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天时地利人和
1.</br> 这几天,蒋新午的情绪有些失控。</br> 蒋家有十几间铺子,每月至少净赚五百两银子,足够他一家生活开销,还会剩一些盈余积蓄。</br> 但最近他手头很紧,因为不知为什么,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差,甚至有不少熟客来退货,说他家的货比不上别人家的,赚了昧心钱。</br> 客人们来铺子里大闹,不仅叫嚣退货赔钱,还要去衙门状告他。</br> 蒋新午焦头烂额,一桩桩一件件的大小事故令他应接不暇。</br> 生意上的麻烦还没摆平,平家那边又派人来要债。</br> 王巧儿重回蒋家,现在是他的女人,连同一切欠的债务也都背在他身上。</br> 蒋新午每天要解决铺子里闹出来的各种问题,回家还要听王巧儿哀哀戚戚的哭声,求他放她出去。</br> 一会儿哭诉她自己的惨状,一会儿抱怨他虐待她,白天黑夜闹个不停,让他连安稳觉都睡不好。</br> 蒋新午身心疲惫,恨不得给王巧儿灌一碗药,直接让她变哑巴。</br> *</br> 宿颜亲自登门要债的时候,蒋新午面容憔悴,整个人恹恹的,没有一点精气神,连对她的旖旎心思都打消了。</br> 他好容易凑齐一千两银子还上,从此跟她债务两清,再不必为这件事牵扯纠葛。</br> 蒋新午渐渐发觉,跟平芸对立不是明智之举,看看陈三郎现在的惨状,就知道这女人很不简单。</br> 他甚至都怀疑,最近铺子里生意不好,有平家在背后推波助澜。</br> 虽然他没有确凿证据,但京城巨商罗家突然来卓阳开店铺,抢走他大半的生意,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蹊跷。</br> 卓阳这么小的地方,怎能让罗家这样的大户瞧上眼?</br> 蒋新午知道平芸跟县太爷夫人罗琇关系好,而罗琇的亲弟弟罗膺,正是从京城来卓阳开铺子的少当家。</br> 听说罗膺对平芸很有兴趣,对她穷追不舍。</br> 把错综复杂的关系都连成一条线索,让蒋新午有理由怀疑,这些事的背后存在诡异的隐情。</br> 2.</br> 欠平芸的债刚还上,紧接着王家又来人,说王老儿看中上好的木料,让蒋新午买下给他做一副寿材。</br> 王老儿对预备寿材有一种百折不挠的执念,他这辈子没有儿子,所以把女婿当儿子使唤。</br> 女婿要给他养老送终,自然也要为他准备最好的寿材。</br> 王老儿活着的时候,让女儿女婿伺候他舒舒服服,等百年后,在阴间也能好好享福。</br> *</br> 蒋新午不想多生事端,所以一忍再忍,把家中剩的银钱几乎掏光,总算买下木料,找木匠来做寿材。</br> 事情解决完,日子本该恢复平静,但每天院子里叮叮当当的干活声音,搅得蒋新午心烦意乱。</br>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心慌,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br> 很多时候,他都不经意地转头向后看,好像在某个隐蔽的角落,有一双眼睛正阴恻恻地盯着他。</br> 他一定是被人监视了!</br> 直到他去了芸衣阁,看见店铺的墙面上挂着一件珍珠衫,来往的顾客都指着珍珠衫,七嘴八舌议论不休。</br> 他顿时脑子嗡嗡直响,觉得事情不对劲了。</br> *</br> 当初蒋新午制成这件珍珠衫,是有当传家宝的意思,但也有炫耀之心。</br> 而此时回想起来,细思那些珍珠的来历,他知道自己太过草率,不由得脊背发凉,有些后怕。</br> 蒋新午找到宿颜,真心实意的表示,要花钱赎回珍珠衫,让她开个价钱。</br> 宿颜面无表情地瞅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打量,像是看一只闯进牢笼中的困兽。</br> 她特意大张旗鼓地把珍珠衫挂出去,供来往客人参观,就是等着蒋新午主动上门。</br> “五千两。”