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琳拉着林静直奔梁家,用力敲开了门。
梁太太看见林静厌恶地皱起眉,冷声道:“你回地正好,即刻收拾东西走。”
林静攥紧了杜琳的手,忍着眼泪咬牙道:“我没做错事,你还是大学老师呢,也太不讲理了!”
梁太太硬气地道:“你还敢同我辩?你们这种小姑娘仗着有几分姿色,最爱干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一看你的眼就知你不安分啊。闲话少说,你即刻出去,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老两口出来看一眼,面无表情地又回去了,还把做鬼脸的小男孩也拉了回去。梁先生则是摇头叹气,拿出包烟准备去阳台。
杜琳被他们一家人的反应气乐了,也不进门,拉着林静后退一步,就站在楼道里高声道:“什么叫我们这种小姑娘?你带上我干什么?你第一次见我就羞辱我,当心我告你诽谤罪啊!
你口口声声说你家保姆有问题,你有证据吗?梁先生,你是不是男人?有种站出来说话,躲女人背后算什么东西?
听说你们是大学老师?那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们这种人品也能教大学生?林静你知道他们是哪个大学的吧?走,我们这就去学校问问院长,无凭无据凭什么诬赖你?”
梁先生和梁太太脸色立刻就变了,梁先生上前拦住梁太太,低声道:“你收声吧!”又对杜琳和林静说,“有话好说,进门来说话,不要打扰到邻居,有什么不愉快说开就得了。”
杜琳冷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梁先生这是怕什么呢?你说,你太太说保姆那些话是不是诬蔑?你本人知道事情真相吧?你说清楚了吗?”
梁先生紧张地往门外张望,“这、这都是误会。”
“是误会就道歉!怎么骂了人冤枉了人不用道歉?林静在你家做保姆任劳任怨,你们说赶走就赶走,工钱也不给结。什么意思啊?压榨劳动力?欺负老实人?”
杜琳高声道,“你家雇佣保姆可是劳务关系,你们欺负人还不给工资,我们可以去告你们。什么素质?怪不得那么多保姆在你家都干不下去,你们不就是仗着一家子人多,外来的保姆不敢出声吗?还有你啊梁太太,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有病就去看病!”
梁太太受不了地走到门边,怒道:“你知道什么?还跟我讲法律,你看过新闻吗?多少小保姆不安分勾引男人的?她自己做工怎么没摔?有我先生在就差点摔着?她什么时候打扫书房不得?非要在我先生在书房的时候?平时买菜又不见买那么多,偏偏和我先生一起的时候买到提不动?”
杜琳就是故意激怒她,果然梁太太的性格受不得激,这一吵,左右邻居家都打开了门,一家好奇、一家嘲笑,好几个人出来以安慰的名义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林静当然不可能认下,立刻反驳回去。她干活要不是被梁先生吓一跳根本不可能摔;她去书房收拾明明是老两口让她去的,催着她早点收拾完去侍弄花;说她故意多买菜就更离谱了,那天小孩子生日,是老两口叫她做一大桌菜庆祝的。
有理有据的反驳让梁太太一时无言,她本也没有实质证据,全凭臆测就羞辱林静要赶她走,这会儿当着邻居她哪里还能理直气壮?
杜琳沉声道:“梁太太你这么疑神疑鬼,该不会你先生经常出轨吧?那可得上报学校啊,这种人品堪忧的人不配当老师,不配教书育人。”她义愤填膺地说,“梁太太你别怕,你受了这种委屈,我们都愿意帮你讨公道,新时代女性早就解放了,决不能容忍丈夫出轨这种事。”
梁太太脸色大变,高声呵斥:“你乱讲什么?我同我先生好地很,从没有出轨的事!”
林静深吸口气,对左右邻居说:“你们听到了,我和梁先生什么事也没有,全是梁太太恶意诬陷。我猜她可能是想扣下我的工资,不知道之前那几个保姆是不是也被扣过工资。”
梁太太还要张口,被梁先生用力拉了回去,黑着脸道:“你住口!”他认真道,“林静,这位小姐,真的是误会,我们决不会做这样的事……”
杜琳挥了下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说这么多,林静也不愿意继续在你家工作。但第一,你们夫妻要向林静道歉,第二,你们要支付她应得的工资,精神和名誉损失费我们大度,不要你们的。
麻烦两位邻居给我们做个见证,解决这两件事,我们立刻收拾东西走,不然我现在就报警,有困难找警察,我想警察一定能解决我们的纠纷。”
自从杜琳出现,就一口一个告他们,一口一个找学校,现在还要报警。梁先生和梁太太又惊又气,又怕她真的把事搞大。
现在被两个邻居听到这些话,他们已经气坏了,很快附近的人家都会知道,一定会添油加醋议论他们,他们的名声全毁了。
可一时他们也想不到挽回声誉的方法,梁先生严厉地看了梁太太一眼,叫她立刻道歉。虽然梁太太心不甘情不愿,还想叫老两口和小孩出来和林静吵,但最后还是在梁先生的强势下道了歉,付了工资。
林静在梁太太的盯视下,快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跟着杜琳走人。临走她们还礼貌地向两家邻居道谢,和梁家人对比,怎么看都是她们更有理。
林静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用力抱了一下杜琳,感动道:“谢谢你,杜琳姐。我知道你是看我委屈想让我出一口气,谢谢你。”
杜琳拉住她的手笑说:“倒也不止是让你出口气,我还想让你胆子大一点,别每次遇到事就哭,哭又不能解决问题。你没做错事,那就据理力争,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结果,想办法得到这个结果就行了。”
从来没有人教过林静这些,让她又感动又羞愧。这段时间她觉得杜琳骗了她,一直堵着气没去找杜琳,没想到最后还是杜琳帮了她。
她想到自己拿到的工资,真心道:“杜琳姐我请你吃饭吧,听说这边有好多大饭店,东西特别好吃,我请你吃啊。”
“咱俩啥交情,不用这么客气。再说你这就满足啦?那两个人这么恶劣,就这么算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杜琳神神秘秘地笑说,“想不想收拾他们一顿?”
