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媒婆登门。
这一两年时常有媒婆登门给安之提亲,云家人对此都见怪不怪。
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安之无论人品才干还是容貌学问,根本找不到短板,有眼睛的人家自然能看到安之的好,找媒婆上门探口信实在正常。
云家人们甚至都总结了一套如何接待媒婆,如何跟媒婆绕弯子,又如何委婉拒绝的话术来。
可他们没想到,以往的所有经验在今天都派不上用场了。
“等等,我好像没太听清楚,您说您是替谁来说亲?”
“云太太,我实话跟您说,我刚接到这个活儿的时候,我也是不敢相信的。
咱们邓县令来徐奉县不过两月有余的时间,竟然就看上了您家姑娘,可见您家姑娘确是长得好看。
邓县令都说了,要纳您家姑娘为贵妾,风风光光地抬进门。
云太太,不是我说,这样好的亲事可是打着灯笼也难寻。
只要您家姑娘跟了邓县令,那以后过的就是穿金戴银,数不尽的好日子。
而且不止云姑娘,还有您这一大家子都跟着水涨船高。
我少不得要在这里说声恭喜,以后说不得还要仰仗云太太多多照顾我们才是。”
云老太太真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这媒婆也不看看她说的是什么屁话!
让安之给邓县令当妾,还穿金戴银的好日子。
要穿什么金戴什么银她家孙女自己赚不到?
即算她孙女赚不到,那她孙女也还有爹娘,有祖父祖母,用不着给人当妾去换这种好日子。
要不是想着打狗还得看主人,早在听到“贵妾”两个字的时候,她就让人把这媒婆给撵出门了。
强忍着火气听完媒婆的话后,云老太太冷着道:“我家日子能过,实在没想过要送自家姑娘去当妾,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了。”
“那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妾。”媒婆惊呼道:“那可是给县令大人当妾,以后您家姑娘要是生个一儿半女,那就是官家的少爷小姐了。
云太太,我说您可别犯糊涂的,到头来耽误了您家孙女的前程。”
老太太心说不管是给谁当妾,县令大人也好,皇帝老爷也罢,那都改变不了当妾的事实。
没有三媒六聘,不是明媒正娶,以后见了正房那都不是低头做人,而是跪着做人。
这样的妾谁喜欢当谁就拿去当,反正她家安之是不稀罕的。
云老太太还是那句话:“我家没想过要送自家姑娘去当妾,怕是要辜负了您的一番好意。”
媒婆见云老太太死活不开窍,脸上也带着些不愉快来。
一直旁听没有开口的云燕蓉扶着腰走到媒婆旁边坐下,轻声细语道:“媒婆您有所不知,我家姑娘是老太太一手带大,从未离开过跟前。
老太太早就想好了,就近找个人家把孙女嫁过去,以后想看孙女也方便,离得近也不怕孙女被欺负。
就县令大人那高门宅院,确实不是我们这样的农户人家高攀得起的。
如果真把姑娘送了去,这一辈子估计都见不到了,老人家哪里能舍得。
我家老太太一片苦心,还望您能够谅解,然后帮我们在县令大人面前多说两句好话。”
借着说话的功夫,云燕蓉直接在媒婆手里塞了一两银锭。
媒婆察觉到手里东西的分量,心里算盘打得飞快。
邓县令这是纳妾,就算有谢媒礼也多不到哪里去,可是这云家人不声不响的竟拿出来十两银子,两相对比自然知道哪边更划算。
而且云家人可是一点儿也没有让自家姑娘去当妾的打算,也就是说她十有八九是赚不到邓县令的谢媒礼的,既如此还不如先拿了云家人的钱,结了这个善缘再说。
心里有了决断,媒婆便一扫之前的不满,扬起笑脸道:“老太太舍不得孙女也是人之常情,既如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就回去帮您家回了这门亲事。”
送了媒婆出门后,老太太气得摔门:“那什么狗屁县令,我听村里人说四五十岁了,别说是给安之当爹,兴许当爷爷都够了,他哪里来的脸上门提亲。
还让安之给他当妾,我看当他祖宗还差不多!”
云燕蓉心里也是一肚子火:“定是上回他来村里的时候看上安之了。
就这样的狗官,以后咱们徐奉县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了。
也不知有没有办法能够赶走他,不然咱们安之怕是有麻烦了。”
云老太太见女儿发火,连忙在一旁劝:“别气别气,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大夫说了情绪不能激动,不然怕是要早产的。
现在咱们已经拒绝了,他总不能上门来明抢。
咱们对面还有个东山书院呢,那里可是有不少当过官的夫子,就算他是县令也不敢把事情给闹大的。
你别急,安之肯定没事,你把自己和孩子给顾好就成。”
云燕蓉感觉肚皮阵阵紧缩,也怕一个激动之下直接躺床上去了,于是赶紧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她试图转移注意力:“娘,这件事情得告诉安之,让她想提前有个准备,免得不小心着了县令的道。”
“好好,我一会儿就跟安之说,你别急,我先扶你去坐着。”
而安之得了家里的提醒后,心里已经在想着暗杀邓贼的计划了。
她虽在晟朝当了十四年奉公守法的老百姓,但别忘了她上辈子可是在尸山血海的末世活过多年。
她是个种田的不错,但那不表示她手里的刀就不够锋利。
竟敢让她当妾?
邓咏志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就在安之考虑毒杀更靠谱还是行刺更稳妥的时候,邓咏志故意找茬封了一间花店,理由就是一间花店的税务有问题,让花店的东家尽快准备好相关资料,在四月初十这天去衙门自辩。
云老太太和云燕蓉一听就知道这是姓邓的搞的鬼。
如果安之真的去了,怕是凶多吉少,她们建议换个人去,比如说让管理花店生意的蒋氏出面。
安之却觉得这个办法不妥。
邓贼既然出手了,那不等到她上门是不会罢休的,如果真让蒋氏过去,估计就直接以偷税的罪名扔到牢里去了。
到时候她还是得出面捞人。
既如此还不如自己主动上门,也免得将旁人卷到这一场风波里。
安之说服了祖母和娘,第二天一早便让摞栓子赶了马车送她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