宿颜直接开口报价,语气强硬,没有一丝回旋余地。</br> 她知道蒋新午最近过得拮据。</br> 他拿不出银子,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br> 深坑已经挖好了,就等他自己跳下去。</br> 3.</br> 蒋新午郁郁不乐回到自家铺子。</br> 跟芸衣阁的熙攘热闹相比,蒋家的店铺门可罗雀,里里外外都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掌柜带着一个伙计,在店里打瞌睡。</br> 买卖不好做,蒋家的几个店铺已经撑不下去,掌柜和伙计也被对家挖走,生意更是一落千丈。</br> “东家,再这样下去不行啊,罗家财大气粗,故意压低价钱抢了咱们不少客人。他们不怕亏本,但咱们真比不过,除非咱们卖珍珠。”</br> 蒋新午猛的抬头看向掌柜,拳头紧紧攥住,一双眼睛红彤彤的,“不行,那些珍珠不能卖。”</br> 掌柜也急了,烦躁地说道:“蒋家是靠卖珍珠起家的,现在你不卖珍珠,还能卖什么?跟罗家硬碰硬,是以卵击石,自掘坟墓!”</br> 蒋新午一下子怒了,憋在心底的火气汹涌而出,挥着拳头砸上去。</br> 掌柜向后倒地,满脸是血,不可置信地瞪着蒋新午。</br> 他在蒋家几十年,是资格最老的掌柜,连蒋新午父亲在世时,都对他恭敬有加。</br> 但蒋新午却对他动手!</br> *</br> 掌柜和伙计离开了,蒋新午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br> 他也知道卖珍珠赚钱,但那些珍珠……</br> 他不敢卖了。</br> 4.</br> 很快,蒋家名下的铺子都关门了。</br> 为了偿还顾客退货的债务,他把家中的贵重古董字画,还有一群奴婢仆人都卖掉了。</br> 等到晚上回到家,整个宅子变得冷冷清清。</br> 院子里摆了一口巨大的棺材,工匠们刚刷完漆,放在阴凉地下晾干。</br> 屋檐下只挂着一盏暗红的风灯,被锁住的厢房里,王巧儿一下下用力砸门,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br> 蒋新午在门前停下脚步,拿钥匙开门,淡淡说道:“出来吧。”</br> 一个娇柔瘦弱的身影从门里走出来,一双通红的眼睛泛着水雾,看起来无辜又可怜。</br> 王巧儿衣衫单薄,脸色发白,微微缩一下脖子,在蒋新午面前跪下。</br> 然后她抬头,用一种近似卑微乞求的眼神望着他。</br> *</br> 一大清早,蜈蚣寨的十几个山匪惊奇地发现,他们的首领毒蜈蚣回来了。</br> 他面色黝黑,瘦得皮包骨头,孤零零躺在木板床上,看起来毫无鲜活生机。</br> 满地扔着写了字还有画像的大纸,那是官府悬赏抓人的告示。</br> ——*——</br> 毒蜈蚣,五十岁左右年纪,身高七尺三寸,有胡须,声音沙哑,右侧脸颊一条五寸长的伤疤。</br> 任何人提供毒蜈蚣的踪迹线索,官府赏银一万两,凡窝藏隐匿者,抄家问罪,严惩不贷……</br> ——*——</br> “真是奇怪了,咱们大当家怎么突然回寨子?躺在床上叫也叫不醒,这是病了还是中毒……”</br> 刚刚起床的小喽啰们面面相觑,都很担忧毒蜈蚣的状况。</br> 山匪中有人识字,捡起悬赏告示大声念出来,一群人听得目瞪口呆。</br> “这悬赏告示是咱们大当家带回来的吧?他自己揭了告示?”一个小喽啰觉得不可思议。</br> “你们看上面画的人像,别说还真挺像的。”</br> “咱们大当家平日神出鬼没,兄弟们都没见过几回,官府能画出他的画像,真是神了。”</br> *</br> 宿颜站在人群外围,低头沉默不语。</br> 她易容假扮成一名山匪,皮肤涂得黝黑,身上穿着男人的衣服,看起来很瘦小,完全不起眼。</br> 她见那些人还在议论着,便悄悄退出去,一个人到了后山,朝天空打出一道信号。</br> 她已经查探过蜈蚣寨,只有十几名山匪。</br> 这时候动手,正是天时地利人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