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会谈,宗阙并不多言,而两位首领之间打的机枪,即使是跟随的手下也没有听懂几句。
“你之前一直不出手是因为结果不如你所愿?”虞云阅邀请她坐下时问道。
“的确,我没有作为你棋子的兴趣。”傅宁的手放在了会议桌上,轻轻敲击着。
如果不是有实在诱人的利益,以及她所看到的结果的变化,她也不想将自己的内心完全展露在另外一个人的面前。
被虞云阅知道异能是一件极危险的事,她一直避免跟他碰面,但现在被大势裹挟,必须向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虞云阅的眸光从宗阙的身上划过。
傅宁的目光也落在了宗阙的身上,这个人沉稳俊美,即使是站在虞云阅的身侧也毫不逊色,曾经预知的未来让她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但即使从结果去寻摸其中的踪迹,就像是根据棋盘上的结局去推导过程一样,让人眼花缭乱,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从某一个节点开始,曾经预知的未来在发生改变,一点一点的在扭转着,直到上一次的预知,曾经的断壁残垣消失,一片和平安乐的景象,而这局棋的执棋者也浮出了水面。
“关于最初未来派人刺杀您伴侣的事情,我深感抱歉。”傅宁笑道。
那个节点就是宗阙进入心盟的时间。
虽然她最初对于手下殒命也很愤怒,但想要从虞云阅的身旁杀人,难于登天。
他们派人刺杀,宗阙反杀,为了大势,有些事情就此揭过是最好的,只是需要她给出一个态度。
虞云阅眸光微敛笑道:“道歉的事我接受不算。”
傅宁知道他动杀念了,虞云阅这个人就是不好相处,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把他收拾的这么妥帖的。
傅宁轻耸肩,看向了宗阙道:“之前的事情确实很抱歉。”
宗阙开口道:“没关系。”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了进一步合作,彼此都要各退一步。
“那么接下来影阁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傅宁看向了虞云阅问道,“陈说不会贸然对你动手,但他一定会试图削弱跟你联合的力量,我这么明目张胆的来,他会对影阁动手。”
“影阁的人已经撤离了,那是一座空楼。”虞云阅眸中闪烁着愉悦,“一座埋葬冯延的空楼。”
“冯延……我一直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是陈说控制了他?”傅宁问道。
她从梦境中看到过后来的冯延,只是那个人已经双目无神,不知道是被谁所控制,她一直以为是虞云阅。
“当然,陈说的能力是催眠。”虞云阅提醒道,“你要是碰上伤重的时候,最好离他远一点儿。”
傅宁手臂上的汗毛有一瞬间竖了起来,被人彻底控制,失去自我,只能听凭摆布,意识居住在躯壳之内,却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行动,那种感觉比死了还要难受。
催眠。
……
雷霆闪烁,那道身影借风力浮空,在无数人的潜藏跟随下破入了影阁的楼群之中,玻璃破碎,四处雷霆连接,就好像能够接引到天上的雷霆一样。
乌云翻滚,火焰和雷霆齐齐焚烧着楼群,四处造成着破坏。陈说现在远处的高楼上眺望着:“真是一件不错的兵器。”
“我们布局了这么久,影阁跑不了。”站在他身后的人道。
楼层在不断坍塌着,异能者们包围闯入了影阁的大楼之中,陈说在铃声响起时接通了通讯道:“喂,抓到了?”
“首领,这里没有人啊!!!”通讯那边的人急声说道。
陈说蓦然握紧了手机,心思急转道:“让我们的人撤!”
他的话音落下,一声极大的爆炸声从远处传了过来,一朵蘑菇云升空,四周为之震颤,而那光芒几乎照亮了大半个城市,就像是烈日降临,又美,又让人心惊。
异能者再强大,在这样摧毁性的热武器中央,毫无脱身的能力。
陈说能够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热浪,他缓缓放下了手臂,看着那逐渐灭下去的光晕和倒下的大楼废墟轻笑了一声,然后笑的浑身都在震颤:“虞云阅……”
那个人还真是名不虚传。
他长安的所有精锐,毁于这一役,他这么多年的心血,一瞬间消亡殆尽了。
他想要嘶吼,呐喊,想要重回到这之前,将一切重来,但事实就这么荒诞的摆在了眼前,没有给人任何反悔的余地。
“首领。”身后的人接了电话道,“我们的总部被人进攻了!”
