叫声响起。
王二麻子魂神俱散,立刻趴在地上,心想这回完蛋了,就算不被魔兵杀掉,就是引来攻击这个罪名,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王二麻子像条蛆虫一般,扭动着身子,往后面挪动着,等他抬起头来,却发现赵三墩还留在原地,正盯着对面魔军大营更加明亮的灯火和影影倬倬的魔兵。
麻子气急,心里暗骂着,身体又扭动着,还是像一条蛆一样,又原路挪了回去。
“你他娘的干啥?想死别拖着老子。赶紧走。”
“麻子,你看,对面好像有人踏营。”
“踏营?踩屎也不关我们的事,赶紧走,回头被发现了脑袋还要不要了?”
话音未落,突然,后方围墙上灯火大作,一片喧哗。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无数军士站在了墙头,各司其职,严阵以待,显然对方魔军营的骚动引起了秦军的警戒。
两人心中暗暗叫苦,此刻稍一动弹,肯定无所遁形,只能继续趴在原地装死人,王二麻子在心里把赵三墩骂的体无完肤,除了不艹豆腐西施,赵三墩其他女性亲属都已经被他侮辱了数遍了。
时间在流逝,魔营中的骚动愈演愈烈,动静越来越近,直至,数道人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伴随着一声声奇特的吼叫声,依稀有一匹宛如狮虎的红马在暴烈的跳跃奔腾,旁边还有几骑若隐若现。
但无数魔兵组成的冲击,使得数步之遥的营门之外犹如天地之分,阴阳之别。
一道人影从马上坠地,接着,消失在了一拥而上的魔兵中。
同时,从魔营中不断有大批魔兵蜂拥而出,正在不断地形成几道防线,而号角声不断,显然,魔营即将完全醒来。
此刻,秦军显然知道魔营中发生了动乱,既然事不关己,自然是高高挂起,在提高警戒的同时悠然看戏,当值副将连通道主将都没通报,只是按军律做好防备。
只是,灯火更加明亮。
只是,装死者继续趴着。
眼见得魔兵即将列阵完毕,所有秦兵情不自禁地暗叹一声,看来这几个扰乱魔营的终将难逃覆灭的命运。
虽不知道是谁,但敌人的敌人就是好人,就连王二麻子也不自觉地暗叹一声,原来恼怒对方让自己装死人的情绪莫名地消失无踪。
突然,一阵惨烈地愤怒无比地嘶吼声响起,震荡战场,灰暗的黑空中一道月光破开阴云,照的战场上一片清亮。
一匹形貌奇崛的红马猛地跃向天空,四蹄不断踩踏,横空越过了数十丈距离,浑身热气蒸腾,升起浓浓的血雾,而不绝的鲜血从马身上滑落,四处飘洒。
马背上的一个骑士满面虬髯,衣衫褴褛,手中长枪指天,枪尖上扎着一个魔兵硕大的身躯,正在不断挣扎,发出嘶吼惨叫。
整个画面如永恒一般,动人心魄,荡人心旌。
此刻,围墙上秦军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传说,众将更是面色大变。
此人此马,应该是,竟然是,肯定是,名马貔虎,人族虎雏,霍去病。
永恒从来不能永久,红马开始下坠,而魔兵冲着前方蜂拥,意欲合围。
人马落地,随着银枪一圈,众多魔兵身体抛出,而霍去病之前身后跟随的数骑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
一路转战跟随,至此最终剩其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尚不能脱身。
一人一马,血腥,凌厉,疲惫,此刻又加上了苍凉,而犹如天堑一般的逃脱生天,只是一步之遥,却越发地显得绝望。
见此情形,第三通道内急促地人马安排,缓缓打开一线的城墙之门,救兵即将出现,人族虎雏,霍去病,在离家一步之遥时,却陷入了最危险地境地。
他从不曾绝望,哪怕在魔域内。
但数月转战,险恶的环境,极端的气候,不断尾随的追兵,数不清地合围,还是让当初的百人战队不断折损。
多少次袍泽地以命相替,换来了自己的一命尚存,换来了虎雏的赫赫凶名,换来了人族的畅快和信心,此身已不属于自己,它属于死在身后的所有骑士。
这种信念,让霍去病更加冷酷,更加惜命。
也让霍去病更加炙热,更加不惜命。
一路征战,又潜伏半月,才趁着战事缓和,此处魔军守将外出,防备松懈之际,突然闯营,但还是高估了疲惫的身体和衰弱的战力,未能一鼓作气,至此陷入绝境。
霍去病再无念头,只是出枪,收枪,出枪,不断往复,身边是不断增加的魔兵实体,马头,坚强地冲着人族的方向。
第三围墙,城门打开,一队骑兵冲出了墙门。
而此刻,已经被霍去病杀的有些踌躇的魔兵们爆发出狂热的吼叫,后方,一头巨狼嚎叫而来,狼身上此营的魔军守将赫然端坐,满脸地杀意。
魔军守将转眼间来到霍去病面前,在狼身上站立起来,双手执巨斧,劈下。
霍去病横枪一档,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地巨响,霍去病和魔将双双抛飞出去。
霍去病手中银枪弯曲如弓,魔将手中只留斧柄,斧头碎屑乱飞。
貔虎神驹身上多了几道狼爪痕迹,鲜血淋漓,而巨狼胸骨折断,喉咙上一个血洞,已经倒在地上抽搐。
貔虎剧烈地颤抖,森然大口处一块血肉,它奋起余勇,一道血光闪过,在身上又多出数道伤痕之后,后发先至,出现在了下坠的霍去病的下方。
当霍去病重新回到马背上时,这头异种神驹也不禁四肢一软,挣扎数下后,才重新站好。
远远落地的魔将一阵阵咆哮,直接狂奔,冲着霍去病再次而来。
而霍去病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漠地面容下,心中第一次叹息了一声。
他再次握紧银枪,横枪向前,眼前已经是彻底的黑暗。
他不用在意是否指对了方向,因为四周皆敌。
就在昏倒之前,霍去病听到了一句魔语大喊,远远地,来自人族的方向。
发音很蹩脚。
——“魔神皇在此。”
就是这句蹩脚的话,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