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政所,不仅不是这时代的产物,也不是未来有的东西,类似乡镇政府,却又囊括了更多职权。
河口村政所是四月中旬建立,位于仙膳坊与村西工业区中间,河口村外的树林西角,是新修大道的另一条十字路旁。
近来莫杵榆不是在仙膳坊就是在这里。
技术指导的事已经不需要他了,由三娃安排,或叫大憨,或叫陆老师和林记者督促,建筑规划方面莫广柱已经完全掌握,照着规划图建造即可。
其余配套大家都已经上了门路,砖厂、窑厂、钢厂需要煤炭也直接和邬启泰对接,这家伙,现在连煤球生意都不顾了。
煤球是能挣钱,但哪有直接卖煤来得爽。
何况制造煤球本不难,村民自己就能搞定。
不过他也不会放弃煤球生意,毕竟巨野县的需求可不小。
加上河口人口日益激增,已经住上廉租房的家庭,因为莫杵榆禁购木材烧火,他们想自己做饭只能采用煤球。
至于烧炕,这个不好意思,有人承包了!
承包人自然是孙大管事。
他是投资人,开发由三娃幕后操控,属于钢厂未来商品之一,目前尚在开发中。
而这东西,就是暖气片了。
供暖当然不是免费,但也不能便宜,毕竟未来很多东西开发都要烧钱,而河口村目前的资金基本就是靠钟表利润填补,各大作坊的商品还处于内销阶段,由这些商品换来劳动力,继而用劳动力推动河口的工业发展。
因此暖气的费用,莫杵榆会对标木炭的价格,而且是平均每一户一个冬天的木炭消费,然后再打八折。
至于不住要不要交钱。
不用。
但必须腾出来给需要的人居住。
现在的廉租房远远供应不上,目前有四百户在排队,谁舍得搬?
四百户看似多,实则还不到五百人,绝大多数都是只身投奔河口,家人还在外乡,都是等住上廉租房才接家人过来。
廉租房不大,每一间仅有三十平,还隔出了一个大房一个小房,大房配一张双人床,小房单人床,床位架了一张学习桌。
客厅自然也窄小,没有厨房,灶台就修在门口,用水是从五丈河开挖的水渠,横穿廉租房分化的四个区,每两排廉租房中间修有小水车,水车旁放了一排缸,沉积水中杂质用的,但这水禁止直接服用,旁边有人负责烧饮用开水。
除此之外,廉租房每户三个窗户,分别在客厅和两个房间。
而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和衣柜等统统没有,连被褥都需要他们自掏腰包。
河口的第一间家具作坊,是莫杵榆的大伯莫广栋建的,出资的却不是莫杵榆,也不是大管事,而是莫广柱,股份一点不要。
现在大伯一家已经搬来作坊,日以继日的打造家具。
连莫老头都来帮忙,毕竟订单太多,大伯一家根本忙不过来。
每一户入住,家具、锅碗、被褥都需要一套,自己带来也不是不行,但极少人带。
回去一趟搬家,近的还好,一天搞定,远的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
而一天工钱平均四十文,快则半月,慢则一月基本就能备齐一套了。
因此大伯、贾亥和染织作坊是内销中挣得最多的。
再就是杨仝了。
最早奔河口的居民是一月末和二月初这一批,四个月下来,他们不仅住进了廉租房,简单的生活用品买齐了,一有余钱就上缝纫机。
河口大体还是粗活居多,来这里的也是汉子多过女子。
罗婶这类是极少数的。
而稳定下来的汉子,把妻儿接来后,基本就在廉租房里照顾孩子,闲暇时就缝缝补补,知道这里有缝纫机后是眼馋得不行。
目前稳定的已有上百户,靠他们,杨仝卖了六十台缝纫机。
手工业,莫杵榆不是没考虑,但受环境影响,女人来作坊干活,除了自家开的谁放心啊?
不是一句河口安保好就能解决的。
其实河口安保也好不到哪去!
主要是靠自觉。
宋教头只是督促每日例行操练,除此之外啥也不干。
莫杵榆也没时间管,他们不懈怠就行,肯练,日后都能派上用场。
李勿每日在村政所里埋头书写,办公桌前则大排长龙,都是外地的打工人。
这时候春耕早已结束,很多人就慕名而来,原想干个两三个月,等收成时回去,不曾想,来了就舍不得走了!
短工是不需要登记的,由他们工作单位安排,出了事也是单位负责。
比如盗窃!
