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宫门,自有宫内侍从前来引路,苏凉同离清走在一起,虽时而有入宴之人好奇的眼神打量过来,却也不敢多看,一路顺当的走进太华殿中。
离清身为小国师,确实同其他人不同,单独坐在半高的台子上,四周皆有白纱遮挡,外人只能隐约看到台子内的身影,其余参宴之人皆按品级分坐在大殿之内。
苏凉看着外面趁着宴会还未开始相互走动问好的众人,有些好奇道:“为何前面全是老者?”
“宴会按照品级安排座位,前面那群胡子长的,都是费劲力气爬上来的,比后面的人多了几十年的努力,自然要老的多。”离清端正的坐在那里,虽看着严肃,可眼神里却透出无趣来,冲苏凉指了指桌前的点心,“这宴会上的点心,都难吃的要死,别指望能吃饱,今日更重要的,是来看戏。”
苏凉悄悄拿来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入口甜腻,连忙喝口茶水冲淡了下味道,确实不怎好吃,“那最前面还有四个年轻的呢?”
“四个?”离清闻言眯了眯眼朝下看去,“奇怪,怎么多了一个?”
“是道启书院的周崇之,今日宴会名单上有他。”身后的檀音开口解释道,“几日前便来了王城,可惜王上一直卧病为由未曾召见,今日应是第一次进宫。”
“道启书院?”离清玩味的笑了笑,“说起来,这都二十年了呢。”
“他也是周家人?”苏凉听到道启书院有点惊讶,这里莫不是也有承古派?
“是周家人,不过这个周崇之有名的很,周家最后一个实验品,一个瑕疵品,伪素仙。他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周朝暮,凭借一己之力带领着周家小辈推翻了承古派的现任院长,可惜自己孩子却是个实验品,真是讽刺。”离清看清楚了周崇之的长相,不由呸了一口,“长得倒是勉强能看。”
苏凉仔细看着最前面的四个年轻之人,三个长相颇为相似,眉目甚是硬朗,唯独一个,精致的不似郎君,正微笑的同那三人说着什么,似乎是察觉了什么,突然朝台子之上看了一眼,虽然隔着白纱,可苏凉总觉得他看到了自己,只见周崇之微愣一瞬,便继续同他人讲起话来,似乎并未看到什么。
“王上到~”一声略尖的声音传入殿内,顿时周围安静下来,数名宫娥整齐的排成两队从殿门进入,后面跟着一顶金色步辇,由二十八名侍从抬行,金漆涂色,雕刻镂空花纹,后面左右皆有宫娥手持掌扇,更有乐师不知在何处吹奏起乐器,丝竹之音传入耳中,更是添了几分庄重肃穆。
大殿之人皆分立两旁,让出道路来,躬身齐声喝道:“恭迎王上,恭祝王上万寿无疆。”
只见步辇之上,已经白发苍苍的殷王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略道沙哑道:“诸位免礼,在座的皆是我殷国栋梁,今日只当我们君臣共乐,无需多礼,开宴吧。”
“多谢王上。”殿内众人在此行礼后,纷纷落座,殷王在宫娥的搀扶下坐在殿内最上方的高台之上,待殷王坐下后,殿内两旁陆续走出众多宫娥有条不紊的陆续上菜,中间台子上也有舞女登台,随着丝竹之声舞动着曼妙不已的身姿,宴会上一片祥和之气。
“父王,今日大喜之日,儿臣斗胆为承公讨个赏,承公年事已高,前些日子的无妄之灾属实让承公吃了不少苦啊。”正当苏凉尝试其他菜肴时,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最前方的四个座位中一个男子突然开口,苏凉便看向离清,小声问道:“你还未同我说,其余那三个人是谁。”
“开口的是二王子商召,他旁边的是三公主商钰,对面的是四王子商祺。”听到商召开口,离清也终于不再那般无聊,兴致勃勃的同苏凉介绍道,“他说的承公,是下面第一排左手便的那个老头,正在吃瓜的那个,哈哈,你看他瓜都掉了。”
太华殿空旷巨大,商召着一句话声音不小,在殿内传出回音来,整个殿内皆被这句话怔住,连舞乐也停了下来,一时之间竟突然安静下来。
高台之上的殷王抬了抬眼皮,看着下面的商召,俯视之下还能看到他眼里隐藏不住的兴奋之情,不由冷下了眼色,问道:“承公可有何想要孤王赏赐的?”
王承公擦了擦嘴角,起身拱手道:“多谢二王子抬爱,本就是臣识人不清,遭了算计,还好王上明察秋毫,还臣清白,王上未怪罪臣已是大恩,怎敢奢求赏赐?”
