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却并不一定是故事的主角。
楚翊很小便知道这个道理。
楚翊有一个秘密,那便是他能够“预知未来”。
八岁那年,他曾失足掉入湖中,濒死之际,他听到一个声音:“楚怀卿有一个八岁早夭的弟弟楚翊不行不行,男主来到西楚时需要有一个好控制且作死的‘工具人’。”
于是,楚翊便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而在那次溺水后,楚翊经常能听到那个声音在耳边说话。他最初以为自己因为劫后余生出现了幻觉,但是经太医多次诊断都证明身体无恙,楚翊便只能任其发展了。
那个声音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常常思维飞跃,毫无逻辑,想到哪说到哪,但是听了近半年,楚翊还是分辨出了那个声音所讲述的是一个关于“男主”的故事。
比如,他知道了“男主”叫“楚或”,“男主”的身份是魔婴,“男主”有着强大的潜力因而惨遭忌惮和迫害。
又比如,“男主”会遇到一个叫“楚怀卿”的“白月光”,“白月光”会在“男主”受到伤害和挫折时不断安慰他,鼓励他,成为“男主”的精神支柱。
楚翊不懂“男主”、“白月光”等太傅或书卷里都从未提及过的词语,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把这个声音说的话当作一个有趣的话本来听。
直到他被允许去探望那位疯疯癫癫的母后时,从对方口中听到含糊不清的一声:“怀卿我的女儿”楚翊才发现他失踪已久的皇姐与“话本”里“白月光”都叫“楚怀卿”,并且如梦惊醒般想起他溺水那天似乎也听这个声音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这个故事的后续会不会与他有关呢?
于是他更加认真地听起了“话本”,甚至用纸笔记下其中的一些关键情节。
那个声音依旧毫无章法、十分跳脱,偶尔来了灵感会絮絮叨叨地说上半天,也会在第二天把前一天说的故事推翻重来。楚翊便一直这般听着,终于重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根据故事中有关于他的的零星情节进行验证,发现了那个声音的“预知”能力。为此,他欣喜若狂,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这是他的秘密。
但是,除去有关于他暗地里培养势力,日益强大的情节,楚翊渐渐发现了剧情走向的”不对劲”,尤其是在“男主”和“白月光”来到西楚之后。
“楚帝与苏酒整日沉浸在失女之痛之中,忽略了幼子楚翊,导致楚翊的整个少年时期都是孤身一人。正因为楚翊自小缺少亲情,所以对失而复得的阿姐楚怀卿分外依赖,百依百顺,渴望从对方身上获取一丝丝温情”
楚翊想,他怎么可能会想要楚怀卿的爱?他缺少亲情的“罪魁祸首”不就是楚怀卿吗?
“楚怀卿与男主一齐帮助新帝楚翊复国平乱,楚翊十分感动,打内心真正接纳了这个失散多年的姐姐”
他接受她?他恨她还来不及呢
“楚翊把楚或册封为王,赐府邸,赏封地。楚或因为战功赫赫,深得民心,在封地受到了百姓的热烈欢迎。然而楚翊生性多疑,军队无条件听命于楚或的行为让他深感不安。于是一年之后,楚翊找借口欲解散楚或的亲兵,楚或不肯,楚翊便以叛国理由派兵攻打楚或。楚或先是抵抗,后来被逼无奈反击,并一举攻入皇城最后,楚或在众人的簇拥下当上了皇帝。”
然后呢?楚翊急于知道自己的结局,然而故事的后面,没有交代“楚翊”去向,甚至未再提及“楚翊”这个名字。
那个声音似乎厌倦这个断断续续构思了很久的故事,草草交代了“男主”如何励精图治,克服困难,归顺民心,改变世人对“魔婴”的看法,并最终放弃皇权,修炼成神的后续,便不再出现在楚翊耳边。
他无比确信,那个声音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是,他不甘心。
故事里的“楚翊”会成为“男主”争权夺势的垫脚石,但他不会,他不会犯像“楚翊”一样的错误。他相信能够改变这个故事的走向,也能够改变自己的结局。
所以,他从还是一个十岁孩童时,便在等待楚或和楚怀卿的到来。
他做好了准备,他要折断他们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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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不辨天日,空气也很糟糕,让人不愿多留半刻。
楚翊却极富耐心地看着端坐在草席上的那人,状似无意地提到:“我和你的欲念做了一个交易,他会代替你陪在阿姐身边。”
楚或一直镇静自若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触动,“我要见她。”
“阿姐是不会愿意见到你的,今日可是阿姐的大喜之日呢。”楚翊说道。
“她要嫁给谁?”楚或静了一会儿,抬眼问道。
“你管这么多,反正你又出不去。”楚翊说着,笑意漫上了眼睛。
楚或皱眉盯着他,“你应该知道你关不住我。”
“对啊,普通的地牢怎么关得住魔婴呢?”楚翊蹲下来,撑着下巴看楚或,“但是这个地牢的底部由淄魔玉制成,对灵力有天然的压制作用,连二十阶的灵力者都关得住,唯独关不住——十阶以上的魔物。”
“”楚或的睫毛颤了颤,眸光落了下来。