人命案目前还没有发生,小偷小摸也极少发生,发现被抓住的一律交给宋教头的人遣送回乡,确定身份记录黑名单,未来概不录用,包括他们的家人。
对此陆老师正准备一套考核标准。
考核不单是品行,还有技能。
目前分为短工、长工、技工、高级技工等。
短工是连廉租房都没有资格住的,只能住简陋的棚子。
干的都是粗活,如挖渠,码头搬运。
成为长工才可以进入作坊或建筑队。
而长工晋升技工,就是内部考核了。
技工除了工资待遇高,还可以免赋税。
当然明面上不能这么宣传,所谓的免,其实是作坊帮工人交。
这是莫杵榆的硬性要求,河口老板们深知榆哥性子,这方面不敢说不。
没有榆哥技术支持,也没有他们今天,甚至未来!
何况陆老师跟他们讲清楚后,他们发现自己也不亏,如果让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技工去服徭役,且不说那一个月要损失多少,万一伤了,甚至挂了,这才是真的亏大了。
而高级技工,能免税的同时,还有房屋分配。
这个莫杵榆一直在考虑,直至最近和陆老师商定下来。
眼下大排长龙的人,都是想从短工晋升长工的外乡人。
这个晋级考核不需要认字,但犯罪要上黑名单必须知道,上了黑名单会牵连什么家属也要牢记,另外就是一些技能培养,这个是由老板们考核,毕竟长工都要在他们手底下干活。
这考核就更简单了,你不会烧砖你总会做吧,泥巴都玩不好,搬砖总会了吧?
其实很多短工就在他们手底下干,考核也只是走个过场。
但在短工看来可不是过场这么简单了,关乎能否在河口立足,陆老师的品行考核就必须过,否则都没能轮到老板们考,你就得灰溜溜的回老家。
考核结束,拿到证明的工人才能来李勿这里做登记,成为河口居民。
未来这个要求会越来越严苛。
不论是莫杵榆、陆老师他们,包括三娃都是支持这么干的。
只有让外人意识到河口身份的贵重,他们才会珍惜,成为河口一份子后才会更用心做事,也不易被外人所蛊惑。
特别是后者!
舆论可是很可怕的东西!
把这些落实后,谁敢说莫杵榆是啥妖孽转世,在这里为祸苍生,大家跟我共讨之,河口人第一个不答应。
就看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再跟榆哥当了里正后对比,傻子也能分别了。
这样的谣言出现概率极小,该担心的是陆老师的学堂。
他的教育体系会颠覆这个社会,即使以工农学为借口,不参与科举不当官,依然会被有心人借此讨伐。
什么一国不可二学。
甚至搬出秦始皇焚书坑儒的典例。
为了大一统,绝不能让工农学玷污了他们的儒学等等。
眼下自然不必担心,只是教语文数学罢了,虽说字是简化,但简体字自古就有,我们为了方便教育,发展工农,多简化点怎么了?
明面上陆老师不会干,只在教导语文时掺掺私货而已。
若有学生受此启发,他再拧出来私下教育!
“这是你的居住证,这张是廉租房号,三区三排六号,等建成时会有人通知你,回头拿这张房号到我这里再做登记就能入住了。”
李勿一连给二十人做完登记,一口水也没能喝,又继续招呼:“下一位。”
排队的人立刻上前,递上考证。
考证也是普通的纸张,很容易伪造,不过伪造也没用,你还得回去工作,是长工短工老板会不知道?
长工薪资也是要比短工高啊,老板自然希望所有工人都是短工。
问题这很不现实。
压着短工不给人考,人换厂子去,河口现在有的是岗位。
何况成为长工才有晋升技工的机会。
作坊没技工,在河口咋生存?
考核看似麻烦,实则只是针对眼下没技术的人,有技术的,哪怕是个泥瓦匠,到了莫广柱那里今天就是长工,明天就成技工了。
不过莫广柱的要求不低,不是能盖房就行,村里的房子和县里的能比吗?
最起码拥有能盖孙庄那样大宅院的技术,才能在他手下当技工。
至于高级技工,目前河口就两位,一是他莫广柱,二为李瓦匠。
老皮匠为此还闹,要李勿也给他发一个高级技工的证明。
李勿自然不答应,并给了他一个难题,就是解决传动带的耐用问题,从原来的一个月换一根,到三个月换一根。
这不是为难老皮匠吗,化学还没搞出来,怎么开发材料学?没有材料研究怎么做好传动带?
时至五月。
廉租房仍是供不应求,缺口极大,莫杵榆虽然不催,但大管事那边可没少叮嘱。
廉租房是便宜,可利润比起直接种地高太多了,头两个区域的租金已经收上来,经过庄里账房几位先生的统计,足有三倍之多,一年半就能收回成本,之后就是长期的纯利了。
把河口改成这样,大管事压力也大啊!
