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力回来了。”开门后,看见秦华玉的满脸笑容。
杨舒力心里有些不安,但没有表现出来,秦华玉在观察他。
秦华玉在小学上班,虽然是干后勤,也知道期中考试日期,按规定,小学会早一点,初中次之,高中是最晚的,但到这个时候,肯定考完了。
她一直没提考试的事,是怕给杨舒力负担,杨舒力转学后第一次考试,谁知道什么状况。
杨舒力把书包放到自己房间就出来了,秦华玉还在客厅,杨升元则坐在沙发上。
氛围有些微妙,是开口的时候了,“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考得不大好。”杨舒力声音低沉地说道,眉头也皱着。
“没关系嘛,舒力,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杨升元说道。
“好多名?”秦华玉站在饭桌那边问道,感觉声音都有点颤抖。
“班上是……22名,全年级都排在100名后了。”杨舒力低着头小声说道。
前面一个数字撒了慌,后面算是真实的,准确一点说,杨舒力全年级排名第114名。
没办法,33这个名次,实在说不出口,排在他后面的那几个都是不想考大学的。
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还思想斗争了一会,最后决定撒个小谎。
“22名可以嘛,这個成绩在四中就是前10名了。”秦华玉说道。看样子她对这个名次没有太多失望。
受到秦华玉的激励,杨舒力又说道:“班主任还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了。”
这件事也是他想好要说出来的,这是个加分项。
“哦。”这个消息引起秦华玉极大注意,她从饭桌那边走过来到杨舒力跟前,“班主任找你说啥子?”
“他说我语文考得很好,但是英语考得很差,问我是怎么回事?”杨舒力说道,语文分数高,这个亮点应该表现出来。
“你语文考了多少分?”秦华玉果然问起。
“语文116分,是班上第六名。”杨舒力仍然低着头,嘟囔道,心情已经比刚回家时舒畅多了。
“哇。”秦华玉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你们班主任语文教得好哦,你以前语文都没有过一百分。”
她转向杨升元说道:“你看你看,一中的教学水平就是高。”意思是早点让杨舒力读一中就好了。
“不是老师教得好,是舒力学得好。”杨升元嚷道。
杨舒力本来还想解释一下英语考得差的原因,看现在这情形,也不用说了。
语文成绩一俊遮百丑,秦华玉愉快地到厨房做饭去了。
晚饭的氛围融洽,秦华玉情绪很高,显然是受到杨舒力亮出语文成绩的刺激,让她看到希望。
她回忆了一些往事,她的运气还算好,高中毕业后只到乡下呆了两年,回城后进了凌江市建华制药厂,比其他知青进的那些厂都好。
原以为要在制药厂干一辈子,没想到进入90年代产品根本卖不动,发不起工资,又听说改制要赶走一大半人,干脆出来了。
从制药厂出来后,跌跌撞撞的,干了好几种工作,在面包店干过,在连锁超市干过,非常辛苦。
后来因学生人数减少,乡镇小学搞撤并,人员调整很大,姨夫薛远江在教育局有个战友当科长,请吃了两顿酒,花了几千块钱,把秦华玉弄进教育事业编,只是得到郊区镇小学干后勤。
工资虽然低,但是稳定,尤其是事业编,秦华玉是很满意的。
杨升元也回忆了自己最后一天读书的情景,那天上午,上了两节课后就不上了,好多同学都回家了,他还想读书,呆在教室里不愿离开。
那时他还在读初二,是他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中午就都回家了,以后再也没有进过教室。
所以杨升元的学历是初二。
当时教室里还有几个同学,大家在一起聊天。
“我们聊的是加入哪一派,那时候就是这样,你入了这一派,然后我跟你关系好,也加入这一派。”杨升元说道。
“你加入了哪一派?”杨舒力问道。
“两边的人都来拉我,我都不加入,两边都不得罪,结果就成了逍遥派。”杨升元笑着说道。
凌江市区响起两派的战斗枪声时,杨升元独自在凌江里游泳。
这样一个家庭,终于可能要出一个大学生了,心情怎么不激动?
杨舒力也没想到,考成这样,在家里居然弄成庆功会一样了。
趁气氛愉快,杨舒力提出,明天中午有事,不回家吃饭了。
“需要钱不?”秦华玉准备掏钱包。
“不,不需要。”杨舒力心想,明天可是我收账的日子。
晚上呆在自己的小屋,杨舒力心潮澎湃,考试的事告一段落,写特稿的事要进入行动阶段。
赚钱的事没有容易的,这点必须承认,写特稿赚钱,但有几个人赚到了?特稿的难度在真实性,要在生活中发现曲折感人的故事太难了,即便发现了,你去采访写出来也很难,人家不同意你采访就没戏。
杨舒力根据自己特点,不打攻坚战,而是巧取。
特稿出现以来迅速火遍全国,但凡面向市场的报纸都在办特稿,那么多报纸,每天一期特稿,哪有那么多稿子供应?
如果把特稿看成一个市场,那是供不应求,许多报纸都在等稿下锅,于是,供应方就会发生变化。
没有那么多真实的奇人奇情,“适当地”编写也是可以的,只要你水平高,编得像模像样,人家一样会用伱的稿,总比开天窗好嘛。
杨舒力盯上的,就是这一块。
没有时间去采访,写出真实、高质量的稿子,就在屋里编写质量差一些的稿子,在严重缺稿的特稿市场,不愁找不到买主。
想到这里,杨舒力在黑暗中举起拳头挥了挥,仿佛成功就在眼前。
第二天早上,杨舒力在家吃完早饭,到市新华书店翻了翻书,为特稿写作做些准备,看时间差不多了,赶到百盛商场和张有路碰头。
张有路肩上有一斜挎包,有点大,不知干什么用的。
两人坐上公交车,往目的地赶去。
奇了怪了,搬几样家具,打扫一下,还要坐公交车去收账,说出来都没人信。
几乎快到终点站,两人才下车。
沿着一条林木葱茏的路走进去,一个气派的建筑出现在眼前。
富华酒店。
酒店门前人头攒动,不时有车驶来,有人指挥停车,他们都是来参加一场盛大的婚礼。
杨舒力感觉有点不爽,张有路一直神神秘秘不提具体报酬,原来是吃婚宴。
看排场,这个婚宴应该值些钱,但杨舒力希望拿到票子,他现在缺那玩意啊。
入口处摆着两张桌子,来客纷纷到桌前交份子钱,张有路带着杨舒力走过去,一个穿咖啡色西装的胖子迎上来,和张有路互相拍了拍肩膀。
张有路朝后指了指杨舒力,胖子的目光滑过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在胖子带领下,三人绕过交份子钱的人群,进入婚宴现场。
杨舒力感觉这胖子有点脸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