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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你又让他亲你了”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我只觉得谢言这句话问得十分好笑又莫名其妙,这光天化日之下,我和谢行难道还能做出什么苟且之事来不成?

    况且谢行不过是凑近了与我说些玩笑话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我见谢言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又忽然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刚刚此处只有我与谢行二人,他就算不靠我那么近,也能将事情讲得清楚,为何他还要这般刻意地靠近我,做出那些会让人误解的动作?

    我想到这里,便急急地去看谢行,想从他那得到一个解释,这才发现,谢行早就在谢言过来的时候便跑得无影无踪了,只留我一人在这儿承受谢言的怒火。

    我这时才知道自己又被谢行那只小狐狸戏耍了,不禁有些心虚地抬头去看谢言的表情。

    谢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跟前,他生得极高,我就算挺直了摇杆,头也只到他胸膛处。他现下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灰瞳沉沉,两片薄唇抿得平直,看着很凶,被他身体挡住的光影便乌压压地罩在我身上。

    那种阴暗沉重的压力立时让我有些喘不过气,只能低着头,一步步往后退。偏偏我一往后退,谢言便朝着我步步紧逼。

    明明他并未说话,面上的神情也冷得像块冰,但我不知为何就是能感觉到他在生气,就连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就这样退无可退,我的后背很快贴上了散发着寒意的石柱。

    我知道已经避无可避,才堪堪抬起头,心虚地避开谢言灼灼的视线,只看往一旁,低声问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谢言并未回答,长而久的静默在我们二人之间蔓延开,我只能听见他落在我耳畔的深而重的呼吸,像是凶猛的困兽在极力遏制自己的怒火,控制住自己不向孱弱的猎物出手。

    我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谢言的怒火平息下去,反而是他微凉的手指忽然擒住我的右脸,几乎是强迫性地逼我与他对视。

    此时已接近黄昏,斜阳昏沉地落在谢言的面上,他的睫毛纤长又浓密,末端像是染上了金粉,而他这样不错眼地看着我,灰瞳像是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湖水,漂亮地令人心惊。

    若不是他额上跳动的青筋,和咬牙隐忍的表情,我都差点被美色迷得七荤八素。

    他微凉的指尖从我的右脸徘徊,最终又落到了我的嘴唇上,带着十分的力道在上边按压擦拭,像是在擦拭什么碍眼的秽物,我经不起这般磋磨,便伸手去掰开谢言的手,却无异于蚍蜉撼树。

    谢言仅用一只手便将我的两只手腕禁锢住,我双手被缚,嘴唇又被谢言带着薄茧的手磨得生疼,声音里经不住就含着哭腔,“太子殿下,你将我放开!”

    但谢言并不理我,而是忽然凑近了来看着我,纤长的睫毛轻轻地扇动,像漂亮的金蝶,灰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嘴唇,眼神凶狠得像要将我整个人吞下去。

    他的声音暗哑又低沉,像是亟待爆发的平静火山下的熔岩,每一个字音都隐含着警告意味,“封九月,你又让他亲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定定地看着我,阴郁凶狠的眼神里竟藏着一丝委屈,他一边脸隐于阳光的阴翳之中,似魔似鬼,像是若我不好好回答,下一瞬便要像头野兽般撕咬上来。

    我知道他是又魔怔了,硬是将我当成了封九月,可是为什么是“又”?难道我之前曾与谢行做过这般事,被谢言发现过?

    我自认前世与谢行之间清清白白,从未有过半分逾矩,除了有一次与谢行同在一室,当时的情形又与今日是何其相似,可是当时我与谢言还并未是亲密的关系,就算真的与旁人亲昵,应该也罪不至此,但谢言竟然耿耿于怀到现在?

    思及此,我几乎是又惊讶又诧异地去看谢言的神情,他眉宇间充满了煞气,眼眶通红,愠怒又专注地盯着我,似乎在等我的解释。

    他这番作态,像极了一个被妻子戴绿帽后又不舍得与妻子和离的可怜丈夫,仿佛只要我做出敷衍的解释,他就会无条件的相信,然后将此事揭过那样,近乎算是卑微地在求和。

    我到了今时今日才见到了谢言藏于冰冷漠然外表下的另一面,他对封九月有着近乎偏执疯狂的占有欲,我从前身在局中,并未觉出其中的曲折弯绕,但今天这件事,却让我对过往许多事有了新的见解。

    谢言是否真的喜欢封九月,这点无从知晓,但他对封九月的确有着强烈的独占欲,他将从前的我,当成了仅属于他一人的物件。

    所以我当年与谢行多说几句话,他便要生气,后来我与蒋清灵一整晚的说话,他急得将我压着亲到透不过气,但他却从未承认过自己的半分嫉妒,这些还是我们并未在一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后边我俩关系亲密了,他便不准我多与旁人说话,也不准小满伺候我沐浴,我当时只觉得他屁事很多。

    如今想来,竟是如此,兴许他谢言就算不喜欢我了,也不准其他人与我亲近,他就是这般自私蛮横,不讲道理。

    我又想起了从前的一件往事,只觉得通体生寒。

    从前在太子府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谢言公务上很是繁忙,根本没有时间理我,我便只能在府内自己找找乐子。

    当时我与花匠聊得甚是愉快,试图向他请教栽种花草的方法,而花匠也是极有耐心很温柔的一个人,他时常红着脸轻声细语地与我说明各种技巧,有时我|操作不当,他也会上手来帮我,是个很好的园艺老师。