怀表是赚钱,但大头又不是在他这,而是孙家大房。
他出售价依然是二十贯,大房卖上百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不是没考虑私造一部分到黑市流通,毕竟发条技术他已经拿到,制造多少都没问题,只是太冒险,济州市场并不大,主要是京师,由京师发散全国乃至国外,在京师搞这些小动作瞒不住大房。
而河口大部分投资都是他在扛,并动用了不少庄里的钱。
眼下廉租房看似一本万利,但其实有个隐患!
大管事不懂经济,但他清楚河口要运转,光靠目前的产业是撑不住的,很多东西别人也能造,做工如何且不说,只要便宜就有市场,买了便宜的人还会来卖河口的昂贵商品吗,这还没算上运费。
他所能指望的其实不在作坊,而是琉璃!
这东西才是别人没法仿制的。
可这么久下来,这琉璃厂榆哥却迟迟不动工,说是派人找石英矿。
原材料供应不上,大管事也没辙。
他不参与琉璃厂的投资,但他可以像钟表一样,榆哥把琉璃制品低价给他,他高价转售。
莫杵榆不是没搞定石英矿,这玩意三月份时就让卧底老魏搞定了。
现在老魏手底下有两百号人马,但不能放他们到河口开厂,这么搞就是山寨的产业了!
挖矿不一样,老魏利用权力私下干,手下们也不知道这些白石粉能干啥,老大说能卖钱,一个个的都把嘴闭得老紧了,下山挖坑时,都说打家劫舍去,其余头领也不疑有他。
管你去多远,越远越好,说明没吃窝边草。
不是他们讲啥道义,这窝边草可是储备粮啊!
资金方面,莫杵榆把大管事给的银票大半给了老魏,目前的石英砂已经装了几百麻袋,就等运来河口了。
莫杵榆迟迟不办厂,也不是怕技术泄露,这东西显露也没事,市场占有率没人能抢过他们。
实在是设备目前还没搞定。
有搞定了设备才能实现量产嘛。
他不会弄个玻璃杯,小镜子,就卖天价。
这么搞,利润比钟表更恐怖,孙家再牛也扛不住!
而若便宜了,就能吸引大批的商人来到河口抢购玻璃制品,从而带动经济。
暴利单品对河口有害无利,只有廉价爆款的单品才能拉动整个河口的gdp,顺便吸引更多的能工巧匠。
因为什么时候开,还得看三娃设计的设备啥时候完成。
钢材已经有了,虽然产量还很低,但满足河口需求是足够的,只是制作成设备还是个难题。
莫杵榆和林记者下意识都觉得简单。
莫杵榆是看过人家吹玻璃,林记者是看过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是随便找几个匠人就鼓捣出来了。
三娃只是反问他们:“你们怎么办把玻璃做得平整?”
林记者瞬间无语。
找块平地,把烧熔的液态玻璃倒上去,让它自然流淌平整冷却?
这毫无疑问是异想天开。
说做别的制品也不是不行,三娃就干出来了,但那是实验用的,时间上是无法满足量产的。
莫杵榆就问:“做杯子行不行,这玩意方磨具里吹就好了。”
三娃更没好气道:“一米多长的无缝钢管你有吗?”
莫杵榆就无语了。
磨具好做,黏土就可以,问题是怎么吹?
拿竹筒吹啊?
“骂的,我看那小说是骗人的!”林记者郁闷的骂道。
莫杵榆想了想,道:“打一根不透风的钢管也不是不行,贵就贵点,王铁匠肯定能解决,回头找他打十根。”
这方面,三娃不在乎,他设计的是更麻烦的玻璃压延机!
这是一种通过滚筒转动,夹压液态玻璃的设备,只要滚筒做得好,压延出来的玻璃就会十分平整,当然还需要一个平整的冷却台,这个三娃的设计是用钢板,先捶打再打磨,找几个会制作铜镜的师傅来干。
两人这才了解到,没有压延机,直接将液态玻璃倒在平整盛器上是不行的,只能有一面光洁,另一面不说凹凸,也会有磨砂的胶质感。
这东西做成的镜子,多半会成哈哈镜。
另外压延机钢厂也需要,要打造平整的钢板没这玩意真不成。
而事到如今,几个钢制滚筒打磨了一个月还没完工,平整的钢板也是如此,钢厂雇佣了八个人磨镜师傅,手磨两块六平方钢板,一个月了,还没能让三娃满意。
钢厂人为此都快哭了!
他们哪是来炼钢的啊,分明是磨铁的啊!
每次大憨带三娃来,拉起水平线,钢厂人都要提心吊胆,就怕他摇头!
毕竟一个月来,大憨隔三差五就带三娃来查验,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摇头。
不是东边打磨过了,就是西边高了。
明明就一张纸厚度的高低,肉眼根本看不出来,这都不合格!
莫杵榆去看了,那两块钢板都成镜子了,心下也觉得三娃哪是让人磨钢板,分明是磨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