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宋织跟在靳衍身后,只觉此时的靳衍还未走出东宫,便如临大敌一般,背脊僵硬得像是一块冰雕。
靳衍带着一行人朝着德兰宫前去,一路上气氛都有些沉重,仿佛这不是去面见皇后,而是去奔丧。
宋织想起,书中似乎有提到过,现在的皇后并非靳衍的生母,而是靳衍母亲死后过继到皇后膝下的。
本就不是亲生母亲,靳衍还这么抗拒女人,那想必和皇后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只是碍于身份在此,不得不唤她一声母后。
看着靳衍如此紧张的样子,宋织不禁有些好奇,靳衍的心疾到底因何而起。
小说中对此并没有细说过,只知是靳衍幼年的阴影,能让人心理产生扭曲的阴影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但遭遇了这样的痛苦,靳衍如今仍是成为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少年。
光是这点,靳衍就比许多人强上不知多少。
想到靳衍最终在小说中的结局,宋织的确有些惋惜,虽然和靳衍的相处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但宋织还是想着,既然剧情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如果能帮助靳衍治好心疾,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心下一阵胡思乱想着,一行人已然来到了德兰宫前。
门前一众太监宫女站在两侧,见到来人立即跪下身来:“参见太子殿下。”
靳衍的身子在听到女声后不自然地顿住了,下意识想要后退却是硬生生将脚站稳在原地,缓了口气才开口道:“免礼。”
一名太监起身后上前向靳衍报道:“殿下,皇后娘娘在后院等候您多时了,奴才这就替您带路。”
说罢,太监又转身对着靳衍身后的人摆手道:“娘娘喜静,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公公。”跟着靳衍来的一行人垂头应下,转身就走。
徒留宋织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怎就退下了,退下了还怎么跟在靳衍身边。
正不知要怎么办才好,靳衍侧头朝她看来。
靳衍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围宫女带来的压迫感在此时稍微得了些缓解,很快便道:“你跟着。”
宋织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跟了上去:“是,殿下。”
带路的太监狐疑地看了眼宋织,只觉这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像是没见过这小太监,但瞥见靳衍有些阴沉的脸色,也不知是哪里惹得靳衍不悦了,不敢多说,连忙转身带路。
德兰宫的后院很是僻静,虽是冬季但仍是种满了四季青,一片绿植映入眼帘,连带着空气都要清新几分。
小道尽头的凉亭修得宽敞,坐落在一棵大榕树下,亭侧还落下些许碧绿点点,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
宋织没敢多瞧便已是跟着靳衍来到了凉亭前,只见两步台阶上的凉亭内,一双华贵的绣鞋映入眼中,仅看裙摆处用金线勾起的裙边,就能知着此衣之人身份高贵。
“儿臣见过母后。”
宋织一愣,连忙弯下腰:“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并未过多注意靳衍身后的太监,只是淡淡地指了指身侧的位置,开口的嗓音温婉贤淑:“坐吧。”
靳衍的脚步有些僵硬,步入凉亭内便离皇后过于近了,而皇后身侧还站着两名宫女,更是让他头大。
但此时自是不可能不动的,靳衍只得硬着头皮踏上台阶,刚一有动作,身后也传来声响,察觉到宋织紧跟着自己,心下不知怎的,倒是松了口气。
宋织虽然不怎么知道现下是个什么情况,但随机应变还是难不倒她的。
跟着靳衍踏入凉亭内,便见皇后身后的宫女就要上前来给靳衍斟茶,宋织连忙先一步接过宫女手中的茶壶谄媚道:“让奴才来吧。”
说话间,顺势就将宫女的身子挤开,与靳衍拉开了一段距离,斟上茶便就地站着,隔绝了宫女与靳衍之间的距离。
靳衍看着茶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怔愣片刻,这女人倒是挺会来事,心下放松了几分但仍是坐得有些僵直,没能有勇气直视皇后,只想着尽快结束谈话离开此处:“母后近来身体可好,这几日事务繁忙,听闻母后唤儿臣前来便没能第一时间过来。”
宋织趁此偷偷抬眼瞄了一眼皇后,雍容华贵,气质不凡,果然是母仪天下的女人,和电视剧中所看到的大多数皇后如出一辙,令人仅是看一眼,就觉得像是在仰望一般,明明皇后是坐着,她是站着的。
皇后似乎对靳衍漠然的态度已是习惯了,浅尝一口茶柔声道:“兴许是到了冬日,总是觉得有些疲乏,不过我也知晓你平日里抽不出空来,这便不曾叨扰过你,但这次急着唤你来,是想问问,太子这是有了心仪女子吗?”
