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封燃昼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他眼睑微红,眼中还有一丝未散尽的杀意,怎么看都有一丝不同寻常。
谢挽幽料想自己失踪后,封燃昼在寻找她的过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今天这事实在过于阴差阳错了。
谢挽幽按了按眉心,对着另一边的封燃昼无奈道:“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在哪。”
封燃昼顿了顿,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莫不是……玄沧剑宗?”
谢挽幽震惊了:“这你都能猜到,你,你是不是会那种掐指一算的技能啊?”
“……”才跟谢挽幽说了没两句话,封燃昼又有了熟悉的无奈感,他走到一棵树后,避开了路过的人群:“不是算到,是听说你被两个剑修带走,由此推论出来的罢了。”
谢挽幽:“当时我们走得那么快,竟然还有人看到?”
封燃昼“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蛛王耳目遍布整个千丝洞,抓来一问就知道了——你怎么会被玄沧剑宗的人带走?”
说起这事,谢挽幽就又想叹气了,抱着小白,拉了个椅子坐下,惆怅道:“说来话长,跟你分开后,我为了确保安全,就往洞里放毒,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我万万没想到,我从前的剑宗师姐和师兄也在洞里,而且很巧的是,他们刚好遇到了蛛王……”
封燃昼稍稍一想,就猜到了后续是什么发展,饶有兴趣地挑眉道:“所以你只能暴露自己,跳出去给他们解毒,但你没想到,你好心没好报,他们醒后,居然连带着把你也给抓了回去?”
“你还笑,”谢挽幽听他尾音上扬,似乎被她逗乐了,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都快气死了,泄愤般戳了戳他的投影。
什么人啊,她在这着急,封燃昼不安慰就算了,居然只顾着嘲笑她。
可惜她触碰到的只有空气,戳了个寂寞。
封燃昼笑够了,勉强恢复了正色:“看你急着这样,怎么,是被关在玄沧剑宗里了吗?”
谢挽幽蔫头耷脑地应了一声:“渡玄剑尊不许我下山,让我留下修炼,参加几个月后的问仙大会。”
“以他的性子,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封燃昼冷哼一声,一副极看不上眼的样子。
谢挽幽撑着下巴:“我也不可能一直留在玄沧剑宗吧,除了得到渡玄剑尊或是其他师伯的允许,有没有别的办法能下山?”
谢挽幽本以为封燃昼那会有什么歪门邪道可以一试,然而封燃昼扫她一眼,竟然道:“没有。”
不是“不太可能”,而是笃定的“没有”,这倒是稀奇了,玄沧剑宗的护山大阵居然厉害至此,连魔尊都没有突破的方法?谢挽幽好奇地问道:“这护山大阵就这么厉害?”
封燃昼道:“这是当年……玄天祖师在飞升前设下的阵法,你说呢。”
谢挽幽不由咋舌,原来玄沧剑宗的护山大阵是这样来的,以祖师爷当年臻至化境的修为,确实无人可以强行突破。
谢挽幽失魂落魄:“这么说,我真的出不去了……”
封燃昼终于安慰了她一句:“留在玄沧剑宗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毕竟你出不来,神启的人也进不去,从此以后,你和小白便彻底安全了。”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谢挽幽假笑:“……谢谢你的安慰,我真的有感觉心情在变好。”
封燃昼一个没忍住,背过了身。
谢挽幽气得一拍桌子:“不要再幸灾乐祸了,我能看到你在笑!”
封燃昼回过头,仍是一脸正色:“我没笑。”
“……”
封燃昼轻咳一声:“你被你师兄师姐
抓走的时候,就没有反抗过?”
谢挽幽面无表情:“因为我不幸中了蛛毒,乾坤袋又被蛛王吞了,找不到解药,所以没法反抗。”
这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不由一急:“糟了,万药灵乳还在乾坤袋里——”
封燃昼不紧不慢地拎起一个乾坤袋:“是这个?”