殷王闻言脸色缓和下来,“承公也确实受苦了,这样,将孤王的那幅寒山夜图送到承公府上,权当补偿承公了。”
“臣惶恐。”王承公行礼坐下,脸上虽还端的住,苏凉却看到他吃饭的速度都快来几分,想来是很喜欢。
“行了,都愣着干嘛,继续。”殷王看着下面台子上已经跪了一片的舞女,挥了挥手,随即乐师继续奏乐,舞女们也起身继续跳舞。
“那王承公馋这寒山夜图许久了,这次王上竟然直接赏了给他,真是便宜他了,若是早知道几个月的牢狱之灾便能换来,怕不是早早的自己收拾行李去司寇监了。”离清扭头翻了个白眼,面纱后的嘴角很是不屑的撇了撇。
“司寇监?”苏凉对这些官职不是很了解。
“氏族不入刑,司寇监是专门关押犯了过错的氏族的地方,里边的环境不比王城内的客栈差。”离清难得好脾气的解释道,“快别说话,好玩的要来了。”
“只怕单单一幅寒山夜图不能让承公释怀吧,若我是承公,定要将这背后之人也送入司寇监,才能出这口气啊。”商召不死心的继续开口。
“二哥,今日万寿节,过了。”商钰皱着眉头看向自己家二哥,太过心急,太过明显了,大哥现在只是在东宫闭门思过,已经可见父王的态度了,这般咄咄逼人,定会惹父王不喜。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商召也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一心想趁此机会将大哥打入深渊,再也不能翻身。
“哦?”殷王放下酒杯看着商召,“你可是对孤王的决策有何异议?”
商召闻言连忙起身,抬头看不清殷王的表情,可那冰冷的声音还是浇灭了这些日子以来兴奋之情,颇有些不自在的回道:“儿臣不敢。”
“哼。”殷王看着商召的样子,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颇为头痛的揉了揉额头,“那便给孤王老实吃饭,就显得你有一张嘴了。”
“是。”商召耷拉着脑袋坐下,再也未出声。
“就这?”离清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还以为多精彩呢,这些个王子真的是越来越没有水平了!”
苏凉已经将位子上的菜肴统统尝了一遍,对一碗鸡蛋羹尤为喜爱,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离清见状将自己位子上的鸡蛋羹拿给她,一脸嫌弃道:“怎么着那狗东西不给你吃的啊?一碗鸡蛋羹都吃的香。”
苏凉无视离清的嫌弃,有些开心的接过鸡蛋羹,继续吃起来,看的离清连连摇头。
“父王,二哥虽说有些直了些,可大哥的事情总要有个交代的。”一直沉默的商祺也开了口,语气却委婉了许多。
殷王沉默的看着商祺,良久开口道:“你也觉得孤王的做的不对?”
“儿臣不敢,只是父王还未做出决定不是吗?”商祺低头,仿佛在同殷王聊着日常小事一般的口吻。
殷王闭了闭眼,“孤王自有决断,今日先不说这些。”
“是,父王,是儿臣多言了。”商祺闻言也并未多说。
对面的商召颇为不服的看着商祺,眼里全是挑衅,凭什么对他就那般严厉,对四弟就这般温和!
商祺无视了商召的眼神,安静的吃起饭来。
“这四王子倒是有点意思啊,还不算特别无聊。”离清饶有趣味的看着安静吃饭的商祺,扭头问檀音,“他可有给国师府递过帖子?”
“未曾。”檀音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哦?那还真是有趣。”离清的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的说道。
宴会继续平平的进行着,期间再也没发生过别的事情,直到殷王离开,宴会结束,离清微微扭了扭酸软的脖子,有些埋怨道:“你说我为何要想不开来参加宫宴来受这般罪?宫里的厨子做的东西还不如檀清做的好吃。”
“您既然选了这条路,自然要遵守规则的。”檀音上前轻轻为离清捏了捏肩膀,瞬间缓解了离清的疲劳。
苏凉悠悠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到觉得这菜还可以。”
“真是可怜的小凉子啊,跟着那狗东西就这般没见过世面。”离清嫌弃的看着苏凉,“吃的还真不少。”
还未等苏凉反驳,台子上走来一名宫娥,恭敬的站在白纱外面说道:“小国师,王上请您留步,去太和殿商议些事情。”
“太和殿?”檀音退后,离清双手合在身前,抬着下巴问道,“王上还请了谁?”
“这便不知晓了。”宫娥低了低头,态度恭顺。
离清见问不出来,便也不为难她,冲苏凉扬了扬头,“走吧,你也同我一起。”
“又没请我。”苏凉吃的有些饱,并不是很想去,摇头拒绝。
“我有说跟你商量吗?”离清奇怪的看着苏凉,一字一顿的说道,“若是不跟着我,你可出不了这宫。”
虽然苏凉觉得自己可以,但应该会很麻烦,最后还是随离清走去,一同前往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