靳衍的眉头在听见女子二字后,微不可闻地轻皱了一下,薄唇紧抿并未第一时间答话。
皇后瞧见靳衍这副模样,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惋惜来,没等靳衍说话又接着道:“听闻你前几日传唤了一名女子去你宫中,也不是本宫想着管束你什么,只是这些年来任何女子你都瞧不上眼,就是见也不愿意见,整个东宫连个宫女也不曾有,这便觉得好奇,若是真有了心仪的女子,尽管同本宫说,本宫自是要将此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宋织站在一旁觉得有些奇怪,这皇后说话的态度怎么这般卑微,明明贵为皇后,就算靳衍是太子,如今还未登基那也是小辈,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吧。
再反观靳衍,似乎并没把皇后的好言好语听进去,整个人依旧紧绷着,像是时刻提防着周遭的任何一个女人一般,生怕这些女人突然有个什么动作。
这完全是鸡同鸭讲,宋织不禁有些同情皇后,但这其中肯定没这么简单,靳衍都不是皇后亲生的,这皇后如此在意靳衍做什么。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靳衍察觉皇后说完了话,虽没太听进去,但还是开口敷衍道:“劳母后费心了,此事儿臣自有定夺。”
皇后脸色僵了一瞬,面对靳衍的淡漠似是有些伤神,张嘴欲再说什么,对上靳衍的眼眸又硬生生将话止在了肚中,只好抬手招来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太子难得来一次德兰宫,去将今晨备好的糕点端上来让太子品尝品尝。”
靳衍下意识就要张嘴拒绝,却在宫女应下声迈开步伐后,又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周围的女子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心不已,哪还有心思去想什么糕点,直到缓过神来,宫女已是快步前去取糕点了。
宋织越发觉得不对劲,这皇后未免也太过在意靳衍了,如果是为了抱靳衍的大腿,那也大可不必。
靳衍本就过继到她膝下了,待靳衍登基,她就是皇太后了,放眼整个后宫都没人能撼动她的位置,她就好生生地在这德兰宫享清福不就行了。
那不是为了抱大腿,又是为了什么呢?
正想着,方才的宫女很快将糕点取来,端着托盘朝着凉亭走来。
宋织抬眼看向那托盘,一盘子各式各样的糕点,显然是精心准备的,这皇后可真是为了靳衍前来大费苦心,总感觉这之中有什么支线剧情,但原书中可一点没提到过。
本着八卦的心,宋织打算日后找机会调查调查,要是靳衍自己愿意告诉她,那就更好不过了。
“哎哟!”忽的一声惊叫,宋织顿时脸色一变。
那端着托盘的宫女正走到凉亭前,因托盘太大未能看见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就踢到了台阶,身子不稳就要向前摔来。
宋织心中警铃大作,这个方向,岂不是直接就要扑到靳衍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宋织都佩服自己的反应力,电光火石间,她也“哎哟”一声,顺势就朝着前面倒去,直冲冲就朝着靳衍怀里去。
身子迅速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中,宋织整个人下意识就抱紧了靳衍的脖子,整个人将靳衍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的,随后便感觉到了一股从前方传来的撞击。
靳衍下意识抓住了宋织身上的太监服,瞪大眼就看这宫女朝这边扑来,最终却只是碰到了宋织的背部,并未碰到他分毫。
但如此近距离,仍是让靳衍心慌意乱,几乎要暴走,却在下一瞬,被宋织抱紧了脖子,脖颈后传来的温度让他瞬间回了神,好似心境都平和了几分。
哐当——
伴随着托盘落地的声音,精美的糕点落了一地。
趁着混乱,宋织连忙松开手,微眯着眼摊开了身子,一副晕厥的模样。
方才的宫女失手打翻了糕点,还险些撞上了太子殿下,顿时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跪在地上几乎快哭出来了:“娘娘饶命,殿下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知错了……”
宫女的声音吵得靳衍浑身不适,皱着眉头看向在自己身上放松了身体缓缓睁眼的宋织,倒是没想到危急时刻宋织反应如此之快,但这等方式也太过离谱了,靳衍就等着看这女人这是要编出个什么花来。
宋织缓缓睁开眼,还不是为了让靳衍不被女人碰到她才做出这么离谱的举动,好在宫女完全没碰到靳衍,靳衍没事了就行,这便立刻站起身来痛苦地皱起眉头演戏:“殿下恕罪,娘娘恕罪,奴才头晕眼花,奴才这身子……咳咳……”
见宋织咳嗽,皇后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下意识就将身子后移了几分。
靳衍也是有些佩服宋织的胆量,这宫女一不小心摔倒吓得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宋织倒好,故意摔倒还敢在他和皇后面前演戏撒谎。
不过多亏了宋织的机敏,靳衍自知此地不宜久留,再待下去皇后也会起疑,连忙作出神情不悦的模样站起身来道:“看来今日不适宜享用母后的糕点,这奴才似是染上了风寒,儿臣这便将人带走以免传染了母后,待日后得了闲再来探望母后,儿臣告退。”
说罢,皇后也只能惋惜地看着靳衍点了点头,不再多作挽留。
靳衍瞥了眼还跪在凉亭前的宫女,就这么走出去势必要经过这宫女。
咬了咬牙,正要说点什么,方才还在一旁咳嗽的宋织立刻动了身子,三两步站在那宫女面前将她的身子挡去大半,直接在中间隔出一条不宽不窄的路来尖着嗓子道:“太子殿下启程回宫!”
靳衍眉梢轻挑看了眼有模有样的宋织,这女人,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