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把人卖了◎
顾栖迟发誓她只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可谁知迟鉴听到她说话像是见了鬼,嘴唇颤抖了许久,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憋出来。
而后他又快速地逃走了。
顾栖迟觉得莫名其妙。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正巧又看见夏近从书店里走了出来。
顾栖迟再次将人拦住:“夏佥事,你家大人怎么了?”
“大人......大人出来了吗?”夏近看上去迷迷糊糊,连礼都忘了行:“我.....我也不清楚啊......”
顾栖迟闻言感觉不对,抬起眼仔仔细细一看,发现夏近的脸红得和迟鉴的脖子如出一辙。
好家伙。
顾栖迟开始好奇了:“夏佥事,你们方才在书店里做了什么,可是店里有什么不对劲?”
“没、没什么”,夏近火速否认:“我就是......看了看书。”
夏近背过手蹭了蹭手上的汗:“顾督主你慢慢逛,没什么事我、我就先回去了哈!”
他逃得那样快,和他的大人一样快。
看着飞快远离的后脑勺,顾栖迟皱了皱鼻子。
啧。
顾栖迟也迈进了书店。
与三个锦衣卫不同,顾栖迟对书店内部的结构并不是很惊讶。而后她走到里面,随意拿起推荐榜上的书翻了翻,动作机械,神色平淡。
但实际她的脑子里的想法也很是热闹。
比如......
——呃,这本题材都过时了,不好看。
——这本......一般般。
——这写的什么东西......太过狗血了。
——诶这个还不错!
她把推荐榜上的书都翻了个遍,遗憾地摇了摇头。
质量不高。
但这本《师尊对不起》倒是值得一读。
顾栖迟捧着本《师尊对不起》,慢悠悠地在书店里晃着,看上去读得津津有味,实际上她却在观察书店的各处布置。
视线触到楼梯中间的大柜子时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而后便若无其事地转向别处。
顾栖迟懒懒散散地在书店里转了一圈,而后捧了一大摞书走到了柜台:“老板,结账。”
在一众大多捧着一两本书的人中,顾栖迟一下子变得极为显眼。
“好嘞!”老板心花怒放,暗想今晚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顾栖迟一边看着老板结账,一边与他闲聊:“老板,开个书店挺赚钱的吧。”
“害,也就那样”,老板睁着眼睛就开始忽悠:“也就能勉强维持生计罢了。”
“原来如此”,顾栖迟点头附和,而后突然压低了些声音:“是这样的,我是话本忠实读者,已经看了很多年。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就是想要开一个卖各种话本的书店。”
“能不能挣钱无所谓,主要就是想要实现我的梦想。”
顾栖迟给老板使了个眼色,扯着他一起往角落边走了走:“老板,有没有兴趣开个加盟店?”
“啊这”,老板显然没有想到卖个书会卖到这个样子,他就是一个负责看店的,对那什么加盟店没有半点兴趣:“公子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老板摆摆手拒绝:“搞这一个店就够麻烦了,我年纪也不小了,没什么精力和热情搞别的了。”
“公子还是去别的店看看吧。”
顾栖迟却像是没听懂拒绝的话一般,依旧固执地拉着老板说话:“老板,这可是赚钱的好事,而且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就给我一个加盟资格就好。”
“到时候我店里的利润,你也有份!”
顾栖迟苦口婆心劝了许久,老板依旧选择拒绝。
“公子啊,你也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也得去给别人结账了。”
老板被吵得有些不耐烦,甩着袖子就想走,却被顾栖迟一把抓住。
年轻男人笑眯眯地握住他手腕,爪子牢固得像是铁钳。顾栖迟低声道:“老板,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这个书店的老板啊?”
老板的心咯噔了一下,当即有些慌张:“你瞎说些什么!我自然是这里的老板,不信你去问问这里的顾客!”
“不要急嘛”,顾栖迟握着老板手腕翻了个面,换成手心朝上的方向。
她伸出手指,在老板的手掌上轻轻画了几下。
“老板,这个字熟悉吗?”
