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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钱与脸面

    注定无可奈何的事,陈景索性不放心上,钱该花就得花,哪怕在他看来是冤枉钱,一锤子买卖就是这么霸道,没得办法。

    带着崔妞走走停停,东瞅西瞅,不进店铺,就在外面随便看看,反正不花钱,都是稀罕物件,解一下眼馋。

    来往人流多有奇人,以前在书上看到的遛狗逗鹰,在这儿则是坐骑异兽,牵扯珍禽,有人座下异兽大过牛马,皮毛斑斓条纹,头颅似豺狼,四肢多像狮虎,好在训斥的无比听话,没有兽性四散的到处乱嗅乱吼。

    也有骑乘巨熊、巨蟒,招摇而过,只看体型就晓得不是寻常野兽,引得众人观望,当然各有载具,不是赤条条的裸骑上面。

    崔英看得极其羡慕,恨不得现在就去深山抓来一头狗熊当坐骑,只是才羡慕完,就看一满面神奕女修骑乘白鹿,冥思空想一般目不别视,随着白鹿悠悠走过,丽人背影留下无限遐想。

    看得出神,蓦地回过神来,抓着陈景胳膊道:“这就是仙女啊,难怪世人都向往之,这谁见了不着迷,空灵出尘,神采飘逸,就是那个味儿。”

    陈景则是瞥见另一边,一个身着皮甲壮汉,背着一硕大包袱,头顶兽帽,只是尖耳露了出来,这让他刹那间想到了“妖”。

    听师父说过,西蛮洲的妖族与外面少有交际,十分闭塞,大多时候只能靠着跨洲渡船内外通航,形同闭关,西蛮妖族也少有出海,各洲对于西蛮妖族都视为敌对,见到西蛮走出的妖族,能杀就杀,杀不了就赶走,厌恶又不待见。

    对待本土妖物,自然不能这么乱来,一味打杀是不可能的,比如当下这头已经化形的妖物。

    至于刻意庇护,那就更不可能了,族类不同,已经足够让其他族类避而远之,只要不是心向西蛮,又修道有成的妖族,本土宗门遵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则。

    当然反过来用在其他族类身上也行,占了天生道体便宜的人族,没少被天地间其他族类所诟病,只不过如今人族占据天下,让其他族类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渡船上那本山水志所册录宗门掌教,至少南聿洲这一块儿,有一个算一个,没有妖族出身的,这兴许就是除西蛮洲外其他妖族的生存之道。

    高不成低不就。

    陈景告诫崔英不要盯着看,别说妖族,就是人族,这也是忌讳之一。

    崔英漫不经心点点头,瞅一眼那个大汉就挪开了目光,一个妖族哪里有仙女养眼,若是个女妖也罢,异域风情也算换个口味,既然公的,没多大稀奇,除非现出原形,那她就要长长眼了。

    来到集市后边,总算是见识了仙宫的霸道,店铺说不上富丽堂皇,可这一条街都是仙宫产业,左右望去,勉强能看到首尾,家大业大便是如此。

    店铺买卖大头是水丹,其他自然也有,但凡是摆上柜台的,一律和仙气挂钩,即便是水产鱼鲜,那也是上了年月,名声在外。

    动辄数百年老龄的鱼骨龟壳,拳头大的夜明珠,这些东西针对世间豪门大户,不管是入药还是买回家里把玩做摆设,凡俗身份正好与之匹配。

    一些修为低下的野修为了挣钱,也会涉猎一二,不过拿来自用做法器,差了些火候,不差钱的宗门嫡传看到这些上等俗物,往往也是嗤之以鼻。

    一路兜兜转转,眼看天色已晚,陈景打算先住下再说,不急着今日就买水丹,何况后边还要走很远的路,在这里好置办行装。

    走在去客栈的半路上,正要倒拐时,被一人出声唤住,“两位可是需要水丹?”

    陈景和崔英微微一怔,寻声看了过去。

    一座小巧的四方阁楼,长宽不过两丈,正好处在街巷交叉处,摆的是四方柜台,面向两人这处柜台后面,只有一位面容娇好的女子,瞧着不过桃李年华,身着青衣,上面有云水纹路,正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俩,想必方才就是她出口挽留。

    陈景拱手道:“却有此意。”

    女子问上一句,“可知我仙宫店铺的规矩?”

    陈景点头应道:“晓得。”

    女子了然道:“既然如此,早买晚买都是买,何不现在我这里买了去,免得夜长梦多。”

    陈景无奈道:“话是如此,可想要买的东西有些多,手头拘谨,只能细细盘算过后,才会打定主意出手。”

    女子点头道:“是要精打细算,日子才不会过得恓惶。”

    崔英走近几步,斜靠柜台上,自作风流状,笑呵呵道:“不知姐姐芳龄几许,可有如意郎君,若是没有,意中郎是想要什么模样的啊?”

