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鸿风打开院门,朝外喊话道:“都进来。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还打架,让村里邻居看笑话。”
男女二人相互搀扶站起来,脸上鼻青脸肿,眼角鼻孔出血,一副凄惨模样。
等俩人进了院子,穆鸿风悠悠道:“再待几天,你俩就北上。这期间,为师教你俩一些小本事,都是行走江湖能用到的,用的巧了能杀敌,脑子笨的也能给自己行方便。”
崔英有气无力道:“师父,很急么?”
穆鸿风摇头道:“本来不算急,就是你们两个兔崽子在眼前晃荡的让人心烦,为师就想个法子把你俩踢远一些,以图清净。”
崔英吸溜一下鼻涕道:“哦,这样啊。”
陈景揉一下脸颊,已经肿到挤眼睛了,忍着别扭问道:“师父,这次出去多久啊?”
穆鸿风琢磨一下,开口道:“估摸没个三五年,你俩回不来,甚至可能更久也说不定。”
看一眼顶着猪头似的俩人,碍眼道:“去休,去休。别在我眼前晃荡,太糟心。”
往后几天,穆鸿风给两个弟子灌输一些术法与见闻,术法零碎几个,大多还是暂时用不到的,见闻却极多,让陈景与崔英大感惊奇。
“钰金洲二庄祖被师父杀了么?”
“没有,只是重伤了他,让他长长记性。”
“他与师父有旧怨?”
“很多时候,江湖打生打死不一定要有仇怨?”
“听不明白。”
“有朝一日,你会有明白的。”
陈景趁机问起当年张夫子的事情。
穆鸿风笑道:“神国不显,总会有人蠢蠢欲动,文泽洲的读书人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读书人没有神国当年厚积薄发的底蕴,又是贱皮子,道貌岸然说的就是读书人中的一类,会来事的几乎也是那一类,想和我联手抗衡中洲王朝的外侵。
我这人的恶名摆在那里,他们没有谈判的余地,就想从你俩身上着手,看看有无可能余生交好,这就是为何那位‘张夫子’来到这处偏僻地,教一群野孩子的缘故。”
陈景问道:“中洲王朝真的那般厉害么?”
穆鸿风笑道:“如今这世道,唯一有可能重整天下的,只有中洲王朝。”
崔英想了想,小心问道:“那师父你呢?”
穆鸿风停顿片刻道:“师父在静待时机,时机到了,也就是一决胜负的时候。”
陈景愣神道:“一统天下?”
穆鸿风听后哑然失笑,“你所说的‘一统天下’,与我们几个飞升境眼里的‘重整山河’,不是一个意思。
不到琉璃境,你俩没掺和的资格。行了,今天就这样吧。”
男女二人就要离开,陈景突兀问道:“师父,你晓不晓得我还有多少老乡流落在外?”
穆鸿风意外道:“这个就难说了,师父当年顺手将你救下了,至于其他人,要么早就走了,要么应该已经死了,茫茫天地找寻老乡,这可就难了。”
“这样啊。”陈景伤感道:“我回来路上,在游风城碰到一个勉强算老乡的,还以为找其他人也挺容易,看样子,不是那么一回事。”
“能找到一个,已经是侥天之幸了,不要奢求太多。”
穆鸿风挥手就要赶人,崔英脑袋伸进来问道:“师父,我老乡是不是更容易找到?”
穆鸿风不予理会,挥手让俩人滚蛋。
崔英边走边说道:“其实我真的想问老乡在哪儿的?”
陈景好奇道:“还以为你在乎?”
“本来是不在乎的,本来。”
“过两天再问问呗。”
“算了,问不问都差不多。”
“你可真够善变的。”
“我这叫随遇而安。”
回来才过十天,不到半月,陈景和崔英就收拾行囊,其实东西也不算多,至少陈景这边如此,几套换洗衣裳占去玲珑袋大半,崔妞几天前问过师父,是否有法衣赐予,被师父看傻子一样盯着,陈景看在眼里,更不会去犯傻。
走出院门,守在一旁的董川海笑得像个老太爷,乐呵呵道:“早去早回。”
男女二人给这位排行第二的师傅一个拥抱。
“多加保重。”
“可得撑住啊。”
董川海笑容苦涩,略带一丝萧索,点头道:“放心,死不了,去吧。”
“师父!”