“什么?!”陈说慌忙转头,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直接接引了藤蔓,从高楼之上直接跨越,往远方奔了过去。
他真蠢,影阁这里的人完全撤离,应该会有别的去处,未来那里虽然防守森严,没有人出动,但心盟未必没有人。
不能被发现!不能被破坏!赶得上吗?
……
“那么你又是怎么说动影阁首领的?”傅宁问道。
“原本是说不动的,但我们有相同的目的。”虞云阅托着腮笑道,“我告诉了他陈说的能力,一旦落入他的手上,很可怕。”
“以陈说的能力,应该很难抓到他。”傅宁说道。
“与其时时躲避被控制,消灭他不是更彻底吗。”虞云阅笑道。
影阁是不愿意合作的,但谁让他捏住了影的弱点,耳朵的伤痕如果被透露给陈说,影阁就彻底结束了,但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告诉傅宁了。
爆破震颤的声音瞬间传来,带动着地面持续晃动,头顶的灯光闪烁不定,宗阙扶稳了桌子,抓住了虞云阅的手臂,傅宁蓦然转头,直接奔到了窗边,看着远处升腾起的爆炸余浪:“那个方向是影阁!”
她的预知里有这样的一幕,只是离的更近,只知道爆炸了,却没办法断定那是哪里。
另外一方破坏交锋的声音在爆破结束后寂静的城市里格外响亮和清晰。
地面的震颤已经停止,虞云阅起身,牵了宗阙的手停在了落地窗边看着远方道:“影阁的人现在应该到达长安总部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傅宁看着他,心神微微激荡,影阁撤离,陈说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陈说精锐尽毁,影阁直接抄其后路,说起来不过是双方的争端,心盟毫发未伤,比起陈说简单直白的精神控制,这个人其实更可怕。
“我原本是那么打算的,但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心盟的精锐跟影阁联合,就是要清剿掉陈说所有的力量。”虞云阅笑道,“不用把我想的那么坏。”
“长安虽然剩的人不多,但是强攻也会有折损,你就不怕未来突然发难?”傅宁问道。
虞云阅转眸,轻轻歪头笑道:“你可以尝试一下。”
傅宁:“……”
她不敢,即使能预知未来,她对虞云阅这个人也是极其忌惮的,他最擅长的就是让人以为自己是胜利者,然后悔不当初。
“不要这么害怕,我这次真的是空城计。”虞云阅实话实说。
精锐尽出,心盟只是看着防备森严,其实人都在长安那边。
傅宁双唇轻动,蓦然看向了他身边的宗阙道:“我真的有点儿佩服你了。”
能在虞云阅的身边日日被他读心还能让他爱上,睡在他的枕边还不担心哪天被暗算,这个人真是了不起。
“宗先生,她夸你。”虞云阅看向了宗阙笑道。
“谢谢。”宗阙看了她一眼说道。
傅宁:“……”
一对厚脸皮。
她那是夸吗?算了,情侣的思维她一个单身狗不懂,也不想懂。
“心盟和影阁就能直接收拾掉长安,你叫我来干什么?”傅宁问道。
“当饵。”虞云阅说道,“没有你这块喷香的饵,陈说不会上钩。”
傅宁觉得不仅有当饵的意思,还有震慑的意思,因为如果只是当饵,其中的计谋不用全部告诉她:“还有呢?”