“你把它拿回来了啊,”谢挽幽松了一口气,随后语气有些迟疑地问:“是……从蛛王的腹部剖出来的吗?”
封燃昼握着她乾坤袋的手悄然收紧,平静地反问:“不然?”
谢挽幽神色就更纠结了。
封燃昼蹙眉:“有话就说,是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当然不是,没有你,我本来也打算自己去剖的,”谢挽幽凑近打量他,蛮不好意思地问:“蛛王的腹腔里肯定有很多脏东西,你剖开它的时候,是不是也被弄脏了……”
封燃昼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谢挽幽最后还是问了:“你洗过了没有?”
封燃昼:“?”
谢挽幽清了清嗓子,颇有些心虚道:“……不然下次再见面,我恐怕就不能亲你了。”
封燃昼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脸色一僵,不自然地别开眼:“谢挽幽,你——你的脑袋里怎么总装着这些废料?”
谢挽幽极不服气:“增进感情的事,那能叫废料吗!”
封燃昼:“……”
谢灼星原本乖乖蹲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急切地蹭过来毛遂自荐:“娘亲,既然狐狸叔叔不愿意,你不要亲狐狸叔叔啦!亲小白!小白干净,还可以随便亲!”
谢挽幽把它抱过来揉了一通,亲了亲它的猫猫头:“好!娘亲以后只亲小白,不亲狐狸叔叔!”
谢灼星快乐了,对着投影里的狐狸叔叔得意地晃晃尾巴尖。
封燃昼瞪着它,不明白幼崽在骄傲什么,居然连它娘亲哄它的话也信。
谢挽幽嘴上说只喜欢它一只猫猫,还不是转头就对他动手动脚?
封燃昼哼了一声,转而对谢挽幽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暂且留在玄沧剑宗内静观其变,至于碧霄丹宗那边,我帮你去说就好。”
谢挽幽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封燃昼看她蔫蔫的,面色还有一些苍白,便问:“蛛毒解完了吗?”
“嗯,据说是玄明师伯帮我解的——就是我二师伯。”说到这里,谢挽幽有些疑惑地抬起手指看了看:“奇怪,玄明师伯没认出这是悬游大师的清厄戒吗?”
封燃昼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道:“玄沧剑宗的剑修一心修剑,并不关心剑道外的其他人,更何况悬游道人多年不在修真界,他的法器,大多数人只闻其名,不识其形,你玄明师伯认不出也正常。”
谢挽幽就懂了:“剑道和丹道之间也有壁!”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正说着,谢挽幽看到封燃昼展开背后黑色羽翼,飞入云霄。
角度就是视频通话的角度,谢挽幽从这个视角看封燃昼,倒是十分新奇。
谢挽幽问:“你现在是去碧霄丹宗?”
封燃昼应了一声,羽翼从云海中划过,翼下卷起的飓风瞬间吹散无数流云,他长睫低垂,银发也在风中浮动:“把万药灵乳送过去,顺便告诉他们,你如今在玄沧剑宗手里。”
“咳,说得我像是被玄沧剑宗绑架了似的……”谢挽幽托着下巴对他说道:“你到了以后,得让我师尊他们跟我说上话,否则他们说不定还会以为我被你杀人灭口了。”
听她这么说,封燃昼唇角微掀:“我又不是疯了,有什么理由要在这个时候对你下手?”
“逻辑是这么个逻辑,但你空口无凭,谁会信你?”谢挽幽捏着谢灼星的尾巴尖晃了晃:“对吧小白?”
谢灼星马上点头应和:“对!”
封燃昼:“……马屁精。”
封燃昼的飞行速度极快,没多久就抵达了碧霄丹宗。
他从谢挽幽的乾坤袋中取出弟子信物,直接穿过了碧霄丹宗的护山大阵,而后径直去了玉霄殿。
悬游道人见只有他一人回来,脸色顿时变了:“本座的乖徒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封燃昼将手里的通讯镜给他:“说来话长,让她同你说。”
沈宗主听到动静,也从殿内走了出来,没看到小徒弟,眉头紧蹙:“挽幽呢?”