手指在掌心游走,冰凉滑腻的触感席卷全身,寥寥数笔勾勒出他熟悉至极的一个字。
说实话,老板这会儿人已经要不行了。他几乎是靠着顾栖迟的力度才能勉强站直身体:“熟、熟悉......就是不知公子——”
“熟悉就好——”顾栖迟打断他的话,手上力度放轻了些:“有些事,老板你还是不要问了。”
“不知您可否替我转达一声?”顾栖迟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我想好好聊聊加盟店的事。”
她在老板手掌上轻轻点了点:“和他。”
老板现在是有苦说不出。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结结巴巴应了个好。看着面前笑眼弯弯的男人,老板只觉得自己看见一只满肚子坏水、不怀好意的长毛狐狸。
“那就多谢了。”
长毛狐狸轻笑着松开他,悠哉悠哉出了店门,临走前还顺走一个厚实的袋子装书。
老板心有余悸呼出一口气,而后赶紧掀起袖子看了眼手腕。
果然红了。
顾栖迟拎着一包书和三盒生煎包回了客栈。
顾十三顾十四还没有回来,顾栖迟开了一盒生煎包吃着,把另外两盒堆在了一边。
话本被扔在床榻上,顾栖迟没急着看,而是一手拿着生煎,另一只手掏出几张纸在上面涂涂画画,之后又从瓷瓶中倒出些药水撒在上面,让字迹消失。
三张纸被卷成三个迷你小球,滚进了顾栖迟的袖口里。
临近傍晚,顾十三和顾十四才回来。生煎包早就凉透了,两人也不在意,三口两口全部吃完。
顾栖迟把茶壶往前推了推:“别噎死。”
“督主,我们查到了。”
顾十三从兜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矿石:“城里并没有店铺售卖这种矿石燃料,而且除了客栈、知府和街上的书店,其他家挂着的灯笼里面都是用的寻常的蜡烛或者麻油绳。”
“果然。”顾栖迟轻嗤一声:“这么精贵的玩意,皇宫可都要省着用呢。”
她接过矿石,走到窗户前细细地看。矿石晶莹剔透,被夕阳镀上一层暖洋洋的金色,似是包裹着一团炽热的火焰。
纤细的手刮了刮矿石边缘,是熟悉的光滑质地。顾栖迟攥紧手指,关节泛着淡淡的白色。
“知府什么时候来?”
“半个时辰后。”
“好。”
南城知府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头戴青色玉冠,衣着低调典雅,手上一刻不离携着一把缀着山水的纸扇。
知府已年仅四旬,但看起来很是年轻。且其五官深邃,面容俊逸,更是多了几分韵味。
总之就是一个长得不错的中年大叔。
虽然福来客栈的三楼并不对外开放,但由于是顶楼,因而对于长年屋顶趴墙角的顾栖迟来说并不构成任何阻碍。
顾栖迟仿佛化身为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趴在房顶上,透过瓦片的缝隙看着下方屋子中的情境。
顾十三顾十四在下面望风,迟鉴等人则是趁机去知府上一探。
知府进了屋便和客栈的管事们闲聊,没过一会儿,顾十七被人带进了屋。少年换了一身月白的的袍子,衬得身体更加清瘦。知府眼底沉了沉,抬起手摇了摇扇子。
“孩子,坐吧。”知府和蔼笑着,示意顾十七坐到他身边:“吃顿便饭而已,不必拘束。”
顾十七拘谨地应了声是。
“在这里住得如何?”知府亲自为顾十七倒了杯茶递过去、
“回、回大人,我、我住得很好。”顾十七回答得磕磕绊绊:“我从来没住过这么舒服的房子。”
“那就好”,知府轻笑:“我叫谢闻风,你叫我谢大人就行。”
“......是,谢大人。”
“你今年多大了?”谢闻风轻轻叩了叩桌子:“读过书吗?”
“我、我今年十六了......”顾十七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谢闻风一眼,嗫嚅道:“我爹娘死的早,这些年......没读过书。”
“无妨”,谢闻风拍了拍顾十七的肩,安慰道:“先吃饭吧。”
这顿饭对顾栖迟来说无比漫长。也不知福来客栈从哪里找到的厨子,这饭菜的味道比外面饭店里的都要好。
热气混着饭菜的香味冲进顾栖迟的鼻子里,沉寂许久的胃开始抗议。
顾栖迟小声骂了一句。
一顿饭下来并没有什么有用信息,谢闻风除了问了问顾十三的基本情况,也没有说些别的东西。
直到两人都放下了筷子。
顾栖迟按了按空瘪的胃,也做好准备工作,将耳朵往下面贴了贴。
“是这样,二......二狗。”许是名字过于羞耻,谢闻风挣扎一会儿才说出口:“你的名字属实质朴了些,不如我为你取个新名字可好?”