“我要整合异能者的力量。”虞云阅看着她道,“日后异能者会越来越多,你应该不想大权旁落吧。”
新生的异能者必然比不上老牌异能者的力量,吸纳整合也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此之前必须整合老牌异能者的力量,建立新的秩序,否则只会越来越乱。
“你愿意分权?”傅宁看着远处升腾起的火焰道。
“我是首领,你是副首领。”虞云阅笑道。
“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打工吧?”傅宁问道。
虞云阅看着她,蓦然转头跟宗阙嘀咕叹道:“这个世界上聪明人真多。”
傅宁:“……”
她能听见。
“主要还需要跟江沉那边合作,普通人对异能者也有心结,跟女孩子谈话他会客气点儿,而且女孩子心细……”虞云阅细数着优点。
“这只是合作的一部分。”宗阙开口道,“异能者力量必须整合,有异心者会剔除。”
傅宁沉吟道:“明白了,回见。”
想要末世真正结束恢复太平,必须要让渡一部分利益,但也能收获一部分利益,先到者先得。
她带着人离开,虞云阅放下了掰着的手指,看向了一旁的宗阙道:“这个计划明明是我们一起定下的,结果都是我背锅。”
他还没有打算这么早就解决掉冯延,全系异能抓来玩玩也是个很稀奇的东西,他被陈说所控制,一旦解除了控制照样能反噬,但最终还是不能留,与其那样活着,还不如解脱。
“辛苦你了。”宗阙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慰劳我?”虞云阅靠近笑道。
宗阙看着他,从口袋中取出了一颗糖递到了他的唇边。虞云阅轻轻垂眸,张口咬下,拥在了他的怀里笑道:“傅宁要是知道一颗糖就能慰劳我,估计下巴都要惊掉了。”
宗阙揽住了他的腰,吻上了他的唇,一吻分开,虞云阅跟他抵着额头道:“喂,你就算恼羞成怒,也不带抢我糖的吧。”
“你可以抢回去。”宗阙看着他道。
“宗先生,很会嘛……”虞云阅轻挑眉梢笑道。
那一晚长安的征战持续了很久,长安被攻下,各分部来不及调动,整个楼群被捣毁清剿,不少人仓皇逃离,其中就包括陈说。
他的踪迹被四处寻找搜捕着,而那间实验室的东西却被暴露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中。
残忍的数据即使是经历过末世丧尸的人看了都不寒而栗。
陈说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不仅仅大肆搜捕着奇异的异能,其中更是有着关于冯延吞噬能力的研究数据,其研究的手段先是提取毛发和组织皮肤,然后是抽取血液,解剖,抽取骨髓,仗着冯延有治愈恢复的能力,几乎能将他整个人翻过来一遍,而这样的手段同样用在了其他被关在研究室的异能者和普通人的身上。
十几年从未断过,甚至为了研究异能,将丧尸病毒直接注入人体之中的事他们都干过。
这样的研究泯灭了人性,一经公布,直接引起了整个居住区居民的哗然,而长安的残部也被人人喊打。
陈说仓皇逃窜,却处处没有他的容身之所,每到一个地点,很快就会被发现围剿,而身边跟随的人也越来越少。
“首领,已经确定了陈说的地点,我们的人已经围住了。”长平说道。
“跟丧家之犬一样逃窜了这么久,也到了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虞云阅眸中带着笑意,却有着极致的阴霾,“走吧。”
“宗先生不去吗?”长平跟在他的身后问道。
“他有他的事。”虞云阅坐上了车道。
他不想带着那个人去,因为面对陈说,他一定会赋予最极致的恶意,他要亲手埋藏那个人,也埋葬过去的自己,他不想被他看到那样的一面。
他不是无法面对,而是有些伤痕即使是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也是不想展露的。
“是。”长平上了车。
……
宗阙站在窗外,在车子离开时关上了窗户,看向了坐在对面许久未见的人:“你来做这次的实验体?”
江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条腿搭在了椅子腿上笑道:“对,我来做,有什么问题吗?”
“我事先跟你说好,这种药从来没有在人体试用过。”宗阙取出了那颗胶囊道。
“我知道了,我签知情同意书了。”江沉沉了一口气道,“所有后果我都知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当时心盟找上门时他们还百般的戒备,他知道宗阙和虞云阅成了一对,也猜测过会不会是这个人暴露了将沉,但事实证明他再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是一场合作,一场他绝对无法拒绝的合作,普通人拥有成为异能者的资格,比他所想的消灭所有异能者更能平衡这个世界。
因为连他自己渴望着拥有异能,只是以前有些事实既定,不得不接受罢了。
但当机会摆到面前,橄榄枝递出时,没理由不抓住。
“吞服,然后躺在这里。”宗阙将呈药的器皿递了过去,示意了一下那张单人床道。
江沉捏起那颗药丸,重重沉了一口气送进了口中,喝水吞服道:“我觉得这药丸可以做小一点儿,这要是嗓子眼浅的可能咽不下去。”
“嗯。”宗阙应了一声,拿起了一旁的实验册记录着。
江沉脱了外套,直接躺在了病床上道:“没什么感觉,这东西多久能发挥作用?”