    女子也不见羞涩害怕,面色冷淡道:“黄毛丫头一个,却学登徒子,真是少见。”

    陈景推开崔妞,让她不要胡闹,和那位显然是仙宫弟子的女修歉意拱手,就要离开这里,没想到那位女修再次开口挽留。

    “今日时辰到了,仙宫杂役我也做完,既然遇见,即是有缘,我可以破例卖你个贱价,你意下如何?”

    崔英乐呵的叉着腰,咱这魅力顶天了,才出来闯江湖功力就见涨,这么快就能让美人拜服。

    陈景则是迟疑不定,问道:“道友方才也说了,仙宫水丹从无二价,为何独独为我二人破例?”

    女修笑着反问道:“集市录上面写的就是真的?说是破例,其实更多时候随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俩是第一次出来闯荡江湖吧,也太稚嫩了,容易被人看轻。”

    陈景听完后有些惆怅,一方霸主做生意太随意,你集市录上面写的都是蒙骗人的?这让他有些莫名反感。

    女修看一眼两人,思虑一番道:“其实是看中你两人年轻有为,我虽看不清你俩修为深浅,但能感知出你俩底子打的不错,非常人所及。

    退一步讲,不管是野修还是宗门弟子,如此年轻就修道小成,顺手推舟结个善缘罢了,我仙宫也乐意如此。”

    原来仙家行事,也会沾染市侩风气,让陈景悲愤欣喜皆有,一时之间没了言语。

    “你俩想要哪种品级水丹?”

    “不知上品水丹,道友能出个什么价位?”

    “说是没钱,这会儿直接问上品,刚才莫不是在框我,看走眼了啊。”

    女修自嘲一笑,说道:“原本上品水丹,一瓶等同一枚云钱,既然看好两位,打个对折吧,不过你必须一次最少买两瓶,如何?”

    陈景思索片刻,一咬牙,买了!

    天晓得下次踩狗屎运是何年何月,过了这村难有这店。

    放下后背竹笈,动手翻找里面钱袋,陈景忽地想到一件事,问向看着别处看的女修,“你们这里可有牭腹袋?”

    女修回头笑道:“那种东西,我这里可没有。”

    说完之后眼睛亮起,“玲珑袋有,你要不要?”

    崔英惊呼一句,“就是只比乾坤袋差一截的玲珑袋?”

    看到女修点头,崔英抓着陈景胳膊来回摇晃,野狗叼食一般,不答应不松手。

    自从乘过渡船后,见识了各色人等,大侠梦已经无法满足她了,背了一路包袱,侠客模样装的够够的,如今该是满足她的下个愿望,做神仙。

    既然是神仙,行头该拼上,首先就得把那个硕大的包袱换掉,怎么看怎么碍眼,没一点儿仙气儿,这怎么能行,不把包袱换掉,怎么穿着打扮都是多余。

    陈景摆脱不得崔妞的纠缠,硬着头皮问价钱几何。

    女修竖起三根手指,怕误会了去,开口道:“两瓶水丹,外加两个玲珑袋,总共三枚云钱。”

    陈景心疼的咬牙切齿,一把甩开崔妞,极其不舍的去掏钱袋。

    临走时师父给了三枚云钱,还说事不过三,这下一次就用完,幸亏董老爷子私下塞给他一些神仙钱,要不然就要成穷光蛋了,不过乘坐渡船,已经用去几颗。

    腰缠万贯,片刻散尽。

    至于孟恓那里,一分钱没给,还想让陈景匀一些给他,不是孟恓小气,剑仙大多都是穷光蛋,孑然一身真不是吹的,急需钱了,要么就去借熟人周转,别指望还的那种。要么就去抢,不义之财的那种。

    听孟恓的口气,凡是修道有成的野修,欠债不知凡几,打家劫舍也不知做过多少回,和修为成正比。

    仙宫女修看着年轻男子心疼模样,不禁掩嘴而笑,等到男子拿来神仙钱,验过真伪后,大袖一挥,柜台上随即现出两瓶水丹和两只小巧袋子。

    丹瓶通体瓷白,瓶口用软木塞住,外看平平无奇,陈景心中埋怨不止,本以为水丹是用珍奇包藏,没想到是用的却是寻常瓷瓶,怎么看也值不了几个大钱,陈景甚至怀疑能否卖出几十两银子。

    两只小巧口袋倒是让他眼前一亮,闪烁点点金光,袋口挂有一条金色细绳,托在手中,略有压手感,赶忙问道:“这玲珑袋内里空间多大?能装多重的东西?可会增加携带之人的负重?”