    这样一来二去,我有时便会忘了与谢言一同用膳的时间,直到管家被使唤来找我,我才会狂奔着去找谢言。

    那段时间谢言几乎是离了我便不能吃饭,所以每次我来迟了,便见他端正地坐在餐桌前,却并未动筷子,只直勾勾用那双漂亮的凤眼看着我,似是在等我的解释。

    我只能将请教种花的事情说与他听,他便只是点了点头,此事便揭过去了。

    可是后来我迟到的次数多了,他便有些不耐,但也并未限制我种花的权力。直到有一天管家说漏了嘴,在谢言面前说起了那个花匠的情况,说他长得周正,人又温和,还未娶妻。

    我不知管家为什么要突然跟谢言说这些琐碎的小事,只觉得谢言看我的眼神有些可怕,像一匹被兔子抢走猎物的狼。

    当晚我就被莫名其毛地教训了一顿,屁|股差点开花,却始终不知道谢言突如其来的怒气是为何而起。以至于第二天去找花匠的时候,我走路的姿势都略显艰难。

    花匠轻声地询问我是怎么了,我只摆摆手,冲他笑得灿烂,“不过小事,咱们继续种花。”

    花匠也不知为什么就突然脸红了起来,眼睛更像是粘在我脸上一般,眼也不眨的看我,因他时常这样,我并没有再做理会,只将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紫藤罗花上。

    这一天我并未因为种花一事而错过用膳的时间,因为谢言竟破天荒地过来寻我了,我欣喜地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只乖巧地与谢言一一介绍我那段时间种的各种花儿。

    谢言看着像是并未认真在听,他的手臂将我的腰箍得很疼,就连眼神也锋利冰冷地落在花匠脸上,秾艳的脸上有种盛气凌人的倨傲。

    花匠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谢言放在我腰间的手,脸色霎时间就白了,眼圈有点红,手脚都局促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听见谢言的声音缓缓落下,有种不容置喙的强势,“人贵在自知,若不自量力地对别人的宝贝心存觊觎,只会招来无端的祸事。”

    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谢言在说些什么,只看到花匠的表情在一瞬间凝滞,就连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我想与他解释说谢言是个很好的人,只是面上有些冷而已,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谢言便将我直接拉走,那天中午我的屁|股又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揍,我敢怒不敢言,真的十分窝囊。

    后边我再去找那花匠,却再也寻不着了,管家与我说,花匠请辞回老家种地去了,我还为此低落了一段时间。

    之后在太子府的时日便变得十分无聊,我如今想起,才发现,只要我与旁人接触过密,一旦此事被谢言发现,那些人便会凑巧地请辞离开。

    当时的我,并未觉得蹊跷,只是更为依赖谢言这个人,如今一想,只觉得讽刺,谢言这分明是在不动声色地铲除异己,真真是个卑劣的小人。

    那些人分明对我没有半分龌龊的心思,谢言却能因着他那点畸形可恶的占有欲,害他们失去赖以为生的差事。

    兴许在谢言眼里,我便是那种随便放浪之人,觉得只要旁人与我说几句话,我便会喜欢上对方,所以他才会这般不信任我,让那么多无辜的人白白丢了手上的活。

    我想到这里便觉得怒火中烧,恨意与怒意将我的理智烧得全无,张嘴便是胡说八道。

    “太子殿下为何要管云清的私事?云清与八皇子殿下互生情愫,就是亲了又如何?”

    我话音刚落,便见谢言的神色阴沉得可怕,像是风雨欲来,浓云蔽月,秋风拂动他墨黑的发丝,他的灰瞳里瞬时装满了愤怒厌恶痛苦种种情绪,眼眶里爬满了红色的血丝,眼圈微红,像是受尽了欺辱激愤到极点却又无力宣泄的困兽,就连咆哮都遭到了残忍的压制。

    谢言甚少有这般失控的表现,我并未被他的情绪感染,反而带着种种恶意,细细欣赏他面上的每一寸表情,都是那般生动,像是纤尘不染的谪仙生出种种阴暗的欲,真好看,还能再生气一些吗?能让谢言不快,对于我来说,便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了。

    可是很快我便不这么想了,因为我看到谢言垂在身侧的手转瞬间紧握成拳。果然来了,是要打我了吗?

    我认命地闭上了双眼,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我毫发无伤,耳边却听到了一声闷哼,夹杂着拳头落在玉石上的巨大声响。

    我将眼睛睁开,便见到谢言的右手上正在汩汩地淌着鲜血,血一滴滴地顺着衣袍下摆落到了地面上,晕开一圈圈的血迹。而谢言素净的白袍也染上了血污,那么大声的响动,我怀疑他的手骨都已经折断了,不由自主地想去捧住他的右手,想看一看他的伤势,但还未碰到,谢言便已经狠狠地将我的手甩开。

    他灰瞳中那些复杂又沉重的情绪在此时早已化作了一滩死水,眼睫扇动间,我似乎看见了眼眶中晶亮的水痕,他冷冷地看着我,像是从未认识我,更妄谈爱上我,眼中的阳光都在此刻被无情碾碎,化作了一缕飞灰。

    谢言走得很干脆,我看见他清瘦的背影在寒风中萧瑟,宽大的衣袍随着夜风飞扬,像一只飞翔远方的浴血鸥鸟。

    他手上的手并未做任何处理,自然地垂落在身侧,鲜血滴答滴答地落了一路,怔怔地望着那一地的血痕,忽然觉得喘不上气。

    我又转过头去看身后的柱子,只见粗壮的柱身上留着一个深深的凹痕,上边密布地都是谢言的血,红得刺眼,我颤抖着手掏出袖中的锦帕,细致地将上边的血迹擦得一干二净,如此重复,直到月辉冷冷地落在我脸上,我才如梦初醒地触摸着柱身上的凹痕,像是触摸着那只染满了鲜血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