“三分钟。”宗阙看着时间,观察着他的状态。
也就是江沉话音落下的功夫,一股暖流从身上翻腾了上来,就像是高烧一样,让他忍不住深深吸气时意识一阵的朦胧:“这是……怎么了……”
宗阙把了一下他的脉,记录着实验数据道:“没什么事,睡一晚烧退了就好了。”
“哦……”江沉手指微微痉挛着,直接失去了意识,在昏迷前本来想问问物理降温的方式,但奈何没来得及。
实验室的灯一直亮着,夜风呼啸,带着几分水汽的沉闷,湿漉漉的让人好像喘不上气来。
陈说在丛林边缘找到了一间废旧的仓库暂时歇脚,将扛在肩上的人丢在了一边,自己跌坐在了麻袋上面。
这里是被废弃的地方,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夜色漆黑,只有些许星光照进来,更是能够听到黑暗中悉悉索索的老鼠声,它们甚至嗅着血腥的味道,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陈说召唤了藤蔓,直接将那些老鼠串联起来扔在了一边,看着身旁瘫倒的人道:“你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
“你把我控制住不就知道了?”庞钲的声音从暗夜中传来,其中有着疯狂的意味。
“你要是不想说,我大可以把你扔在老鼠堆里。”陈说从地上用藤蔓勾起了一只老鼠递到了庞钲的面前道,“想不想尝尝这个的味道?”
他的催眠是有限制的,人的大脑很复杂,他可以压制对方的精神,让其按照指令做事,但想从大量的思维中挖掘出秘密却不可能,这也是他需要读心术的原因。
而这个秘密还关系到虞云阅,陈说已经无路可走,要不然也不会带上这么个神经病一样的累赘。
“我确实饿坏了,给我吃。”庞钲的眼珠转向了他,在夜色之中看起来都是一片的鲜红。
他好像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我已经答应过你,抓到虞云阅后催眠他,任由你怎么处置,你还想怎么样?”陈说将那只老鼠丢到了一边,觉得有点儿反胃。
从高高在上的布局者变成了现在的过街老鼠,但他从来没想过把自己跟庞钲这种人混在一起。
“我要是说了,现在就会死。”庞钲勉强活动着肢体道,“我还要亲眼看着他变成一滩烂泥,可不能在这里死了。”
“你不说,咱们都有可能死。”陈说冷嘲了一声道,“他现在可是跟宗阙恩爱异常,说不定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跟他颠鸾倒凤,而你只能在这里做梦。”
庞钲的呼吸在那一瞬间急促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宗阙!”
那个人,那个人他一定要弄死他。
“说吧,他有什么秘密?”陈说动用能力,下了暗示。
“他……”庞钲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曾经……”
“他曾经跟你见过面。”愉悦的轻笑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在陈说瞬间警惕的时候,门被大开,一道强光直直打入了仓库之中。
庞钲一声惨叫,陈说下意识遮挡住强光,勉强从手臂的缝隙里看到了那个逆光走来的人,长发随风轻轻飞舞,这样的情景本是极美的,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漆黑的仿佛带着地狱的寒凉。
“虞云阅……”陈说试图动用异能,却听对方开口道。
“我带了上百人,这个时候动手对你来说可不是个上佳的选择。”虞云阅笑了一下,抬手时背后的光芒减弱,有人搬来了座椅放在了他的身后。
他摆出了谈判的架势,陈说整理了一下衣服,推着眼镜道:“虞首领非要赶尽杀绝吗?”
“这话就不对了,你会给自己留后患吗?”虞云阅看着满地的尘土轻掩了一下鼻子,扫了满地打滚乱爬的庞钲一眼笑道,“其实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的。”
“你会答?”陈说紧紧盯着他道。
这个人比他年轻很多,也可怕很多。
“以前不会,但现在会。”虞云阅笑道,“总要让你做个明白鬼,糊里糊涂的死了多可惜。”
陈说看着他,仔细辨别道:“我们之间有仇?”