    女修回道:“玲珑袋,已经脱离凡胎象,就如修士晋入金丹境一般,十成分量,你只需承重至多两成而已,能装多重,看你体魄如何了。至于能装多少……”

    指着男子竹笈道:“比起这个,多出一倍左右,你日后若是炼化,心神可以探入其中,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当下存取东西,需解系绳索。”

    崔英傻笑着拿玲珑袋在自己腰上来回比划,不说装什么东西,只是挂在腰上,就觉得自己是个有钱的土神仙,改天再来件法袍穿上,英姿飒爽,神仙中人,舍我其谁。

    女修提醒两人道:“算我多嘴几句,出门在外,宝物财货不宜外露,即便你们日后炼化了玲珑袋,被人抢去了,修为高的仙家,挥手之间便能破去禁制。修为低的野修,也有偷鸡摸狗巧取本事,谨慎起见,还是收到袖里或衣襟内。”

    陈景先行谢过这番好心提醒,开口想询问女子姓名,等日后登门答谢也好找对人,却被拒绝了,女子告诉他,若真是心存感激,也该是给予仙宫,而非她。

    崔英不乐意也不甘心,厚颜道:“仙子姐姐对我有大恩,我无论如何也要报答,知恩不报岂不是寒了美人的心,太不妥当了。

    来来来,告诉我大名,连小名也说来一并听听,另外生辰八字最好也写下来,没别的意思,有了这档子事儿,咱俩关系已经非比寻常,该是深入了解一下了。”

    女修斜眼看她一眼,讥笑道:“色胚无赖子,白瞎了一身修行底子,嘴上花活又能说会道,干脆去做采花贼好了。”

    崔英喜笑颜开道:“正有此意。”

    陈景捂住她的嘴,对着女修尴尬一笑,歉意道:“这家伙嘴太贱,对不住了。”

    女修恼怒的看崔英一眼,走上几步,就想去了楼上,只是越想越气,回身走到崔英面前,一巴掌拍其脑门上,这才离开上楼去了。

    陈景刚才渗出一层虚汗,事情太过突然,他想拦也拦不住,好在那位道友没动真怒,伤不了皮糙肉厚的崔英。

    崔英猛地转过身来,欢跃大喊道:“看到没,看到没!刚才有个美人儿,一位仙子,摸了我的脸。老天啊,我的桃花运来啦!嘎嘎……”

    陈景只觉得丢脸,你这么大声,楼上很可能听的到,人家给破例是出于好心,崔妞这么一闹,有可能恶了人家美意,赶紧拉着她离开此地。

    楼上,一处窗口大开着,正好可以看到离去的那对男女。

    刚才操持柜台的女修,正陪同一白袍中年男子看向外边。

    “师父,他们两人,真的是那位南聿洲之主的弟子?”

    “错不了的,虽说我也不大相信,可这是师祖亲口说的。”

    “师祖说的?”

    男子回过头来,留有短须,略有斯文气,手指轻点弟子额头,调侃道:“胆子越来越大了,师父的话都不信了?”

    原名浮芯的女子,作小女儿状,调皮的吐下舌头,“主要是咱们那位南聿洲之主名声太坏,以前从无听说传道收徒,如今有是有了,可以他的身份,昭告天下宗门才是,没道理寂然无声。”

    冯清远坐回椅子,说道:“你只晓得那人臭名昭著,不管你认可多少,要牢牢记住,那人是飞升境,仅此一点,恶名也是威名,然后再论其他。”

    浮芯给师父斟茶一杯,有些反唇相讥道:“大修士爱惜名声如同羽翼,为何只有咱们头上那位,奇人异事到如此地步?难道还有天生坏种不成?”

    冯清远瞪她一眼,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被他宠溺的厉害,如今惯的不像样子,什么话都敢说。

    轻咳一声,责备道:“混账话!哪里有什么天生坏种,秉性放纵一些而已,这才显的那人特立独行,日后记得慎言,连师祖都被他稳稳压了一头,怎么小心对待都不为过。”

    浮芯心中还是有气,看向外面道:“那个男子性子沉稳,虽说见识历练不够,礼数倒是不差。倒是那个女子,像极了嫡传,和那人早些年传闻中类似,一个喜欢偷摸拐骗,一个喜欢拈花惹草,都算不得好人。”

    冯清远扶着额头,刚才的训斥算是白说了,教不严,师之过,诲人不倦有自己好受的,提醒这个弟子道:“这几天盯着点,他俩身份不要泄露出去,免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若是他俩惹了小麻烦,可以借仙宫名义给行个方便,给暗地里解决了,但仅限于此。

    既然是那人的弟子,能闯祸,一点也不稀奇,闯的祸事顶天也无所谓,若真被我不幸言中,仙宫尽可能独善其身,为避免殃及池鱼,一定要占据‘道义’二字,免得被人找借口发难。”

    浮芯被最后的话逗笑,看到师父故作威严,立马敛去笑容。

    冯清远站起身道:“反正你也喜欢热闹,就在集市这里待上几天吧,修行也要用心些了,被他俩后来居上,不说性子高傲的你,连师父也会觉得脸上无光。”

    “我是比他们年长几岁,可如今也合气有成,修道天才就是我这种,他俩还能追上我?”

    “过上几年,便知分晓。”

    女子得意道:“到时便知。”

    屋内现出一道涟漪,男子随之消失不见。

    浮芯拱手道:“恭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