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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十年 十三、谁才是君

    凤栖宫中,烛光如昼,满室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就已被宫妃们身上的脂粉味冲淡,那躺在榻上如梅的女子面色惨白,呼吸微弱,陛下站在榻边,垂眸看着发妻,脸上神色全无,即使是失去了自己的嫡子,他脸上也少有悲痛。

    程后微微睁眼,见到这样的帝王,痛楚连着心哀一起汹涌起来,使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下来,她哀伤至极:“陛下……”话没说完,已经哭得哽咽难言。

    这一声仿佛唤醒了陛下,他上前坐在榻边,看着程后惨白的面容,眼帘垂下,他一时也无话可说。

    程后哀哀痛哭,不复往日高贵,此刻的她,也不过是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罢了。

    陛下微微握住她的手:“不是你的错。好生休息,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程后反牢牢抓住他,嚎啕大哭起来,哭了许久,连嗓音都哑了,哭都哭不出来为止,陛下才抽回手,面向众妃:“退下吧。”

    众妃安静地退下。

    陛下又看向程后:“你好生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众星捧月的陛下离去后,程后虚弱地躺在榻上,闭着眼,珠月端着参汤,缓步走上来,轻声呼唤:“娘娘……”

    程后睁眼,勉强抬头,喝了一口参汤:“临安呢?”

    珠月半跪着回答:“陛下下令,杖责临安五十大板,这会儿刚抬回去。”

    程后微弱地说:“是本宫害了他,若不是本宫贪恋梅色,又怎会有今日之患……只可惜我儿,…都还没来到人世”一语未落,又哽咽起来。

    珠月连忙插话:“娘娘,今日之事,断然有人陷害。”

    程后止泪:“何意?”

    珠月便低声说:“娘娘落水回宫之后,奴婢悄悄在太液池边查看了一番,按理说池边常有宫人穿行,也有司人打扫,可今夜那岸边,苔藓湿润新鲜,上头还浮了一层冰,是有人刻意洒上,又恰恰在娘娘必经之路上,如何不令人怀疑。”

    程后听后,半晌无言,而后咬牙切齿冷笑道:“看来是本宫这个孩子,挡了谁的路了。”

    珠月也有些默默无言:“娘娘,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揪出这个幕后之人,为小殿下报仇才是。”

    “你说的对。”

    ……

    中宫痛失嫡子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朝野,连刚刚回京的左相大人都知道了此事,彼时中书令与左相相对而坐。

    谢殊满面春风:“大哥,那九圭,给我瞧瞧呗。这种帝王礼器,咱们谢氏,也少见得很。”

    谢恒脸色有些沉,他看着谢殊:“明玄,你就这么,在宴会上,把那九圭抢过来了?”

    谢殊浑然不觉,依旧春风得意:“大哥,如今谁不知道,你才是南晋的太上皇,这九圭,合该你有才对,给那小皇帝,简直是暴殄天物。”

    谢恒反而笑了:“这么说,我倒要谢谢你谢明玄了?”

    谢殊终于后知后觉到他大哥的怒意,他略微不解:“大哥,你这是?”

    谢恒嗤笑一声:“明玄,你莫非忘了,谁给了你我如今的殊荣。”

    谢明玄沉默了。

    谢恒拂袖起身:“我立刻便将九圭归还,你下次胆敢自作主张,这中书令,你也别做了,”方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对了,皇后落子,你可曾参与?”

    谢殊连连否认:“大哥,我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对一女流下手,但,不知小妹……”

    谢恒知他未尽之言,他沉默片刻,转身出去。

    明德堂中,帝王垂眼,看着左相递上的奏折,对身侧的砚回道:“宣左相觐见。”

    左相是带着堂外凉风觐见的,陛下看他一步步上前,叩首下拜,口里说着恭敬的话,眉眼里却未见多少恭敬,他看着他呈上的九圭,那尽雕刻之极的九圭躺在绸缎上,耀眼生辉,可陛下却懒得多看一眼。

    陛下的脸色有些红,声音却冷得像数九寒冰:“朕已经将它赐给谢相,不知谢相此举何意?”声如凤萧,带着略微沙哑。

    左相听见这个声音,下意识磨了磨手上牙笏,方道:“九圭乃帝王礼器,赐给臣不合礼制,臣惶恐,特奉还陛下。”

    陛下看着他,眼神更加冰凉:“要走九圭的人是中书令,谢相的亲弟,如今谢相又将它归还,怎么,谢相是觉得,君王旨意,可朝令夕改,随意变更?”

    左相道:“臣不敢。”

    陛下冷笑了一声:“朕看你敢得很。谢明德,朕倒想问问你,谁才是君?”

    这句话有些重,谢恒无奈下跪:“臣惶恐。”

    陛下越看他越是心烦,气血上涌,脸颊绯红,头也有些眩晕,他正气头上,并未察觉,继续说:“行了,退下吧。这九圭,朕不需要。”

    谢相原样带着九圭退出明德堂,还没走出几步,只见泉台宫大宫女琉钰亲自带着人等候他,满脸笑容,态度恭敬:“大人,娘娘在宫里候您多时了”

    谢相把九圭交给侍从带回相府,他则轻车熟路地来到泉台宫。

    这里的菊花早就被成片梅花所替代,寒风吹拂间只闻得腊梅清香,分外醒神。

    谢夫人斜倚在窗边,手携一枝开了满枝的梅花做乐,她看见谢恒,欢喜得跳下矮榻,扑入谢恒怀中,亲昵道:“大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谢恒看着自幼疼爱的小妹,也难得开怀:“都是当母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叫陛下见了,又要笑话你。”

    谢夫人听见“陛下”二字,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只是被她很好地隐藏起来,不让谢恒看见。

    她挽住谢恒的手,不满道:“大哥,你不是说过,做谢氏的小女儿,用不着稳重的嘛。”

    谢恒哈哈大笑:“对,小宜可是谢氏之女,不必稳重。对了,辞儿呢?”

    二人分主宾坐下,琉钰献茶,谢夫人道:“辞儿去演武场习武去了。”

    谢恒饮了一口茶,说:“辞儿将来是要做储君的人,怎么能一味好武呢。改日,把他送到相府来,我亲自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