“你尽管闯出去啊。”看到对方陷入了沉默,楚翊笑得愈发开心。
楚翊继续说道:“我原本是很讨厌你们的,但是你们没有我想象中的讨厌,特别是阿姐,她居然还想要帮孤呢。哦对了,你很喜欢她对吧?我也很喜欢阿姐呢,所以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伤害阿姐的。”
“你想怎么样?”楚或问。
“孤吗?”楚翊摸了摸下巴,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孤不过是想做个明君,千秋万代,名垂青史。”
“至于你们?看着孤就好。”
他可以改变一切,他才是故事的“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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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晏羽行看着爬上屋顶的那轮骄阳,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保证,再过一刻,清禾还未有任何动静,他就上前去踢开那扇破门。
半刻钟后,清禾和楚念出来了,幸不辱命地保住了那扇造价千金的沉香木门。
清禾看见黑着脸的晏羽行,才发觉自己昨天随口的一句“在外面等着就好”竟让晏羽行在这儿守了一夜,顿时有些愧疚与心虚。
“早上好啊。”她腆着脸打了个招呼。
晏羽行简略扫视了一番清禾,发现对方除了眼底青黑之外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放下放屁,根本放不下心!他一想到这二位昨晚可能在里面干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他明夸暗讽道:“大婚当日等不及拜堂就入了洞房,二位真是恩爱得紧呢。”
“我、我们没有,”清禾被说得小脸一红,“我晚点和你解释,我们现在要去”
“要去郊游。”楚念开口道。
“对,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清禾问,疯狂朝晏羽行使眼色。
“不要一起。”晏羽行还没来得及开口,楚念便严词拒绝。
看着楚念那张欠揍的脸,晏羽行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你别理他,他不太会说话,”清禾朝他赔笑脸,“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晏羽行看了她一眼。她看起来像是在对他说抱歉,但其实她是在护着那个人。就挺没意思的。
他又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不去了。”
在遇到她之前,他没有什么朋友,不知道朋友之间该如何相处,但是直觉告诉他,朋友是不该像他这般多管闲事的。
坐在游船上时,清禾托着脑袋,开始后悔自己提什么“喜欢郊游”。
她昨日和楚念下了一晚上的棋,到现在为止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待会儿还要表演自己有多么“喜欢”郊游,她为什么不说她喜欢睡觉啊呜呜呜呜呜
“清清,高兴吗?”一双手才身后揽了过来。
“高兴呀,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高兴。”清禾马上嘴甜道。
刚说完,她就后悔自己因为太久没睡觉导致脑子跟不上嘴巴了,这种话是能和楚念这般较真的人说的吗?
果然,楚念的声音沉了下来,“清清撒谎。”
“对不起,我唔。”她的口中被塞进了一颗剥好的葡萄。
“不要总是骗我,虽然你骗我我很高兴,但是我希望你能真的高兴。”楚念把葡萄送入清禾口中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轻轻摩擦着对方柔软的下唇。
清禾被弄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含着口中的葡萄,任由对方的手指愈发过分。
她没有反抗是因为她突然想到——楚念说的,是不是也是阿或想的呢?
她骗他说自己高兴,他会很高兴,但他更希望她能够真的高兴也就是说,在他眼里,她的高兴更加重要。
虽然她不知道楚念想让她高兴是不是为了上她,但是如果是阿或的话,一定是真的想让她高兴。
想到这里,清禾更加迫切想知道楚或在哪里了。
偏头躲开楚念胡作非为的手指,快速地吞下葡萄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楚念,你能不能告诉我,楚或在哪里?”
“”楚念把她整个人转过来,不悦地盯着她。
“我不去找他,我只是想知道。”她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
楚念终于开口了,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想让你高兴。”
他顿了一下,“但你却想让我不高兴。”
“”清禾的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这会儿该是真的哄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