俩人招呼一声,对师父拱手行礼,等到穆鸿风默然点头,男女二人走去兆安城。
董川海揣着袖子,嘴里念叨着,“本事不咋样,至少懂事些了。”
穆鸿风欣慰道:“雏鹰展翅,总要走出那一步。”
“齐爷”自从荣登城主之位,头三年还想凭着草莽霹雳手段,好好整治一下迂腐的兆安城这座小“朝廷”,他确实做了,也略有成效,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越是下狠手整治,府库越是没钱,越是没钱,越是没人听话,这里边还包括当年和自已同生共死的兄弟们。
思来想去,猜是过惯了苦日子的穷兄弟们,被一些兆安城老旧势力收买同化了,事实却如他所想,斩草除根过一波,换来兄弟的反目成仇,不得已之下,该收手的收手,该和谈的和谈。
如今城内,他座位居首,左手边是一位城里世代从良的老先生,姓贺,身手也不差,算是老旧一派共同推举出来的,右手边则是在帮派时就是兄弟的老三,如今仍旧排行第三,事无巨细都能交付与他,这些年两兄弟相互搀扶,一直磕磕绊绊走到今天。
屁大点儿的一座城池,上无宗主国,下无藩属地,只顾自家,城门关与不关,无甚差别,齐城主每日酒肉吃饱,雄心壮志也跟着去了五谷轮回地。
每当夜深人静,齐城主扪心自问,当年若是跟着众人离开,如今不晓得过啥样的日子,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仍旧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兄弟义气是否尚在?生死交情是否还能维系?
豪杰满座叹蹉跎,酒盏交错复轻狂。
齐城主放开之后,再没了和老旧一派较劲的心思,每日与世浮沉,事情也做,主意也出,只是再没了杀伐果断。
无事放荡,闲时晃荡,忙时,叽哩咣啷。
这天白日,城主府内几人落座,一成不变的座位排序,一如既往的喝酒裳舞听曲度日。
早些年前,齐城主一身勇武,不知脸面为何物,白日宣淫的事也照做不误,就是边上有看客也无妨,说不定还要炫耀一番,这儿会自持身份,眼睛都不会往舞女身上多瞟一眼。
“你俩什么人?”
“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红三爷缩起脖子,总感觉是那两位,至少其中一位过来了。
齐城主几天前听他说过,当年那位少侠回来了,功夫深不可测,但却并没见到那个“小霸王”,庆幸之余又担心,不知那位剑客少侠是停留片刻,还是来清理残渣的?
“抓住他们!”
一声暴喝过后,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拳到肉声。
“拦住他们……”
嗓门有声无力。
“砰”的一声,房门被踢开。
齐城主和红三爷等到了最坏的结果。
当年的俩位少侠,都来了。
贺先生已经从城主那里得来一些消息,虽没见过当年两位少侠,不过这会儿从城主和红三爷脸色可以得知,就是他俩了。
贺先生起身道:“俩位少侠如此大动干戈所为何事?不若你我把酒言欢一场,但有需要,我等都好商量着来,如何?”
陈景和崔英脸上伤势未痊愈,此刻外人看去多出几分凶狠,尤其是齐城主和红三爷,他俩草莽出身,看去俩人脸上伤势,给人以悍匪的味道,他俩是粗人,花花肠子没读书人多,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才不会触怒俩人。
崔英察觉到一个背对自己而坐的人手上有动静,隔空一拳过去,连带那人身边俩人,全被她一拳打晕。
贺先生眼中惊异,欣喜若狂道:“他们对少侠不敬,理该如此,我这里罚酒三杯,算是给俩位赔罪了。”
陈景挥手飞出一道剑光,劈在这个事儿多的主身上。
贺先生罚酒没喝到,被一剑劈飞了出去。
崔英看着齐城主道:“给我们找两匹马!”
红三爷赶忙起来,跑去外边安排,他算是回过味来了,如今这俩位,对他们这些主事一城的家伙,看谁都不顺眼,但凡丁点儿冒犯,一拳一剑给你放倒。
齐城主拱手道:“多年未见俩位……”
“别废话,出来!”陈景走去外面,给他留下一句话。
齐城主苦笑连连,只得听从吩咐。
一男一女骑着高头大马,后边跟着一胖一瘦两个兆安城大人物,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去了西城门。
出了城门,陈景拨转马头,看去俩人道:“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两三年后,我会找人帮忙来治理城池,你二人能忍则忍,不能忍就搬着家当离开,不阻拦。”
两人呐呐不能言,兜兜转转如风水,又要转回去了。
崔英牵马来到俩人跟前,盯着他俩道:“做好了有赏,做不好,该杀就杀了。”
齐爷鞠躬道:“不敢推辞,一定做好。”
红三爷也不敢开口提离开,“全力以赴,不敢让两位失望。”
等到俩骑走远,城门口的两人依旧呆呆眺望,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打今儿起,兆安城就换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