谢挽幽忙道:“师尊,我现在去了玄沧剑宗。”
沈宗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旁边的悬游道人挤到了一边,抢先一步询问:“玄沧剑宗?好端端的,你怎么去了那里?”
谢挽幽就把千丝洞内发生的乌龙事又说了一遍,而后半是无奈地道:“渡玄剑尊现在一定要留我在玄沧剑宗内练剑,我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了碧霄丹宗了……”
悬游道人与沈宗主对视一眼,面上忽然多了几分狐疑,警惕道:“无缘无故的,那个渡玄剑尊忽然对咱们挽幽这么热情……不会是想收她为徒吧?”
沈宗主倒是不急,拢起袖子:“挽幽是冰灵根,确实十分适合修炼剑道,之前渡玄剑尊便有指导挽幽剑法的意向,只是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如今挽幽恰好去了玄沧剑宗,大抵是因为这样,渡玄剑尊才将她留了下来吧。”
“是这样吗?”悬游道人疑神疑鬼,对着谢挽幽语重心长道:“徒儿啊,渡玄剑尊如果只是指导你一下,那没有问题,可要是他想收你为徒,那你可万万不能答应啊!”
谢挽幽:“为……为什么?”
悬游道人几乎要翻白眼:“你不知道!那些剑修爱剑如命,做事只求一心一意,要学剑,就只能一直学剑,绝不能分半点心思去做别的。你要是真当了那什么剑尊的弟子,为师敢保证,他才不会管你在丹道天赋如何,只会让你跟丹道断得一干二净,好让你一心学剑。”
谢挽幽震惊了:“还会这样吗?”
悬游道人:“可不是嘛,寻常剑宗都如此,何况玄沧剑宗这种顶级剑宗。”
谢挽幽心情就更复杂了。
她本想着,如果沈宗主和悬游道人跟渡玄剑尊交涉,能不能说服他把自己放出去,但这么一看……似乎希望也很渺茫。
悬游道人还在细细叮嘱她:“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乖徒儿,你听懂了没有?千万不能答应渡玄剑尊,知道吗?”
谢挽幽很是头疼:“嗯……听懂了。”
沈宗主这时忽然道:“挽幽,你是不是还没有自己的本命剑?”
谢挽幽一愣,没想到沈宗主也注意到了她没有本命剑的事:“是。”
“为师听闻,问仙大会的前十名可以进剑阁选一把本命剑,”沈宗主看向她:“若有一把本命剑,对剑修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挽幽,这个名额,你得拿到手,如今修真界内并不太平,唯有提高自己的能力,方能自保。”
谢挽幽:“师尊,您的意思是……”
沈宗主说道:“为师会向玄沧剑宗修书一封,说明你的情况,这段时间里,你便留在玄沧剑宗里专心练剑。”
谢挽幽迟疑道:“可炼丹——”
“炼丹虽然要紧,可若是修为不够,对炼丹师也没有好处。”
谢挽幽只好点头。
悬游道人在旁边嘀咕:“不对啊,我越想越不对,渡玄剑尊他指导就指导,非要把挽幽扣下来不让走做什么?怎么看都像不安好心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本抱臂靠在柱子上的封燃昼倏然睁开了眼,看向了悬游道人。
悬游道人被他看了一眼,瞬间炸了,没好气道:“你小子看什么看,不服气?”
封燃昼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心里却开始不断盘桓着悬游道人方才所说的话。
容渡扣住谢挽幽不让她离开,当真只是因为担心她独身下山后遇险吗?
想起黑影曾经递上的卷轴,封燃昼不由蹙眉。
还有谢挽幽那个曾经很喜欢的二师兄,都在玄沧剑宗里……
封燃昼只是一想,心情就控制不住地变糟。
以前他还可以视而不见,可现在……却是再怎样都无法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