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色包裹着的空气中,漂浮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就像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埋藏着腐烂的尸身与白骨。而那个干干净净,不施粉黛的女孩子却从容地身处在这一片绝望的,暗无天日的气息中,双眸亮晶晶的,咧开一嘴小白牙对他笑得正甜。
花费了十年,在心脏周围筑起的高墙一瞬间被击得粉碎。
“真、的、吗?”一字一顿地,他想要再确认一遍。
“真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清禾好笑地捏了捏楚或的脸蛋。
“”对啊,他有什么值得她骗的。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施舍温暖给他,而他就像个贪吃的小孩,把手伸进糖罐子里,不知所谓地抓了一大把,然后便把自己困住了。
但是——他就是这样的人啊,除非把他的手砍掉,不然他绝对不会放开掌心的糖果。
拿到了就是他的,他的他的他的。
见楚或不说话,清禾以为自己又刺激到他了,于是赶紧补救:“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不是,会哭的阿或才招人疼啊总之就是,你笑我就喜欢你笑的样子,你哭我就喜欢你的哭的样子,所以阿或,想哭就哭吧。”
嗷——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为什么开口就是土味情话啊!
又安静了许久,清禾感觉到自己额头抵着的脑袋微微颤动起来,随后便被“吧嗒吧嗒”的水珠沾湿掌心。
除了起伏的鼻息和微弱的水声,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楚或就像个小哑巴,安静地,不动声色地掉着眼泪,一滴两滴三滴全部砸在了清禾的手心。
直到双手都装不满,才沿着她的手腕,滑入袖中。
滚烫的,带着他的委屈,盛满一袖子,浸湿了衣裳。
他像是积攒了十年的眼泪,哭得停不下来,偏偏又安静得要命,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流水机器,让清禾的心脏疼得揪成一团。
哭太久,眼睛会疼啊。
直到感觉到两侧衣袖都湿透了,她才慢慢的放开了楚或的脸颊,然后从蹲姿改为半跪在地上,朝楚或张开了双臂。
“阿或要抱吗?”
话音刚落,腰身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箍住了,一个毛茸茸但带着圆润小角的脑袋埋进了她的右肩。
“要。”他闷着嗓子开口,尾音还稍稍带着压抑的哭腔。
小可怜儿的模样,这就是她的阿或啊。
清禾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心中有什么终于释怀,问出了一直很想问的话。
“阿或,有没有想我?”
怀里的身体剧烈地颤了颤,右肩的衣服上多了一整块滚烫的水迹。
“想。”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十年。
思念就像是一把插在胸口的利刃,不动时是漫无边际的疼,一旦抽出,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所以,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宿主,男主解除危险状态了。”伊丽莎白号突然十分破坏气氛地冒出一句。
清禾提在心口的气终于缓了下来,她虽然不知道危险状态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是她真的很担心楚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接着,她询问伊丽莎白号:“危险状态是指黑化值吗?”
“是的,男主刚刚黑化值飙升,差点儿破百,被宿主安抚情绪之后,目前降到了七十五。”伊丽莎白号回答。
“这么高的吗”由于楚或隐藏得很好,清禾之前并未完全意识到这一数值的严重性,而今天从他的表现看来,他对她的感情似乎有些过于偏执了。
楚或刚刚剧烈变化的情绪与抱她时令人窒息的力度,让清禾不得不怀疑,她只要说错一句话,她就会被他打断腿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
但是,如果是楚或的话,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清清”楚或等不到一句“我也想你”,有些委屈地蹭了蹭清禾的肩头。
她又发呆了,她在想什么?他说他想她,但是她在想谁?
“啊阿或真乖。”清禾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脱离出来,抬头揉了揉埋在自己肩颈的小脑袋。
掌心的小脑袋慢慢地抬高了一些,温热的气息轻蹭着耳垂。
“想我好不好?”
不要想别人,只想他好不好?
说话的气息扑打在耳朵上,把嫩白的耳垂熏得通红,而且那点可爱的红迅速地蔓延开来,漫上脸颊,渗下脖颈,少女整个人透出了诱人粉红色。
她从未听过这么荡人心弦的一句话。
明明是乞怜的话,尾音却绵长而诱人,带着一点点嗓子的哑与撒娇的媚,像极了枕畔的温软私语,扰得她心如鹿撞,恨不得把他
红着脸,她舌头打结地应他:“好、好,想你。”
“嗯。”看到少女红透的耳朵,楚或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嘴角。
她看不见他,他看得见她,颇有些偷窥的意味,但是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这样,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她身上的每一处,也不用可以掩饰自己眼中的滔天欲念。
趁着谈情说爱(?)的空隙,清禾又召唤伊丽莎白号,询问楚或的情况。
“他为什么会长出兽角尾巴和翅膀?”而且感觉是刚长出来不久,应该不是她不在的那十年里发生的事情。
“男主想要把体内的魔力转化回灵力,但是他的体质本身便更适合魔力,强行转化无疑是逆天而为,因而两种力量发生了强烈冲突,进一步激化了其体内的魔血目前魔血在男主体内高达百分之七十,若达到百分之百,男主便会完全堕落成魔。不过宿主别担心,男主不等同于低阶的魔物,堕落成魔也是有意识、最强大的魔,而且,小说设定没有说魔不可以成神,魔神也是神。”
清禾十分感激伊丽莎白号还帮她惦记着帮助男主成神的终极任务,但是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么多,她目前最担忧的是如何让楚或正视自己的身体,以及如何让他不因此遭到别人的冷眼和唾弃。
这不是她的“任务”,但是正如他只有她一样,在这个世界,她也只有他了。
“阿白啊,有一件事你做的很对。”清禾突然认真地说。
“什么?”他的宿主难得夸他。
“你选择我很对。”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原来世界的人与事了,她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对于那个世界没有任何挂念。那段匆忙的,碌碌无为,毫无目标的人生,仿佛已经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所以,陪楚或多久都没关系,甚至回不去也没关系。
如果,她说如果——如果楚或成神之后还想要她在身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
“你这不还是在夸自己吗?”伊丽莎白号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