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想起了孤儿院的那只大金毛,她蹲下来喂它的时候,它总喜欢凑过来,把一只爪子搭在她的膝盖上,哼哧哼哧地用它粉红色的舌头舔她。
湿漉漉的、软乎乎的,糊她一手口水。
当时她总感到温馨,现在她只觉得很让人难为情。
因为,在她莫名其妙地答应了之后,楚或已经不再满足于轻吻她的指背,他薄唇轻启,直接把她的指节叼进了嘴里。
指骨两侧贴着柔软的唇瓣,第二指节被牙齿轻轻地嗑着,指背传来舌头软糯湿热的触感微微酥痒的感觉顺着手臂,一点点爬进了清禾的心里。
清禾心乱如麻。
她可能睡得太久了,又被他笑着蛊惑,虽然觉得难为情,但仍呆呆地看着他捧着她的右手,沿着一根根手指的指腹、指背、指尖,吮吻舔咬。
“等一下!不可以!”过了好半晌,清禾终于反应过来。
她刚刚答应了个啥?可以?可以个鬼可以!
“为什么?”楚或停下动作,压抑着抬眼地看她。
她刚刚答应了让他亲的。
“因为脏啊。”可不是嘛,她手上有多少细菌,被他这样舔来舔去的。
楚或身体一僵,撑着石床手默默收紧,但面上不毫无波澜,神色如常地道:“知道了。”
然后他松开清禾的手,背过身去。但是,转过去的一刹那,马上就红了眼眶。
她果然嫌弃他了。
她知道他是魔婴,那她现在是不是知道他堕魔了?
可是,他和那只魔兽不一样,他的唾液不是绿色的,他也没有用嘴巴啃过那些魔物
他不脏的,至少,嘴巴不脏。
清禾看着虽然无法从楚或的表情中读出来什么,但是看着那微微缩着肩膀、稍显落寞的的后背,也感觉到他的不高兴。
她扑腾着从裹着自己的被子中脱身出来之后,轻轻地碰了碰楚或的背,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不愿意和她一起睡觉?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舔她的手?为什么要不开心?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问出口只变成了一句“为什么要这样”。
“不知道。”楚或背对着她回答。
“为什么要舔我的手?”清禾将问题具体化了一下。
“不知道。”楚或依旧这样回答。
被她亲吻手背的时候,他便感觉身体里有股冲动无处发泄,而亲她的手似乎能让他没那么烦燥——他不知道怎么跟她描述这种感觉。
而且,他总是莫名地想亲近她,想让她全身上下都沾上他的味道——这个,也不能告诉她。
“好,你什么也不知道是吧,”清禾说着越过楚或下床,作势要走,“那我走了,你什么时候知道什么时候去找我。”
从昨天到现在,楚或就怎么没正面回答过她的问题,她真的真的要被楚或逼疯了,于是她决定在被逼疯之前先逼一把楚或。今天不是她疯就是他疯,总要疯一个
清禾没走两步,就被楚或拉住了。她满意地回头,却发现他眼眶里全是骇人的血丝,眼尾红得发紫,睫毛沾满雾气,眸光破碎而涣散。
“鞋子。”他哑着嗓子低喃。
清禾低头,才发现自己演技过于拙劣,没穿鞋光着脚丫子就想走。
她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好像没别的话要说,仅仅是提醒她穿鞋而已,便赌气地穿好鞋,转身又要走。
这一回她多走了好多步,走到了洞口,才再次被拉住。
“又干嘛?”她装作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回头。
“我说,”他眼神闪躲,面色苍白,模样颓丧而低落,声音小得几乎微不可闻,“我想让你的身上,有我的味道”
清禾愕然,她万万没想到是这种解释。
清禾想起来,楚或对自己的好感度在十年前就蛮高的了。他喜欢自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这种表达方式真是太tm原始了吧。
就像是狗狗遇到喜欢的杆子就要撒泡尿用气味占领一样。
说起来,楚或好像特别喜欢闻她身上的味道。在晏河村的时候,她什么时候见过晏羽行他都能知道,开始她以为是红梁告诉他的,后来才渐渐意识到他是闻出来的。
这种行为,让她想起在孤儿院时,每次她在外面碰了别的狗子回来,大金毛总是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用“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的小眼神控诉她。
清禾原本便有些怀疑她的阿或有什么神奇的犬科设定,现在她确定了——如果楚或有动物形态,那他一定是只又奶又凶的大型的金毛犬。
看到清禾没有说话,楚或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凄哀地看着她,像是等待着她的凌迟。
清禾这才发现自己吓坏了孩子,赶紧收起不耐烦的表情,补救道:“我生气不是因为你亲我的手,我生气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别生气。”不知道楚或听进去了没有,他直接打断清禾的话。