“我瞧你穿这月白衣服颇为好看,不如以这二字做名,改为王月白。”
顾十七欣喜若狂,感激道谢。
“还有”,谢闻风将人扶起来,继续道:“你一直在外流浪,我实在于心不忍。正巧我府上缺了个为我研墨的书童,不知你可愿意来我府上?”
他直直看着顾十七,眼底沉沉,似是在仔细审视。
然后他就看见顾十七震惊地张大了嘴。
“真的吗大人!”顾十七直接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砸了下来,发出一声不小的闷哼:“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顾栖迟皱了皱眉。
这个傻孩子。
谢闻风无奈笑着,想要将人拉起来,却看见顾十七刚刚扬起来的眉眼又耷拉了下去。
顾十七泄气道:“可、可我不识字,怕是会给大人添麻烦。”
“无妨”,谢闻风替他理了理衣领,温声道:“快起来吧。”
顾十七手忙脚乱爬起来,腼腆笑着,手伸到背后轻轻扯了扯衣角。
“明日我会派人来接你”,谢闻风拍了拍顾十七的脑袋,招来客栈的管事吩咐道:“好生照顾着。”
“今日这顿饭吃得如何?”侍女正为谢闻风披上外套,他低头系着扣子,随口问道。
“挺好的!”顾十七连连应道:“就是......这粥我吃不太惯。”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笑着:“我感觉口味有些重了。”
“是吗”,谢闻风被逗笑了:“看来你口味挺清淡,以后来府上我吩咐人给你做清淡些。”
“今晚好好休息吧。”谢闻风嘱咐几句便离去,顾十七也被人带着离开。
顾栖迟一个翻身利落地下了屋顶,风一样地拎起顾十三顾十四回到了房间。她快速推开窗,正巧看见谢闻风出门上了马车。
“督主,怎么样?十七有没有和你说上话?”顾十四顺着顾栖迟的目光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开口问道。
“十七没事”,顾栖迟竭力平复着心跳:“他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我不好靠近他。”
“那可有什么——”
“他不是大周人。”
顾十四话问到一半便被顾栖迟打断,他张着嘴在那里缓了半天,终于消化完顾栖迟方才的那句话。
然而惯性使他又问了一句:“什么?”
顾栖迟望着下方热闹的街市,眼底如彻骨严寒。她捏紧手腕上的红绳,声音冰凉:“南城知府,不是大周人。”
一个被知府款待的落魄流浪者,即使面对一桌口味不佳的饭菜,也不会轻易说出不满意的话来。
况且顾栖迟只闻着味道就知道这顿饭的味道绝对不差。
那为什么顾十七别的不提,偏偏在一桌琳琅满目的佳肴中挑出了一碗粥。
甚至这个粥还是他一开始以“胃不太舒服为理由”加的。
而粥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点,就是“粥”与“周”同音。
还有扯衣角的动作。
四下衣摆——在东厂,这代表着“不”字。
一个“不”,一个“周”,还有顾十七口中的“口味重”。
西北部的几个国家名字快速从顾栖迟脑中闪过。
同时,吃饭时顾十七特意将呼吸放重了些,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可那谢闻风,呼吸内敛,气息极稳,几乎没有任何声音。顾栖迟方才迅速跑到窗前,也是想再通过其走路的姿态判断他是否习过武。
答案现在已经显而易见。
“十七是怎么看出来的?”顾十四依旧很惊讶:“毕竟没有人会把‘我不是大周人’写在脸上。”
“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而且是看见了很明确的标志”,顾栖迟拄着下巴若有所思:“得找机会和这谢闻风见上一见。”
“迟指挥使他们今晚不是去了谢闻风的府邸?或许可以发现什么。”顾十三安慰道。
“是吗”,听到这话,顾栖迟突然笑得有些诡异。她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金珠子,掀起眼皮:“只可惜,他们今晚估计回不来了。”
“督、督主,这又是什么意思?”顾十四觉得今晚自己的脑子已经有点超出负荷:“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我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顾栖迟丝毫不愧疚:“劳驾他们转移一下注意。”
“相信那些厉害的锦衣卫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厉害的锦衣卫正蜷缩在厨房狭窄的菜案下面骂娘。
迟鉴一行人本调查得好好的,谁知刚从书房出来,就差点撞上一群巡逻的守卫。三人忙闪身到一旁的厨房中躲着。
“大人,这怎么回事啊,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多守卫?”
