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坐在椅上。
这会子,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当今程朱理学大行,风评更是考核官员升迁的重要标准,有如此孝子,纵是再干上十年,怕也是升不了郎中。
这叫身为读书人的贾政如何能接受?
看着贾宝玉,眼眶不禁发红。
“孽障,有辱门楣!”
这越说越气、越想越恼,索性上前夺过小厮手里的大棍,使劲抡圆了,带着呼啸风声,径直往贾宝玉背上砸了下去。
一时间。
贾珍、贾琏的惊呼,贾宝玉的惨嚎,不绝于耳。
如此境况。
李恪自也不能安坐着看戏,只好上前抓着棍子劝道:“二老爷暂住,这么打下去,真要闹出来人命的!”
“干脆打死了算完!”
贾政怒不可遏,“我堂堂公府之家,竟养出了这等长幼相淫的孽障来,若叫外人知道,祖宗的颜面何在?”
说着挣开贾珍贾琏的手。
骂道:“似是这等不肖的混账玩意,还留着他作甚?你们几个都不要拦着,今天非得打死这孽障不可!”
随后手上使劲,一挣、再挣、三挣……
棍子却是纹丝不动。
贾政,“……”
这么大力气?
众人跟着尴尬两秒,趁机又劝。
整个书房里一片乱糟糟。
再说荣庆堂。
王夫人急匆匆的跟着贾母从宁国府回来,一想到宝贝儿子这会可能在挨揍,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好不刺挠。
只是,当她听到金荣的惨状,和事情的起因之后。
整个人傻在了哪里。
旋即大哭,“我的儿呀,你糊涂啊!”
而薛姨妈看了看自己的亲姐姐,再想想二房如今的尴尬境地,和贾宝玉这半年来的种种表现,心里不禁打了个问号。
她薛家虽属商贾,但也是有追求的。
如此丑闻。
在这个封建礼教大于天的社会,家里的名声一旦出了问题,莫要说是后代娶妻嫁人了,便是在朝堂上为官的,也要受影响遭弹劾。
由不得不重视!
这样的,真值得自己把宝贝闺女嫁过去吗?
旁边的邢夫人则低垂着头,暗暗的使劲掐住手心皮肉,生怕一個忍不住笑出声,那可是二房的宝贝蛋。
心里只两个字:就这?
被哭烦了。
贾母拐杖往下一顿,“收起那眼泪,宝玉的福气全被哭没了!”
闻言,吵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侍奉的丫鬟们,……
精准拿捏。
厉害了我的老太太!
这时,李贵在院门外遣人来禀,“宝二爷被老爷抓了进去,说不定大棍子已经被抡了好几个来回了。”
话说的极对。
以往贾宝玉挨打的时候,经他这么一说,贾母等人便立即动身赶过去救人,到书房时基本上贾政还在斥责。
还来不及动手,就被贾母镇压了。
“这回宝玉是犯了大错,叫他老子打几棍子也好说话。”
想到金荣,贾母不禁的叹了口气,“叫凤丫头多拿些银两送过去,有要求先应着,闹出去实在丢人……”
刑王两位夫人应了。
殊不知。
他们这一耽搁,贾宝玉可是糟了大罪。
等听到人已经被打的昏死,王夫人登时周身一软,险些昏死过去,顾不得去问贾母,只快步往书房赶。
后头,贾母这会也有点慌了神。
急忙叫人扶了起身,一同朝贾政的书房而去。
再说贾政。
见到王夫人过来,便如火上浇油。
莫名涌出一股沛然大力,手上的棍子直接抡出残影。
劈头盖脸的砸下,打的是既狠又快,待抽开,贾宝玉已经趴在凳子上,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要不行了。
李恪他们三个看的直咧嘴。
这是个狼灭!
几个清客在那直摇头,已经快要劝住了的,王夫人这一来倒是好,激得好面子的贾政越发着恼上火。
全白忙活了……
那边贾政还欲再打,却被王夫人抱住板子。
因怒道:“出了今天那样的事,你还拼命护着这孽障,今日必定要气死我才罢!索性我把这一应冠带家私交于你,与他过去!
我免不得要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自了,也省得这上辱先人、下生逆子的罪责。”
门外。
贾赦听到消息匆匆赶过来,听到这话后脸色登时沉了下去。
神特么冠带家私。
住在正屋,就以为荣国府是你的了?
心里想的还挺美!
整个荣国府,爵位爵产都只能是他长房一脉的,要不是贾母偏心,自己又懒得争,你能安稳这么些年?
转身正要离开。
却见贾母气喘吁吁的招手,“快…快去,去叫你弟弟收手,要是…要是把宝玉打出个好歹,我饶不得他!”
“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母亲操那闲心做甚?”
二房的事,贾赦已不想去掺和了。
闻言,贾母气的倒仰,即命贾赦道:“你只管去!”
贾赦推脱不得,只得进去。
书房里。
“宝玉虽然闯了祸该打,但老爷也该慎重。”
王夫人哭道:“况且着急忙慌的,老太太身上又不大好,打死他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时不自在了,岂不事大!”
“你休要拿老太太压我。”
贾政冷笑,“养了这般的不肖孽障,我已不孝,往常没要教训他,你们都护着,不如趁今日一发勒死,绝将来之患!”
说着,便命小厮拿绳索。
要勒死宝玉。
众小厮见到这个形景,哪还敢在书房逗留?一个个早啖指咬舌的躲得远了。
因此,任是贾政连喊了十数声,也无半句话回应。
跪坐在凳子边。
王夫人抱着人事不省的贾宝玉。
“老爷管教儿子虽应当应分,可看在夫妻情分上,也多少手下留情,我已是将五十岁的人了,身边只剩下这个孽障,将来是要以他为法的。
如今老爷发狠要他死,岂非有意绝我?不如拿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去勒他,我一个娘儿们不敢含怨,到底在阴司里能有个依靠!”
说罢。
搂着贾宝玉泣不成声。
贾赦才进门,便听见王夫人这一通话,不觉眼睛一亮。
真这样,那可省事!
贾政听了此话,不觉长叹一声,向椅子上坐了,手里大棍跌落,一时泪如雨下。
而李恪等人面面相觑。
都哭了?
这特么是啥情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