“好,我现在不生气了。”清禾握住楚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这一次楚或没有躲闪,而是反应很快地把那只嫩白的小手攥进了自己的手心,然后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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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发现,她被楚或天克。
任何事情一旦她松了口,楚或便默认得到她的许可并且贯彻始终,比如舔她的手这件事。
她原本是对于自己吓到孩子而感到愧疚,便告诉楚或自己并不反感他亲吻她的手,但是楚或似乎因此得到了什么许可证,把她的手当成了他的“所有物”,即便不碰,也一直默默地盯着不放,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察觉到楚或似乎很在意她的态度,因而又不忍心说什么。
于是,她决定尽早完成任务,离开这个鬼地方。
“阿或,你知道森林里什么地方有灵兽吗?”清禾问道。
“我从未见过。”楚或垂着双眸,神情低落地回答她。
其实,这片森林灵力充沛,灵兽应当十分之多,所以——没有他的地方,都有灵兽。
听到楚或的回答,清禾也想起了灵兽不喜欢楚或这茬,她这才意识到任务的难点在于:她如何用合理的理由说服楚或去收服一只讨厌他的灵兽?她又如何才能让灵兽心甘情愿与一个它讨厌的人结契?
嗷——她果然很讨厌这种费脑子的任务。
“阿或,”清禾试探性地问,“如果我让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会不会恨我?”
楚或略加思索,回答她:“我不会恨你。”
他永远都不会恨她,如果她真的让他做什么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大概只会伤心罢了。
“我”清禾突然有些说不出口,虽然从前的楚或总是对她有求必应,但现在的他会不会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你说。”楚或早已看透了她纠结的小表情,知道她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做。
“我想让你去收服一只灵兽并且让灵兽心甘情愿地跟你结契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清禾闭了闭眼睛,抱着赌一把的念头一口气说完了。
沉默。
良久没得到回应,清禾小心翼翼地去看楚或的表情,只看见他呆滞地盯着前方的模样。
清禾心想,完了,果然这么直白不可行。
“我我只是想想,如果你不愿意,那也不是非做不可。”虽然我会再想想别的办法让你做。
“我可以,”他的声音像是被沙子磨过一般,哑得不成样子,“但是,为什么要离开?”
这里不好吗?这里有一个他们收拾过的山洞,是他们的“家”。这里也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清禾语塞,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因为我要带你去下一张地图做任务吧?
“阿白,阿白!”遇事不决找阿白,系统的漏洞就该让系统自己解决。
“宿主,系统不是万能的。”
清禾:你怕是史无前例最没用系统,除了会发布任务啥都不会。
“我是想问你,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个身份?再这样下去,阿或都要怀疑我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先是一只阿飘,然后莫名其妙获得了肉身,她不知道楚或是怎么看她的,但是被她“诱拐”了这么久也没有起疑心,真不知道该夸他单纯还是骂他傻。
即便他不怀疑她,她也觉得她需要有一个能让他真正信任的身份,否则二人之间的信任极易崩塌。
此外,做任务的时候难免会接触到别人,她需要一个便宜行事的身份。
“嗯”伊丽莎白号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这个身份原本是用于完成下一块地图之任务,现在我可以提前告悉,至于怎么发挥就靠宿主你了。”
根据伊丽莎白号的描述,清禾的新身份是西楚国自幼走失的“长公主”——楚怀卿,楚怀卿为近日登基之新帝楚翊的亲姐,封号“西楚公主”。这个名号系楚翊登基之日亲自给自己年仅二十六却走丢了二十五年的姐姐册封的,以一国之名作为“封号”,可见其重视程度。
至于为什么楚翊要如此重视一个没有见过的亲姐,以及西楚的楚氏家族与楚或的“楚”有什么关系,伊丽莎白号表示需要清禾将来自己去探索。
清禾接收到伊丽莎白号提供的身份信息后,马上向楚或解释:“其实我从小就与父母走丢了,四处奔波是为了找回我的家人。所以,我要到下一个地方找他们。”
“家人,”楚或轻轻地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问,“那、我呢?”
“阿或也是我的家人。”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