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夫人正哭着,突然发现怀里的贾宝玉越发面白气弱,底下穿着的绿纱小衣上还不断有血渍渗出。
一个激灵。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解下汗巾去看。
目光所至,只见由臀至胫,肌肤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
王夫人鼻头一酸。
忍不住再度失声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呀!”
因哭出“苦命的儿”这么几个字眼来,忽的又想起贾珠,悲意愈甚,“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
这时。
秦可卿、凤姐、李纨、宝黛并迎春姊妹等人赶了过来。
听到王夫人在那哭贾珠的名字,别人尚且还好,唯有李纨忍不住跟着哭了出来。
贾政听后,泪珠子更似是滚瓜一般落了下来。
大伙,“……”
所以这就没完了是么?
“哭什么哭,”那边贾赦急了,“还不赶紧请太医来看看,你们两口子这是真想要宝玉的命不成?”
贾母也顾不得平缓气息。
呵令贾政,“快把宝玉放到榻上,好叫太医诊治。”
王夫人被一下扯开。
贾政和贾琏小心翼翼的把人抬到里间榻上,嫣红的鲜血不断滴落。
“造孽啊。”
贾母痛心疾首,“怎么就舍得下这等狠手?”
转过头。
贾政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满心的懊悔。
眼见着要出人命,贾母已暴怒,王夫人和李纨两人哪里还敢再哭?这会拿帕子捂住嘴,怔怔的站在那。
嗯,有些尴尬。
没过多久。
胡须花白的太医被过来,看过了伤势,先施针又上药,如此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后,便宣布养上三四个月能好。
闻言,贾政提着的心终于落地。
李恪暗暗咋舌。
自己重手揍了王植两回,最厉害那次也才躺了两個月便能下地了,这亲爹拿棍子打,居然得养上三四个月。
四舍五入一下。
自己对王植是不是已经超出他亲爹的层次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不断涌现,李恪看向贾政的眼神里中满是敬佩。
狠,真狠!
听到贾宝玉性命无碍。
贾母放了心。
旋即,手里的拐杖朝地下使劲一顿,“见天的过来磕头,老婆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有了这等本事?!”
听到贾母的语气不对。
贾政忙“噗嗵”一声跪下,含泪道:“儿子教训宝玉,也为的是光宗耀祖,母亲这话,叫我如何禁得起?”
见状。
李恪眼睛一瞪,“???”
看这熟练至极的跪姿,他真是贾家那位“端方正直、谦恭厚道、人品端方、风声清肃、礼贤下士、济弱扶危”的贾政?
真不是被冒充了?
李恪觉得自家后槽牙隐约有些发疼。
下一刻。
李恪便听到身侧的贾赦撇了撇嘴。
满是不屑的在那嘀咕道:“遇着事情就只会使这些装模作样的假把式博同情装可怜,这么大的人也不嫌害臊!”
虽说是嘀咕,可声音是真的不小。
起码大家听得清清楚楚,跪在那里的贾政神情一滞,面皮憋得通红,尴尬的脚趾险些在靴子里抠出个四室两厅!
这一撩拨。
叫贾母的怒火大盛,忍不住啐了一口。
说道:“我才说了这么两句话,你就禁不起,你怎的不问问手里边的棍子,宝玉他可能禁受得起?
说什么是为光宗耀祖,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整日跟丫鬟厮混?你比宝玉又强在了哪里?你老子当年可曾打你板子?
如今他不在了,倒是叫你搁家里威风起来了,逮着一点不是,就下死手……”
贾政被说的面色涨红。
低声辩驳,“当着这些小辈的面,母亲提当年的事情作甚?”
旁边。
李恪等人吃着瓜,大呼过瘾。
听老母亲揭露自己儿子年轻时做过的糗事,还有什么瓜能比它更有意思?
看着尴尬不已的当事人,众人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还有这事?
看他浓眉大眼的,果然不是个好人!
这一波。
直接社死!
李恪再看气到发颤的贾母,心里不禁的感慨。
这是真正的勋贵。
从始至终,恐怕金家绝后了的事情,压根就不曾被贾母放在心上,像书中说的,‘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换在这,更是适用。
与贾宝玉相比,区区金家算什么?
封建社会,人与人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李恪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同化了。
他,已经成了这个时代的一份子。
身为人上人,只做人上人。
……
再说贾政。
虽然无比的尴尬,可看着贾母被气到发颤,忙赔着笑,道:“母亲还请息怒,儿子以后再不打他便是了。”
贾母冷笑一声。
“你也不必跟我说这话,我猜着你也是厌烦我们娘儿几个了,倒不如大家赶早儿散了伙,都能落个干净!”
说罢。
即令鸳鸯去准备轿马,“我和二太太、宝玉立刻回金陵!”
鸳鸯干答应着。
脚下却是一步步挪腾的极慢。
贾母又朝王夫人道:“伱也不必哭了,如今宝玉年纪小,你再是疼他,等将来长大成人、为官作宰了,未必还想着你是他母亲。”
说着话,还瞥了一眼贾政。
嗯,说的就是你!
冷哼一声,“你还不如随他去了,将来还少生一口气呢!”
听到贾母拿话来刺自己,贾政忙又叩头哭道:“母亲您如此说,儿子无立足之地。”
“你无立足之地?”
贾母道:“分明是你叫我们娘几个无有立足之地,这会反说起自己来,等我们回到金陵去,省的碍了你的眼。”
一面说,一面只令快打点行李车轿回去。
贾政苦苦叩求认罪。
看到这里。
任贾赦再试不愿,也不得不上前劝谏,“母亲何必说回金陵,二弟既说以后不打宝玉了,自然不会再打的。
眼下宝玉伤的这般重,正是需要静心调养的时候,哪里受得住颠簸?”
贾母,“……”
霎时安静。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拿捏!
见贾母终于不再闹着要回金陵,贾政给了贾赦一个感激的眼神,后者直接无视,“稍后你代宝玉去祠堂请罪罢。”
贾赦扶着贾母离开,“毕竟怪你教子无方!”
小样儿。
真以为老子想帮你说话?
而贾政听到‘教子’两个字后,只觉得心头好似被插了一刀。
险些吐血。
李恪给便宜姨父点了个赞。
好怼!
回到了荣庆堂后,贾母对贾赦的感观改变不少,自家的废物大儿子也不算一无是处嘛,就是可惜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