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官职上吴道贵为知府,栾飞再怎么不过是个营官;身份上,吴道乃是科举进士出身,妥妥的高人一等的文官士大夫,而栾飞不过是个丘八;年龄上,吴道更是正当盛年,栾飞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而且,以往吴道与栾飞之间,还有着不小的矛盾。
但是,如今亲耳听见栾飞的这番全局战略的分析后,吴道仍然不由得彻底生出一副膜拜的心思,满脸膜拜的望着栾飞,算是彻底的服气了。
可笑那些士大夫偏偏一个个每天坐而论道,夸夸其谈,实际上却毫无半点解决问题的能力。眼前这毛小子,却真抓实干,一步一个脚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混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要是假以时日的话,必当前途不可限量。
只可惜,这样的人,的确是大宋江山社稷的一个潜在的巨大的威胁。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吴道顿时就理解了自己的那些同行们为什么视栾飞如洪水猛兽一般,非要除之而后快了。而赵书文,却始终不惜降低文官进士的高贵身份,总是对栾飞“折节下交”了。赵书文,那是妥妥的被栾飞的个人魅力所征服了。
当下,吴道慨叹连连,望着栾飞,徐徐的说:“我大宋能有栾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真是我大宋江山社稷之福啊!”
栾飞听了,笑了笑,似笑非笑的望着吴道,徐徐的问:“知府大人心中真的这么想?”
吴道呆了呆说:“那是自然。”
栾飞笑了笑,徐徐的说:“恐怕,经历刚才那一番话,知府大人心里也认准了栾飞乃是大宋江山社稷的威胁呢。”
吴道听了,不由得一呆,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毕竟,栾飞既然当众问出了这种话,你说吴道能怎么回答?
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昧着本心说绝对没有这回事?那要是栾飞抓住这件事不放,然后回头广而告之出去,天下那些文官士大夫会怎么看?岂不是要把自己也归类于赵书文一伙,成为文官集团的“叛徒”?
要是直接说你栾飞确实是大宋江山社稷的威胁?万一栾飞恼怒起来,直接拿这件事大发雷霆大做文章,甚至为此拒绝北上作战,因此而贻误了收复燕云的绝世良机,那么到时候谁来背这个黑锅?
毕竟,现在官家可是卯足了劲,想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一举收复燕云之地,完成太祖、太宗未完成的伟大事业呢。
一时之间,吴道竟然呆愣住了,他实在是觉得,不论自己怎么回答,都是不大妥当。
好在,栾飞还算是个厚道人,倒也理解吴道的难处,更是明白自己如今的这尴尬的境地,乃是这个时代大背景使然,这种情况下,栾飞虽然对吴道不是很交心,却也不愿意过分为难吴道、让吴道为了这么点破事而下不来台,那样就不值当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今天吴道也是好心来给大军北上践行的不是?
当下,栾飞望着吴道,笑了笑,徐徐的说:“知府大人不必忧虑,事情如何,栾飞心里有数。栾飞对大宋一片忠贞之心,日月可鉴。至于众人的猜测之词,栾飞也无话可说,只求有生之年能够帮助大宋收回燕云之地,也算是为我大宋、为我汉家子民,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
吴道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感觉心里莫名的刺痛了一下,望着栾飞,觉得大宋确实有点对不起这个年轻人了。
只不过,这种话,也就在心里想想好了,怎么说出来呢?
一行人到了里面,豹营上下早已列好了队列,齐刷刷站在下面等候训令。
吴道放眼望去,不由得啧啧称赞,他在东京的时候,也是看过号称天下精锐的禁军的模样的,那简直是外强中干,表面说的好听,什么天下精锐什么战无不胜,实际上却连仪仗队都不如,一个个集训的时候往那一站,简直是站无站相,就那样的部队,即便是拉出去十万二十万大军,恐怕也是不堪一击望风而逃的。
但反观眼前这支豹营,虽然不足万人,但是往那一站,其肃然的军纪,让人一看之后,分明强烈的感到,这是一支百战劲旅,便是纵横天下,也不为过。
栾飞登到高处,目光徐徐扫过下面的豹营将士,徐徐的问:“知道这一去是做什么吗?”
豹营将士齐声嘶吼:“知道!”
这一声吼声如雷,几乎整个大地都颤抖了下,吴道毕竟是个文官出身,又不像赵书文早有心理准备,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一激灵,差点昏厥过去。
赵书文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望了过来。
吴道醒觉过来,赶紧正了正心神,牢牢的站在那里,以免被众人小觑。
栾飞望着豹营将士,大声的说:“此战,凶险异常。辽人骁勇,众所周知,当年太宗皇帝凭借着平定天下的精锐,尚且败于辽人之手,辽人的彪悍可见一斑。如今,虽然时过百年,但我等绝不能对辽人有半点小觑之意。因此,这一番前去,恐怕我等不少人要埋骨于荒野,再也不能回来。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都有一次。所以,贪生怕死,人之常情,我能理解!现在,你们有谁说自己怕死,自己不想去战场,那就干脆早点说出来,站到那一边,我栾飞在此当众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为难这些人的,保证发给你足额的遣散费用,确保你回到家中后也衣食无忧!”说完,盯着全军将士,徐徐望了过去,问:“都谁要过去!”
全军上下,顿时死一般的沉默。
吴道等人则是吓了一跳,这大战在即,你却来这么一手,这算什么事?这要是大军呼啦啦的去了三分之一,甚至就仅仅去了几百人,也是对整个军心的极大的动摇啊。
一旦真的动摇了军心,那么必然会影响这一战的效果,到时候真的耽误了对辽作战,这责任谁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