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隐没,乌云堆叠,天穹像是被春雷劈开了一道裂缝,雨幕降下,空气中弥漫着万物生长的气息。
湿气从洞口偷偷钻入室内,带来了泥土淡淡的芳香和丝丝潮润的凉意。
洞内生着火,火光被挡不住的流风吹得细碎,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看不见的雨盖扑灭。
山洞的侧壁被凿了一个当作窗户的小洞,燃火的薄烟随着风与空气在山洞内流转,团团绕绕,上升盘旋,最后又从这个透气的“小窗子”出去了,因而山洞里并不显得过分沉闷。
环境不沉闷,沉闷的是人。
清禾与楚或分别搬来小石凳,一人坐在火堆的一边,安安静静地烤了半个多小时的火。
倒不是清禾不想说话,只是楚或比从前更为沉默寡言。
回忆起半个小时前,清禾询问楚或这十年过得怎么样,楚或沉默不应,清禾耐心地等待,但这一等便是半个多小时
她以为他在组织语言,现在看来,他只是根本就不想说。
清禾十分苦恼,她从前没有交过这么又难猜又麻烦的朋友,也没有养过这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可怜气息的崽崽,所以她一方面想暴力地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另一方面又心疼地想要把他按在床上(?)哄。
长叹一口气,她还是决定寻找别的突破点。
“阿或,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清禾酝酿着话题。
如果他回答是,她就问他是不是他打扫整理的,然后接着再夸他真棒
事与愿违,楚或回答:“不是。”
“那——你平时在哪里睡觉呢?”难道他背着她偷偷在外面有了别的洞?当然,这么多年过去,楚或有了别的洞她也不会怪他。
楚或终于抬头,隔着火光看她。
他的眉眼间皆染上了细碎的闪烁着的星光,双眸被映得透亮,漂亮清冷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柔和生动了起来清禾有些恍惚,明明在她的时间线里,这是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情景,但是现在却有种久别经年的感慨。
她产生了一种自已为是的错觉——无论过去多少光阴多少载,他看向她的目光都会一如既往地专注而深情。
清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知道楚或喜欢自己,但是她并不自信他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看到少女纠结咬得红了下唇,楚或睫毛微颤,语气淡然地回答她:“树下。”
清禾一愣——树下?哪个树下?不会是
想到这里,清禾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她绕过火堆走到楚或面前,弯下腰,直接把脸怼上去,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楚或你是不是傻?有家不回你睡野外?我教过你这样做吗?你知不知道这片森林有多少野兽、魔兽,哦过了这么久你早就应该知道了,那你是不是为了维护你的野外‘露宿营地’还跟他们干架了?我看你身上手上这些伤疤就是这样来的吧”
说着说着,清禾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楚或看着眼前距离不到十厘米的那张面孔,微皱的眉头,嫣红的双颊,圆瞪的杏眼,小巧的鼻头,以及那张不停地张张合合的粉嫩的小嘴巴
他有些失神,一下子没有注意到她到底在说什么。
“喂,你听懂了吗?”清禾注意到楚或一副走神的表情,生气地提醒他。
果然,楚或眼神懵懵地应了一声:“嗯?”
“我说,你唉,没事,以后我们一起住在这里。”清禾的满腔怒气被他迷茫可爱的小表情一下子都冲散了,她认输地直起身,回到她的小板凳上坐着。
她无奈地想,依他,什么都依他,只要他喜欢。
“饿不饿?”楚或突然问。
“我”清禾本来想说“不饿”,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确实有些饥饿感从胃部传来,于是改口,“我有点饿,阿或有东西吃吗?”
问完她很快又意识到,他不需要吃东西,他怎么会有食物。于是她赶紧补救:“没有也没关系,我明天早上再出去找。”
有灵力护体,几天不吃都饿不死她,忍耐一下就好了。
“有。”楚或的回答依旧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他从卧室里拿出了一个被灵力包裹着的蓝色碎花布袋,打开布袋,里面是两三块芝麻烙饼,看那成色,似乎还是十年前她吃完的。
清禾知道,使用灵力可以保存食物,但是消耗巨大,且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补充灵力,一般人都不会干这种傻事。
即便楚或现在实力强大,但是把一份食物保存十年之久,想必也是一项耗心耗力的巨大工程。
清禾瞬间又感动了,一边啃着芝麻烙饼一边愈发坚定了只要崽崽高兴让她做什么都可以的念头。
处理完手腕上的灼伤,很快又到了令人兴奋(?)的睡觉环节。
然而,令清禾犯难的问题在于——楚或的白色外衫早已破破烂烂,衣不蔽体,露出大片结实漂亮的肌肉。原本她还饶有兴致地偷偷瞟他的胸肌、腹肌,但现在两人又要共寝一床,身体难免会碰到一起因此,楚或这种半果状态不妥,非常地不妥。
清禾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暗示性地问他:“阿或,你冷不冷?”
楚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胸膛,回答她:“冷。”
胸口上仿佛还残留着几个小时前她贴上来的温度,柔软的、暖和的,令他无比眷恋。他想,如果她不知道或者不嫌他脏,他是不是可以再抱一下她。
想到这里,楚或眯了眯眼睛,他生出一丝侥幸的念头——她应该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