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她?
这是开玩笑吗?但是联想到他刚刚咬她的狠劲儿,似乎又不像是开玩笑。
清禾看着眼前眼底猩红的男人,昔日的小哭包此刻憋红了眼睛也未落下一滴眼泪。
她猛然觉醒,这个捏着她手腕的男人确实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楚或了。
他变化的,不仅仅是容貌和身材。
她一直以自己的时间线来衡量这一次分离,但此刻所有的情景、细节都在她的脑海里串联起来——荒无人烟的古森林、魔兽所垂涎的体质、刷满的荒野求生技能点这十年不同于湖心的十年,一定是怀有希望,但又艰难而绝望的十年吧。
此刻他好好地站在这里,背后有多少次她不知道的伤痕累累呢?
这哪里是她简单的解释能够释怀的。
于是她告诉自己:无论她的阿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要接受。
这样想着,清禾肘部稍稍用力,把楚或抓着她的手腕的手带到眼前,微微低头,在上面落下一个羽毛般轻盈的吻。
额角的柔软的碎发垂下来,落到楚或的手背上,像是羽毛笔轻轻扫过,微痒的触感,顺着微微凸起的手筋,一直痒进楚或的心里。
楚或盯着自己被吻过的手背,有些失神。
少女鲜嫩欲滴的唇瓣吻上他染过无数鲜血的粗糙的手背,潋滟的朱红与暗沉的灰白,柔软的温热与干裂的冰冷,就像艳丽玫瑰亲吻陈旧的墙垣,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种鲜明的反差撞击着楚或的心脏,他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
偏偏“挑逗”的少女不自知地露出一个甜甜软软的笑,眉眼弯弯,梨涡漾人。
“小傻子,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吃掉我,那就再也见不到我了,那多亏啊。”她的语气轻松,似乎浑然不觉他的问题有多血腥。
楚或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还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背,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脏。”
清禾一愣,脏?什么脏?是说他的手脏吗?
可是那只手除了比之前黑了一些、粗糙了一些,还是属于比平常男人要白、要好看的多的手。她不允许她的崽崽这样诋毁自己的手!
“不脏。”说着,清禾低头又要亲一口,但是楚或松开了她的手腕,敏捷地躲开了她的吻。
清禾:???
再靠近,再躲。楚或甚至一脸警惕(?)地盯着她的唇。
清禾:行吧,这是嫌弃她嘴巴脏吗,果然她只是短暂地被爱了一下嘤嘤嘤
楚或不知道清禾丰富的脑内活动,看清禾不再亲过来之后,用手指揪住清禾的衣角,面色如常地说:“回家。”
“啊,好,我们走吧。”
清禾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跳跃得这么快,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一路上,清禾走在前面,楚或牵着她的衣袖走在后面。
前者假作镇定不敢回头,后者眸色幽深贪念欲出。
他刚刚真的想要吃掉她,这样她就不会再跑掉了。
也许是他吞噬各种魔兽的时候,也许是他梦见她回来又离开的时候,其实他也不知道确切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的,变态的、阴暗的想法。
她明明不是这样教他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这样想。
幸好,她对于他的这句话没有表现出害怕,还有理有据地跟他分析吃掉她的利弊。
幸好,她没有又丢下他。
这种奇怪的念头不知缘何而来,但是——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便可以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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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表面冷静地应对楚或,但实则心里慌得一批,于是开始呼叫小话痨伊丽莎白号。
“阿白,你在吗?”
“宿主,我在。”伊丽莎白号秒回。
“崽崽他为什么想吃掉我啊?”她真的很担心她不在的十年里,楚或染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恶习,比如因为常年饥饿导致看见什么都想吃。
“本系统只能检测到男主的数据,并不知道男主在想什么。”伊丽莎白号无辜地回答。
清禾略加思索,问道:“黑化值现在是多少?”
“七十。”伊丽莎白号表面平静地回答,但是内心os:宿主你终于问了!
作为一个系统,其实他不应该过多地干预宿主的选择,宿主不召唤且非必要的情况下也不该主动交流。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系统,他要明示暗示宿主寻找正确的方向。
“”清禾沉默了,这个数值有点难顶。
“对了,宿主你刚刚跑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布置下一个任务。”
“你说。”清禾的内心已经麻木了。
“任务名称:驭灵。任务内容:帮助男主收服一只灵兽。注意:灵兽需心甘情愿结契。任务奖励:十阶护甲。任务完成开启新地图:歧楚。”
清禾有些疑惑:“之前的任务奖励天命兵法和这一次的十阶护甲都有什么用?”
