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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试探

    明英台中的管弦奏乐并未停止。

    萧月怀重回长清宫时,温容恰好带着阿禄急匆匆赶来,正预备将公主消失的消息告知周帝与周后,目光一扫,便见女郎容装整齐,正好好地立于殿前,弯唇冲着她笑。

    温容迎步而前、脚下急促,心慌意乱地行礼道:“公主去了哪里?叫奴婢好找。”

    萧月怀未作答,而是压低声音询问:“姑姑,刺客找得怎么样了?”

    “巡防营已围了皇城,银甲卫与禁军正配合着搜宫,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此事...真的不用先行上报陛下和皇后吗?”

    “父皇和母后就算是知晓,也恐怕对抓捕无益,那群杀手...既然能混进皇宫行刺,想必是银甲卫和禁军之中潜入了贼人。”

    萧月怀并未详说情况,隐瞒了苏郢之事,点明要害让温容知晓今夜的守卫里或有叛徒。

    温容听此言,不禁大惊失色:“那...方才大肆搜宫之举,岂不是惊动了凶手?”

    “此番...怕是已被他们逃掉了。但那些杀手只是替人行事,这幕后主使,说不定仍在明英台一无所知地饮酒赏乐呢。”

    萧月怀的目光移向石阶之上,遥望着宴席的人,冷意慢慢渗出眼底。

    温容更是惊愕:“...曲觞宴上有幕后真凶?难怪您不让奴婢禀告陛下...”

    “姑姑,你先传令下去,令禁军与银甲卫务必核查到底。宫中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温容不解:“公主不是说...刺客们可能借着这个时机逃脱了么?”

    “逃脱不假,禁军与银甲卫就算把整个皇宫都翻过来,也未必会有消息。”

    萧月怀这话说的前后矛盾,温容却即刻明白了她的用心:“公主是想要他们知晓,皇宫上下搜索一夜都未有结果?如此一来,他们才会放松警惕。”

    “正是这样。曲觞宴后,贵客们都是母后统一安排,在宫中就寝,隔天晌午用膳过后才能离宫。他们行刺并未得手,必然还会伺机而动。杀手只要再于皇宫现身,就不怕抓不住,到时,且看这幕后主使还能不能坐得住?”

    温容点点头,但眉间愁意仍然未解:“公主所言极是,奴婢会传令下去。只是...这群刺客到底是来杀谁的?三司三监的前庭只找到了一滩血迹...却并无任何人受伤。”

    萧月怀不作答,拍了拍温容的肩膀,轻声道:“姑姑,那人被我所救,既然逃了,想必有自己的原因,您不必追究到底是谁。”

    温容欲言又止,眼瞧公主笃定的神情,便暂且按下了疑问,只回声答好。

    此刻的明英台上。

    苏郢安然无恙地回席,令就坐于对面的陆平笙吃了一惊,心中彷徨:竟然没有得手?

    眸瞳猛然紧缩,陆平笙眯了眯双目,站起身,端着杯盏一一向席上之人敬酒客套,借着这个幌子来到了苏郢身边试探。

    他刚靠近,便闻见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陆平笙忍不住蹙眉,疑惑地盯了苏郢一眼:堂堂将军,何以用如此重的香粉?难道是为了遮掩什么?

    “苏大将军。”他启声轻唤。

    苏郢扭身望来,见陆平笙举着酒杯站在面前,轻轻勾动唇角,礼貌笑道:“陆大人。”

    他举止泰然,并无任何不妥。

    陆平笙面上装着笑,心里却奇怪:难道苏郢并没有中软筋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郢问:“陆大人寻我,有何要事?”

    陆平笙回过神,连忙说起客套话:“哪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曲觞宴即将散席,我是来向大将军敬酒的。将军平日公务繁忙,甚少参加宴席,我欲结交,却总是找不到机会,眼下正好向将军问好。”

    说罢,他将酒盏递上前。

    苏郢沉下眸子,低头望向手边的杯盏。他伤势严重,且不说不能喝酒,这盏中恐怕还余留着软筋散,若他喝下...

    身旁的目光咄咄逼人,他迟疑一瞬,遂抬手端起欲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耳边响起了一记清丽的女声:“三郎...你要敬酒,怎得不与我一起?今日乃我母后诞辰,我也应敬众人一杯。”

    萧月怀跨步而来,衣袂飘飘。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向苏郢扫去目光,盯着他的唇看了一瞬,按下嘴角扬起的弧度,心中腹诽:他用了她的口脂遮了唇色,此刻端坐着,瞧上去倒像是一点事也没有,似乎方才差点丢掉性命的人不是他。如此处变不惊,真是个人物。

    女郎的出现,恰好打破了局面。

    萧月怀扬起笑容:“苏大将军。”

    阿禄跟在她身后,手中端着的食案上放着一壶茶。

    萧月怀拿起苏郢的茶盏替他斟茶,半蹲着身子递了过去:“将军莫要见怪,我虽想替母后敬酒,但身子却不济,就此以茶代酒敬将军。”

    说罢她又为自己倒了杯茶,端杯举起示意。

    苏郢默默捧着茶盏,眼底露出不经意的喜悦,与公主的盏杯碰了一碰:“怀成公主孝心,哪怕不尽酒盏也无妨。臣恭谢公主。”

    他饮尽茶水,目光也柔和起来。

    陆平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月怀拉住了衣袖。只听女郎柔情似水道:“三郎,再去陪我敬一敬席上客吧?未来这种事...都是要你陪我做的。”

    一句话,让两个男郎做出了不同反应。

    就在这一刻,苏郢眼中凝起的柔色被瞬间击散,再次落下眼睫,遮住了眸底渗出的无奈和失落。

    而陆平笙则满是诧异,同时又心生欢喜。

    公主这话,相当于认定他为将来的夫婿,若是换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可自从猎场之后,陆平笙发现,公主对他的态度日渐一日地好转起来,虽不适应,却总算有件喜事。

    “公主盛邀,臣自当奉陪。”

    陆平笙再看了苏郢一眼,心想:也罢,恐是他安排的人手出了问题,今夜时日还长,只要在苏郢私下面圣之前,另想杀招除之便可。

    曲觞宴后,周帝会与周后同宿长清宫,通常谢绝见客,苏郢若想找机会面圣,便只有明日出宫之际。

    陆平笙细细盘算,料定他无法立刻上禀周帝,这才安下心来,与萧月怀一同前去敬客。

    望着二人同步离去的背影,苏郢不经意间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