即使是异能者纷争,也没有死前还要诛心的道理。
“你不记得了?”虞云阅轻叹了一口气道,“亏我刚才还给你提过醒,我说我们曾经见过。”
陈说努力思索,虞云阅这样的人是很难忽略的,如果他见过,不可能忘记。
“十几年前的事了。”虞云阅看着他笑道,“我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孩子。”
陈说的眼睛因为他的话语而蓦然睁大,呼吸略微粗重,其中夹杂着扭曲和惊喜:“你是当初那个孩子,拥有读心术的那个!”
“答对了。”虞云阅鼓掌笑道,“恭喜你。”
“什么读心术?云阅,虞云阅……”庞钲睁大着眼睛在地上寻找着,“你在哪儿?在哪儿?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喜欢你,我要得到你,你只能是我的……嘿嘿,嘿嘿哈……”
“先让他消停一会儿。”虞云阅看着那在地上爬行寻找的人道。
陈说驱动了藤蔓,将庞钲捆绑了起来,甚至捆住了他的嘴,让那一团庞然大物在那里痛苦的挣扎扭曲着:“读心术……原来是你,哈哈哈……”
他一直在找的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他的眼皮下活动,他还以为那个人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这些年病痛缠身的滋味不好受吧。”陈说看着他,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身影道,“真是漂亮,难怪能让庞钲发疯一样的爱你,你把他送到我身边是为了告诉我你的身份?”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虞云阅看着那眸光扭曲,却勉强维持着形象的人道,“我不想跟你一起下地狱了。”
陈说看着他,冷笑了一声道:“但你一定想知道你父母的下落。”
虞云阅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晦暗,随即笑道:“我是想知道,但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陈说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抽动,读心术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想什么对方都会知道,他的心思打算,一点儿都隐藏不了。
当年他就见证过读心术的厉害,那么幼小的孩子,被抓获之后能够读到逃生的密道,而在那之后,他们再也没能抓捕到他。
这种仇恨,不死不休。
如果早一点儿知道就好了,早一点儿知道,他就能将这个人拥有读心术的能力公布出去,读心可是很可怕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容得下他,但可惜晚了一步。
“不是可惜,是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虞云阅笑道。
他原本就没想活着,当然不介意其他人知道他读心的能力,让所有人在恐慌之中却又无可奈何,是庞钲继续存在的价值,但现在他想活了,即使能够听到那些恶语,即使知道人心的阴暗,他也想活,所以只能提前送他们下地狱。
“看来你不想给我个痛快。”陈说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他没有任何的把柄,而任何的心思都会被对方探知,但有一点,即使被探知也无所谓,“你还真是个怪物……”
虞云阅的唇轻抿。
“读到别人的心声不少吧,那些人意淫你的心声应该也不少。”陈说看着他道,“甚至现在,你也能时时刻刻读到庞钲的心声,他可是想让你沦为玩物,受尽屈辱,一直处于这样的心声之中还能活下去,是不是觉得很刺激?”
虞云阅的手指微微收紧,看着他的眸中带了杀意。
“你有爱人,但你的爱人制止不了别人对你的觊觎,他要是知道了那些心思,会不会像别人一样玩弄你?或者说你是不是也渴望他像那些人一样征服你,玩弄你呢?”陈说嘿嘿笑道,“读心术就不是人能拥有的东西,你有了,就注定你会家破人亡,不能怪别人的,知道吗?你父母死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拥有这个能力,所以才害死了他们,他们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他就是要刺激他,即使虞云阅知道他的目的,这也是他心里最痛的地方,他要死了,当然要拉着人一起陪葬。
虞云阅手指轻动,从原地缓缓起身走向了他,陈说屏住了呼吸,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勾动着:“怎么,刺到你的痛处了?本来就是这样,我可不算扭曲事实。”
藤蔓悉悉索索,想要袭的时候却没了动静,陈说蓦然转头,四肢却已被冰封住,他仓皇回头,对上了青年微扬燃起笑意的眸,那双眸中的恶意犹如实质,让他的心脏有一瞬间的收缩颤抖。
“你的确不算扭曲事实,因为我早就接受这样的罪孽了。”虞云阅伸手按住了他的头,凑近笑道,“你的话对我而言根本无伤大雅,因为读心者听到的世界,比你的话要有趣的多,你想试试吗?”