“这些都是为了下一个任务做准备,具体用途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给宿主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十阶’——阶是对灵力或魔力强弱的一个评级,分为十五个阶级,阶级越高,灵力越强。比如说,宿主你现在的灵力为十阶。”
“我这么厉害的吗。”清禾突然就有些骄傲。
但是伊丽莎白号马上给她泼冷水:“然而你只能发挥出五到七阶的实力。”
简言之:浪费。
清禾不予理会,接着问:“那崽崽呢?”
“男主现在也是十阶,但魔力十阶相当于灵力十二阶。”
“哇——”不愧是她的小宝贝。
正当清禾沉浸在“我家崽崽真棒”的喜悦中,伊丽莎白号善意地提醒她:“宿主,你跟我聊天已经走神好一会儿了”你看看男主吧,他的眼神好恐怖惹。
清禾及时地回头,对楚或展颜一笑。
“阿或,怎么了吗?”
刚问完,清禾便十分后悔,楚或又没干什么,她好端端地问人家“怎么了吗”,她自己才是“怎么了吗”好吗?
楚或在她转身的一瞬迅速垂下了眼,鸦羽般的长睫遮住了双眸,眼下乌青分外明显,衬得整个人散漫又颓丧。
不知道为何,清禾硬生生地从他的面无表情里,看出了一丝丝委屈的意味,于是她试探性地去抓他的手指。
楚或垂眸看着她粉嫩圆润的指甲碰上自己的粗糙干裂的指节,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阿或,”清禾有些无奈,精致的眉毛微微皱起,“为什么不让我碰?”
以前不知道是谁,天天跟着她,腻着她,偷偷摸摸地蹭上来,抓她的小手指,现在呢!连碰一下都不让碰!孩子大了叛逆期了是吧!
“脏。”楚或低低地吐出一个字。
这回清禾听懂了,他不是在嫌弃她脏,他是在嫌弃自己的手脏。
清禾瞬间又欣慰又心疼:哎哟——这是什么招人疼的小宝贝呀。
“为什么脏?”她歪着脑袋去看他被睫毛遮住的瞳仁。
“”楚或抿紧唇,没有回答。
今天早上,这只手掐断了一只魔物的咽喉。墨绿色的血顺着指节,落到掌心,蔓延到手臂粘稠的,散发着熏人的气味,就像是魔兽的唾液一样。
他见过她谈及那只魔兽及其唾液时难以掩饰的厌恶的神情,他知道她很讨厌魔物,但现在他的双手沾过无数的魔物的血液,甚至,他自己——也堕落成了魔物。
他从前并不觉得自己和她有多大的差别,直到他被那魔兽踩在脚下,一瞬间魔血觉醒,灵力化魔,庞然大物被魔力炸成了碎末他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魔物嗜血天性亦展露无遗。
他知道自己和那些低阶魔物不一样,但又有哪里不一样呢?成百上千的魔物蜂拥而来,想要吃掉他,最终都被他一一撕碎并吞噬后来,他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像人,又不太像人。
确认她真的回来了,看着她还如从前一般模样,他只觉得——美好得有些残忍。
看到楚或纤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清禾猜想她的小闷骚肯定又暗搓搓地憋着什么不说,只好放弃一般拉起楚或的衣袖,转身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低哑而微弱的声音:“错了。”
“啊是吗哈哈哈哈哈”清禾当场尬住,才发现自己十分钟以前就已经因为顾着和伊丽莎白号聊天走错了路,难怪崽崽刚刚一副委屈的亚子。
“因为因为这条路我才走了一次,不是很熟,你带路吧。”清禾红着脸给自己找借口,完全忘了刚才健步如飞地从山洞赶来的那个人也是她自己。
“嗯,”楚或嗓音低低地应她,“我走了七千三百七十二次,我带你回家。”
清禾在心里感概,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哇——那不是闭着眼睛也可以从山洞走到刺槐树林吗?”刚说完,她便开始唾弃自己不过脑子的行为。
但是楚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清禾愣住,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酸涩涌上眼眶,感觉有什么要溢出来了。
她发现了,现在的楚或不会笑,也不会哭,但又和最初在湖心的状态的不一样。在湖心的时候,他是了无生趣的颓丧,现在,他却是刻意地压抑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特别是确认她真的回来之后,他就连生气无奈的小表情都没有。
她一定一定要想办法,让她的阿或重新“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