“难道有人发现我们了?”
“不可能——”夏远正要反驳,就听见外面传来守卫嘹亮的嗓音:“府上进了贼人,你们要仔细搜查,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这什么鬼啊!”夏远戴上痛苦面具低声惊呼:“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人看见啊!”
“有人把我们卖了”,迟鉴的脸和头顶上的锅底一样黑,隐在暗处的身影散发着暴躁的气息,像一只炸毛的猫。
“那会是谁呢?”夏近一脸担忧:“我们的对头太多了。”
“还能是谁。”迟鉴冷哼一声,咬牙切齿挤出三个字:“顾、栖、迟。”
“顾督主?”夏近不理解:“我们不是一起查案吗,他为何要这么做?”
“是啊,而且顾督主看上去虽然......不像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这样卖我们吧?”
“你们不懂。”迟鉴发出一声叹息:“他比你们想得可怕得多。”
迟鉴拍了拍两人的肩,真心劝告:“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
翌日一早,顾栖迟神清气爽地出了门。她轻车熟路地进了书店,屈起手指敲了敲老板面前的桌案:“老板。”
这会儿书店刚刚开门,老板本来还有些睡意,但这睡意在看到面前人的时候顿时灰飞烟灭。
“公、公子您来了!”老板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挺早的哈。”
“是啊”,顾栖迟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昨日说的话,老板你没有忘吧?”
“哪儿能呢!”老板压低声音:“我家大人过一会儿就会到,工资可以在这儿等一等。”
他从抽屉中掏出一把钥匙,领着顾栖迟到楼梯的大柜子面前。老板熟练地打开柜门,露出里面通往楼上的阶梯:“公子可以去二楼休息。”
蜿蜒的阶梯通往上方的楼阁,光线昏暗,墙壁上挂着几盏小小的灯笼。
顾栖迟抬步走了上去。
二楼的空间并不大,只有几件屋子,门前皆挂着层纱帘。顾栖迟走进最中间的房间,靠着把美人椅坐了下来。
老板给顾栖迟送上茶水和点心,还给她捎带了几本话本。
顾栖迟一边看书一边吃点心,倒是惬意。半柱香的功夫,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逐渐靠近,顾栖迟掀起眼皮,正巧和开门的人对上了视线。
这是个三旬左右的美貌妇人,身着浅蓝色绸衣,发饰简单干练。浓眉凌厉,眼尾微挑,看起来很是精明能干。
看到顾栖迟的瞬间,妇人眉尾重重一颤。她转身关上房门,走到顾栖迟对面坐下。
顾栖迟当然没有错过她方才的异样,她放下手上的话本,坐直身体。
“听说公子想要见我?”妇人看着顾栖迟,朗声问道。
“难道夫人您不想见我吗?”顾栖迟笑着给她斟茶,目光在她脖子上的橘红色吊坠上打了个转:“夫人这项链很是好看。”
“是吗。”那妇人接过茶水,却是不喝。她放下杯盏道:“公子不用和我在这里打哑谜,我付晴在这南城十来年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像公子这样想要与我见面的,也海了去了。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节约些时间。”
“公子昨日提了一个字,不知是什么意思。”付晴直截了当把话放出来,性情倒是和长相颇为相符。
“太字代表着什么,付夫人应是最清楚不过了吧。”
“否则您也不会今日就过来见我。”顾栖迟也不恼,唇角微勾:“还是要我说得再清楚些?”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付晴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眼底微闪。
“那我就再说清楚一些。”顾栖迟无奈笑笑,轻飘飘抛出几个字——
“前骠骑大将军,太期韫。”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我给自己挖了好多坑TnT先走走剧情,过了这段之后男女主感情会有一个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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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文兮,见之不忘,猛灌营养液,为之轻狂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好滴~把坑先填完,不急的】
【走都可以走,我看谁不走剧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