“什么?!”陈说对上他的视线,浑身都在颤栗着。
“我让你试试吧。”虞云阅笑道,“当你拥有读心术后的世界。”
他的手指用力,陈说蓦然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而这样的声音在逐渐清晰变大。
纷杂而来,在耳边极其的吵闹,但从其中筛选出的都是裹挟的恶意。
“死……”
“慢死了。”
“垃圾……”
“碾碎他……”
“死老鼠。”
“……恶心……”“……”
那些恶意不是一句一句,而是上百句直接纷涌过来,根本无法拒绝,其中以面前人和庞钲的心声最为清晰。
那些声音缓缓消失,陈说蓦然回神,神色都有些癫狂:“饶……了我……我不想……”
他干呕着,却什么都呕不出来,难受的浑身都在抽搐。
“可惜我身体还不太好,共享只能用一会儿。”虞云阅收回了手,从口袋里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从另外一个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枚药丸,捏开了陈说的嘴道,“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想怎么对你,自己吃,我不对你用那种能力了。”
陈说摇着头,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捕捉着那颗药丸吞了下去。
药物发挥作用,冰棱破碎,他瘫倒在地上,手上几乎是一瞬间苍老到鹤发鸡皮:“不,不可能……”
他的长生,他要活着!不,他不要读心术,他不要!!!
苍老的人在地上扭曲着,挣扎着,然后慢慢的没了生息,只剩下那双眼睛还瞪大着。
虞云阅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道:“里面两个人都处理掉。”
“是!”外面守着的人道。
守在近前的都是真正的心腹,而拥有曾经被他们所羡慕的读心术的场景却让所有人背后发凉。
两个人被处理掉,大火焚烧不留一点儿踪迹,虞云阅坐上了车,侧撑着颊看着窗外的夜色,呼吸很沉,其实陈说说的没错,的确是因为他,父母才会身亡。
……
江沉的状况渐渐稳定下来,经脉也在被强化着,宗阙探查过数次,放下实验记录坐在了一旁。
长安被毁,实验室也彻底消亡,但经年的数据很多,原本应该付之一炬,只是实验的资料还是被带回来了,因为上面还有很多实验体的详情,很多人莫名失踪,很多人需要追查,很多人需要被追究,被谴责,永远刻在耻辱柱上。
宗阙已经看过了一些实验数据,其中有些实验是可行的,但有些完全是没有任何凭依而乱来,末世没有人权,那些人更是肆无忌惮。
他一一看过,整理分类,违背人性的被销毁,证据则被保留了下来。
桌子上的材料在变薄,直到宗阙翻到了其中一页,看到了异能一栏上填着的读心术三个字。
年龄五岁,上面照片有些模糊不清,但仍然能够辨认出些许轮廓,而在简历中填写着发现和抓获的地点以及确认读心术所使用的各种手段。
宗阙一字一字看着,也从这一份经年的简历中找到了虞云阅身上残留药物的原因。
他进入过那个实验室。
敲门声从外面传来,宗阙抬眸道:“进来。”
“宗先生。”虞云阅打开门走了进来,看了躺在床上的江沉一眼笑道,“在忙?”
“没有,只是看看搬过来的资料。”宗阙看着他道,“事情办完了?”