林静紧张起来,“怎、怎么收拾啊?杜琳姐你不会想打他们吧?”
杜琳摆摆手,“我像是随便打人的人吗?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杜琳带着林静,写了好几封匿名举报信,分别给梁家夫妻所在的大学院长、系主任、深圳教育局等好几个相关机构邮寄,然后去招聘市场,找到那些帮忙介绍保姆的中介,和他们说了梁家的各种奇葩要求、疑神疑鬼、欺负人、差点扣工资的举动。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怎么也能让梁家那两人不痛快一段时间了。杜琳见过很多值得尊敬的老师,最讨厌他们这种人品差误人子弟的东西,这一下好像也把她这段时间忙碌的紧绷感给弄没了,有一种很畅快的感觉。
杜琳和林静站在深圳繁华的街道上,相视而笑,这一刻,她们忘掉了所有曾受过的委屈、害怕,所有不公平的待遇,只余下最纯粹的友情。
林静佩服她什么都懂,什么都敢干,把杜琳夸得直笑。杜琳哪里懂什么呢?她只知道梁先生、梁太太那种人最在乎脸面名声,私下里什么事都做得出,到外面就一定要粉饰太平。
她说的什么诽谤罪、劳务关系、报警那些,都知道不会有结果,可重点就在于梁家人不愿意闹出去,只能答应道歉。
她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而已。
其实刚来的时候,杜琳一直想着猛龙不过江,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一个外地人,还是应该老老实实缩着才对。
谁知一来就被骗进传销窝,不狠一点根本逃不出来,后面又遇上抢劫犯、牛鹏、陈经理,她发觉原来想的根本就不对。
她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要真遇上厉害的就退,她今天也没法赚到钱把摊子铺起来,所以干脆就好好做自己,用自己的本性闯出一片天。
林静和梁家的纠纷解决了,林静的未来却成了问题。
杜琳记得之前林静说过,如果工作不好就去小城市生活,正好快过年了,她以为林静肯定要先回老家,等年后再做打算。
谁知林静根本没想过回家,杜琳第一次听她说起家里的事,原来她家人都重男轻女,父母把她丢给奶奶,带着弟弟在北京打工。
她奶奶更是对她非打即骂,把她当丫鬟使。
她这辈子做得最有勇气的事,就是在家人想收彩礼把她嫁人的时候,留下一封决裂信离家,跑到遥远的深圳来,天南地北,只想着再也不和他们见面了。
所以她是绝不可能回去的,也没有家人,不管是在深圳还是去别的城市,她都是无根的浮萍。
杜琳终于知道她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被人那么对待,胆小爱哭都还算好的,起码还能鼓起勇气决裂呢。
杜琳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又穷,从小到大吃过很多苦,但现在知道了林静的事,才真正感受到还有很多人在过比她更苦的日子。她有点自责,之前天天忙生意,都没主动去关心过林静。
她安慰林静,“没事,重男轻女、欺负保姆、看不起外地人这些都是以前的陋习,新社会越来越好,我们肯定也能越来越好。
要不你就和我一起跑跑,试试卖衣服,然后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工作。”
林静犹豫着说:“之前秦老板不是说可以在他的公司打工吗?我想……在他公司里打扫卫生,当个搬货的也行。
秦老板是个好人,在他公司里做事肯定不会受委屈,我好好干,这就是一个很稳定的工作。时间长了,说不定我就能在深圳扎根了。
杜琳姐,你和秦老板熟一点,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
杜琳从心里觉得这样的工作没什么发展,但想想林静原来做保姆也一样没什么发展,既然林静都想好了,那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像林静说的,会很稳定,而且肯定不会受委屈。
她一口答应,“那我帮你问一下,不过要看他现在还需不需要人,你也再看看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