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或的一切,都是你的。”
眼前的男人背对着洞口,本就微弱的日光照不到他脸上的神情,清禾却能清晰地看见那双赤眸里灼灼盛烈的光芒,汹涌如扑面而来的浪潮,仿佛随时要将她吞没。
听到这般惊心动魄的剖白,清禾唇瓣抿紧,杏眼逃避似的垂了下来。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小崽子真的被她养歪了,而且歪得很彻底。
对于她,楚或的回答从来认真又纯粹,所以他说什么便是他内心认为的什么,不是欺瞒的谎言,亦不会是刻意的情话。
正因为如此,清禾内心才一阵兵慌马乱。
她可以接受他过分的依赖与偏执的情感,但她不想看到他失去“自我”。
从来就没有谁完全属于谁,所谓“你是我的”也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每个人都应该是有独立思想的个体,而不是把另一个人当作自己存在的原因。
而且,他这样想,她以后离开了怎么办?
她的任务是帮助他适应这个世界,按照伊丽莎白号所说,楚或慢慢地能够自我生存,且对她的好感度达到一百之后,天道便会强制她离开。届时,若楚或一直找她或是等她,他的“成神”之路又该如何?
她是不是搞砸了?
伊丽莎白号见缝插针,“宿主,我都叫你不要对男主这么好啦。”
“你别吵。”清禾有些凶。
她的思绪已经够混乱了,伊丽莎白号还要来掺一手。
“宿主你好好想想吧,别忘了你的身份。”伊丽莎白号委屈地哼唧道。
“知道啦知道啦。”
清禾知道伊丽莎白号是为她好,伊丽莎白号也早就告诫过她不要喜欢上楚或,不要太过纵容楚或,现在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但是如果重来一次,她估计还是会死性不改。
嘤嘤嘤,她真的好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个人沉默地僵持着。
虽然楚或面色如常,甚至称得上是面无表情,但清禾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心脏跳动愈发剧烈起来。
“砰砰——砰砰——砰——”
心脏跳动流出的血液,仿佛将要溢出胸膛,顺着手部经脉一直流入她的身体里。
如沸腾开水般的炙热,烫得清禾想要把手往回缩,却又被另一只大手死死地扣住。
挣脱不开。
终于,清禾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楚或。”
“嗯。”她又叫了他的名字。
“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一切,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好。”她不要他,没关系。
“就算我不在,也要好好活着。嗯别问我为什么不在。”
“好。”她要什么,他都可以做到。
“不要找我,也不要等我。好好修炼,继续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
如果说清禾之前说的话让他溺在深海之中,此时便是让他的心脏坠入冰窟,顷刻冻成冰块,碎得四分五裂。
她不想要他,她在预谋离开他。
并且很残忍地要求他,在她离开之后假装过得很好。
良久。
他艰难地开口:“好。”
破罐子破摔的结果是楚或全都答应了,清禾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说。
眨了眨眼,视线离开贴在胸膛上的手,她抬头迎上楚或炙热的目光。
那双漂亮的红眸,一错不错地盯着她,里面分明含着浓烈的翻滚着的情绪,但是面上分毫不显,衿冷自持,与赤瞳形成鲜明对比——仿佛灵魂与□□被剥离开来。
他的唇色极浅,薄薄的唇瓣似要抿成一条线,而唇珠下有一些青涩的胡渣,沿着下巴慢慢爬向两侧棱角,稍稍冲淡了冷冽之意。
他是上天的宠儿,也是神奇的矛盾体。
肤色冷白,面如冠玉,脸庞似画中谪仙,赤红双眸却染了血般,似恶魔低语,摄人心魂。
纤尘不染的干净与久伏深渊的腥污,在他的身上奇异地结合在了一起,生出诡异的美感来。
清禾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有紧张,有不知所措,也有被楚或美貌迷惑的成分。
“我”
“我”
她刚想说话,楚或却同时开口。
一时间,气氛更尴尬了。清禾收回目光,低下脑袋,小声道:“你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清禾感觉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我们明天就走。”
她想离开这里,便离开这里。
“嗯。”清禾低低地应了一声,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刚刚想说什么?她想说她饿了,问他今晚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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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那天,阳光明媚,晴朗无云。
楚或用灵力封住了洞口,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留恋,倒是清禾站在洞口,久久不愿挪动脚步。
她在这里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一个月。
但这里却是楚或的十年。
心脏像是被千万缕看不见的蚕丝包裹住,迟钝而又绵长地抽疼着。
一只手悄悄地缠上了她的尾指,他沉默而寂静地陪她站着,仿佛她所缅怀的这十年与他毫无干系。
“走吧。”
她回握住他,主动十指相扣,像是允他更加放肆。
果然,他更加放肆地,用力握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