“嗯,都发现什么了?”虞云阅对上他的目光时话语戛然而止,走过去看到了他手上的简历,笑容消失了一瞬道,“没想到他们还留着这个,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别看了。”
痛苦已经过去,他不想反复回忆那个懦弱无助的自己,也不想被这个人看见而心疼。“你父母是在这场变故中死亡的吗?”宗阙拿着简历,握住他的手将他抱入了怀中。
“是。”虞云阅抓紧了他的衣襟,那种强压下去的上不来气的感觉再度浮现。
“这上面有你被抓获的地点,或许能够找到你父母的遗骸。”宗阙轻轻顺着他的背,握住了他的手腕道。
十几年过去,儿时的记忆可能不太清晰,但要是能找到他父母的踪迹,让其入土为安也好。
“遗骸?!”虞云阅拿过了那张病历,看着上面自己被发现的地点,手指轻轻蜷缩。
他对那个时候其实是心有余悸的,但他确实一直想找回父母的遗骸,只是幼时一直不断迁徙,颠沛流离,根本记不住那个地方,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真是惊喜又讽刺。
他的心神大恸,宗阙按上了他的头道:“别难过,他们看到你长这么大,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也是因为我的能力,他们才……”虞云阅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们才遭遇了那样的横祸。”
“我虽然不知道那时的具体过程。”宗阙松开了他的手腕,抚摸着他的脸颊道,“但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那些心存恶意的人,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可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我没有读心术,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虞云阅看着他,只有在他的身边,他才敢坦言自己的脆弱,而这样的脆弱是不能展露给敌人的。
“没有读心术,你还有冰系异能,你还有出色的样貌。”宗阙看着他道,“虽然有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言论,但这是让你保护好自己,而不是为那些作恶的人开脱。”
虞云阅看着他,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埋在了他的怀中笑着叹道:“你总是清醒又理智。”
“等这里的事情安定了,我陪你去找那个地方。”宗阙揽着怀里的人道。
他的身体明显情绪大恸过,但是这是心结,必须过这一关,非药物能解。
“嗯。”虞云阅抱紧了他道。
夜色渐深,宗阙感受着怀里放松下来的身体,倾身将桌子上的资料整理收好,扣住他的腰背将人抱了起来,打开门离开了这里。
门锁上了,轻轻的咔哒一声,让枕在肩头的人气息微动,询问道:“去哪儿?”
“我们回去休息。”宗阙压低了声音道。
“唔……”虞云阅揽着他的肩膀应道。
宗阙走向了花室,在护卫们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进去,将人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盖好了被子。
他起身进了浴室,水声轻动,床上躺着的人睁开了有些迷蒙的眼睛,看向了亮着灯的浴室翻了一下身,略微思忖了一下,将自己埋在了被中,整理好的衣服放在了床头。
宗阙出来时上床时察觉了床上的气息浮动,看着那深陷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的人道:“醒了?”
“你一跑我就醒了。”虞云阅看着他道,“快来哄我睡觉。”
宗阙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在下意识抱住人时愣了一下,看向了怀里露出得意笑容的人。
“干嘛一副被非礼的样子,我又没让你做什么。”虞云阅搂住他的腰笑道。
“这样睡肩颈处容易着凉。”宗阙看着他道。
“那要是着凉就拜托你了。”虞云阅跟他气息交错,小声呢喃道,“我只是想再亲密一点儿。”
他们什么也不能做,但想跟这个人挨的更近一点儿,更好的倾听他的心声。
“明白了。”宗阙收回了搂住他的手。
相拥而眠,相濡以沫,这房间本就建的严实,也没有什么风,虞云阅的一晚睡的相当踏实舒适,早餐更是跟宗阙一起亲亲密密的用了。
饭后虞云阅展开了地图,找着对应的地址,确定着跟居住区之间的路线:“好像也不远。”
“有辐射区。”宗阙坐在他的身侧说道,“得绕道。”
“即使异能者跟普通人的矛盾能化解,也是任重而道远啊。”虞云阅叹道。
“嗯。”宗阙应道,“一步一步来。”
“首领,宗医生。”长平进了花室,在虞云阅瞬间了然的目光中纠结了一下道,“您临床实验室有敲门声。”
宗阙:“……”
他把江沉给忘了。
虞云阅转眸看他,挑眉笑道:“原来你真把他忘了。”
宗阙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一早记得,起身道:“我去放他出来。”
“让长平放他出来就行了。”虞云阅拉住了他道,“说好今天要陪我的。”
“好。”宗阙沉默了一下将钥匙递了过去,“谢谢。”
“您客气了。”长平接过钥匙离开。
虞云阅唇角轻勾,看着坐下的男人悠悠道:“原来宗医生也会见色忘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