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妃闻得此问,身体僵了一下。
“娘……”宁葭轻声唤她道。
承妃默然一时,缓声道:“宁葭,你还小,上一辈的事,本该与你无关。”
说着,俯下身来轻轻抱了抱宁葭,柔声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上一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宁葭道。
承妃直起身来,露出一丝苦笑,摇头道:“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又何必再提。”
“娘……”宁葭唤道。
承妃换上笑容,拉起宁葭,转过她身来,望了一回,道:“不错,挺像娘年轻的时候。”
宁葭也望着她,展开了笑容。
承妃携了她的手,道:“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了。”
“娘亲不再坐一会儿吗?”宁葭道。
“我也乏了。”承妃道,携着宁葭走至外间,“再过两天便是蔚伏佳节,又要有好一番热闹,蔚伏节那天又要合宫共聚,赐宴文武百官,你早些歇着,调养好精神。”
“是。”宁葭道。
承妃刚一走,一团雪白的小狐狸先从软塌下钻了出来。
宁葭弯腰抱起她来笑道:“还好你藏得及时,要是让娘看到了,那可坏了。”
榆儿却挣脱了她的怀抱,轻巧地跳到地上,化作了人身,兴奋地问:“刚才承妃娘娘说过两天蔚伏节会有好一番热闹,是什么?”
“哦,就是每年蔚伏节前会有一场慕云会。”宁葭道。
“慕云会是做什么的?”榆儿道。
“就是朝中文武官员的子嗣,还有皇兄他们,这些年轻一辈一起比试骑射剑法之类的。”宁葭道。
“官员的后辈可以和皇子们比试的吗?”榆儿道。
“原本是没有这样的事的,是先皇说如今天下纷乱、边战不休,年轻一辈要日日精进,将来为国效力。所以特意在宫中建了小校场,让他们自小就在小校场与皇兄他们一同切磋骑射剑法。”宁葭道。
榆儿还未说话,旁边芳容嘴快道:“皇上还让公主们也学一些骑射剑法呢,我们三公主也会拉弓射箭的。”
榆儿听了就想起宁葭练剑的情形,笑道:“三公主,你的剑练得不错嘛。”
宁葭却轻轻摇头:“我实在学不来……”
“其实三公主何必学这些,只要迟校尉今年能摘到月冠就好了。”芳容道。
“迟校尉是谁?”榆儿奇道。
“就是……”芳容还要说,宁葭却急忙打断了她:“芳容,别胡说。”
榆儿看宁葭脸上微红,想起来一个人来。
就是今日在御花园中见到的那些人中、那位水绣赭袍的年轻校尉,好像是叫迟凛?
榆儿心中会意,笑着望了望宁葭,转头又问芳容:“慕云会好玩吗?该不会那些官员的子弟都让着皇子们,根本不敢比吧?”
“怎么会,这几年夺得月冠的可都不是皇子呢。”芳容道。
“哦,这月冠的吸引力这么厉害?”榆儿道。
“当然,不仅能得到御赐的百两黄金,最最厉害的就是能够得到特准,可以朝见皇上、上朝议事。”芳容道。
榆儿嗤笑道:“这上朝议事也就罢了,朝见皇上还要特准?”
“对啊,你以为皇上那么容易见到啊,封位够不上,根本就没有机会。”芳容道。
榆儿心里啧啧几声:这老皇帝的谱还真不小,我今天倒非要去见见他不可。
夜里,等到宁葭睡熟,榆儿跃身跳下软榻,化作人形,俯身对熟睡着的宁葭笑道:“终于睡着了,我可要去找你那个皇帝老爹啰。”
说完,转过海棠屏风,行至门前,轻轻拉开门,侧身出来。
这阵子虽说是养伤期间,不宜大动,但宫中地形还是略略熟悉了一下。
出得门来,直奔乾平宫。
这乾平宫正是皇帝所居之处。
诸公主宫室皆集于明德苑。
几位公主中,大公主宁凰已经下嫁尚书令周云成的长公子周嘉起,她的栖凰宫如今空着。
二公主宁阳就住在旭阳宫。
四公主的琥珀宫与二公主的旭阳宫所距不远。
而众皇子中,除太子单居于丹烨宫之外,其他皇子所居宫室则在孝义苑内。
封了王的皇子则在京城内另立府邸。
如今二皇子熙昌已封敬衡王、四皇子熙敏封慕行王。
不过,二皇子由于体弱多病,仍居于孝义苑宁昌宫内,由御医医士问诊调养。
三皇子夭折。
算来如今尚有五位皇子居于孝义苑。
皇帝所居就是乾平宫,其他妃嫔则另有宫室。
白日里有所顾忌,不能出来乱逛,如今夜黑人静,正是时机。
不过,那晚的那个道士,确是厉害,也不可露了行迹。
借着夜色,榆儿一边辨别方向,一边悄悄向乾平宫潜去。
乾平宫外层层护卫,果然比他处守卫更严密。
不过,榆儿很轻松便到了宫内。
摸到皇帝寝处,一张宽大的沉香木床上,却空无一人。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听宁葭说起过,这位皇帝昼夜勤政,常常彻夜不寐,莫非还在崇清殿?
于是出了乾平宫,直往崇清殿。
崇清殿果然尚是灯火通明。
榆儿悄悄潜入殿内,跃上屋梁,向下张望。
果见一人坐在蟠龙高背椅上,头戴明黄束发金冠,身着玄黑绣金龙袍。
敢坐在这把椅子上,又是这番衣着,定是永平帝殷穆仁无疑。
再看他浓眉高鼻、瘦肩长身,一脸专注地望着桌上奏折,朱笔提起、却又未写,仍旧放下,倒像在踌躇什么的样子。
旁边立着贴身内侍常福。
终于该入正题了,榆儿自怀中取出一只蚂蚁大小的黑色小虫。
这小虫名唤翅雏,若进入人脏腑,奇痒难耐。
且抓无处抓、挠无处挠,恨不能剜心掏肺。
若要撤去时,只需几滴蜂蜜便可引它出来。
榆儿将翅雏置于指上,对着永平帝便要弹出,忽然手被一人握住。
榆儿大惊!
还未出声,嘴已被人捂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