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认真翻看登记簿的日本女人,突然感觉到有两只手同时扶住了自己的下巴和后脑。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在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她发现自己竟然能面对背后的人了,那是一张带着冷酷肃杀的意味的脸。
沈宸将日本女人的尸体塞进桌子下面,把登记薄扔给楚娇,他又在柜台下找出暂停营业的牌子,示意赵有才和张成富看住门口。
然后,他脱下军装,露出里面的西装,自己走出去。在大门口挑了一辆汽车,打开车门,坐进去,把百搭钥匙插上,试着启动了一下。
发动汽车成功之后,沈宸也不拔钥匙,出了汽车,把大门关上,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按照事前徐怀义手下兄弟的刺探,以及沈宸的研究,万岁俱乐部在这个时间以后便少有人来,出去的则逐渐增多。
而且,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说明里面有重要的人物在接受或交换情报,
在上海,不仅有日本的梅机关、海军情报机构、岩井机关等特务组织,还有由日本浪人为主的非官方特务机构。
比如虹口虹口狄司威路、天潼路菜场横街的井上公馆,比如沪西的佐佐木康五郎等等。
井上日昭,原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八一三”事变后,他辞去军职,来到上海,招集了一批脑子里充满了法西斯毒素和黩武主义思想的日本浪人,收买了一批汉奸,以井上公馆为活动基地,进行刺探政治、军事情报并从事破坏活动。
在他手下工作的日本浪人,共有六十多人,都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壮汉,没有一个女性,连佣仆、厨师都是日本男人。
这些人都在黑龙会等特务机构受过训练,熟谙各种特务工作的技能,而且大都在伪满或华北搞过特务活动,熟悉中国民情风俗,并能操熟练的北方话或上海话。
他们不同于日本社会上的一般流氓,在中国,他们以各种身份作掩护,甚至化装成中国人,从事着罪恶的活动。
“井上公馆”虽然不是日本正式的官方机关,只是一个日本浪人集团的秘密组织,但是由于他们在特务活动中做出了不少成绩,所以得到了日本军部和上海领事馆的承认,并且予以积极支持。
佐佐木康五郎则是另一个日本浪人组织的首脑,主要据点在沪西,与头山满、内田良平、小川云平、井上日昭组成了日本浪人的五大领袖。
象井上日昭和佐佐木康五郎,也时常来到万岁俱乐部,在这里搜集或交换情报。
所以,沈宸所做的布置基本上没有什么漏洞,所作所为并不显得突兀,甚至细节都考虑得很周详。
回到屋内的时候,赵有才等三人都脱掉了军装,里面是西装,就象是俱乐部内的客人。
只有楚娇显得稍微特别,毕竟是个女人,再怎么化装,有些地方也显得丰满。
不过,除了脸上认不出来,身体上的特征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是来杀人的,而且是狂杀。
手提箱打开,几支驳壳枪装上消音器、枪托,几人身上弥漫出杀气。
沈宸还是自己的手枪,挑了下眉毛,带着三人向楼上走去。
刚拐过楼梯中部的平台,便有一个日本人搂着个艺伎走过来。沈宸双手举枪,呯呯两声,两个人连声音都没发出,便带着脑门上血洞倒了下去。
沈宸急登几步,两手以迅疾的动作挡了一下尸体,使其倒地时发出的声音很小很小。
三人紧跟而上,在二楼分成两组,向左向右,分头杀去。
沈宸和赵有才一组,尽量弥补赵有才枪法上的不足;楚娇和张成富一组,两人枪法都不错,更有把握。
在拉门外静听一下,沈宸微一点头,赵有才一手持枪,一手猛地拉开拉门。
卟、卟、卟,沈宸飞快地捕捉目标,飞快地射出三枪。
屋内的日本人眯起朦胧的醉眼,抬头想看看是哪位朋友来凑趣,卟,卟,两声闷响,他怀里的女人猛地颤动了一下,身子突然软了下去。
卟,日本人听到了他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声响。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大汉,大汉手中的东西喷出淡淡的清烟,然后他的意识骤然空白,和怀中的艺伎颓然倒在地上。
卟、卟、卟、卟!楚娇和张成富几乎同时开枪,屋内两个跪坐在小酒桌前的日本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机密事情,便带着满头的鲜血倒了下去。
开门,杀人,沈宸象架机密的机器般快速地运作,每个房间竟只用几秒钟的时间清除,这还算上更换弹夹的时间。
楚娇和张成富配合也很默契,一个使鲁格手枪,一个使抵肩驳壳枪,虽比沈宸稍慢一些,可这身手也足以自豪了。
时间不大,二楼的八个房间已经清除完毕,六个房间内有人,连艺伎带日本客人,共有十六个家伙丧命。
谁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人胆大到如此地步,不但是在日本人的势力范围,而且是日本人集中的地方来杀人。
拉门被急速推开,紧接着便是闷响,又准又快的子弹迎面射来。四个人行动起来配合默契,又快又狠。
二楼杀完,沈宸下楼,三人又一路杀上了三楼,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开始弥漫开来。
如果是周六晚上,日本人会更多,但暴露的危险也更大。所以,沈宸说干就干,并不追求最大的战果,而是追求安全性的最高。
按照登记薄上的记录,三楼只有四个房间有客人。而上了三楼的话,大门外有人按门铃的话,就听不到了。
所以,沈宸下楼支应,因为只有他的日语还算说得过去。而且,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准备工作是很全面的,尽管不一定用得上。
沈宸到了一楼柜台,取过旁边柜子里的酒,打开瓶盖,把随身带的毒药放进去。这一包的份量可是很足,一瓶酒的浓度足能毒死很多人。
当然,沈宸并不满足于这一瓶毒酒。他又从手提箱里拿出了针管和注射针头,把这一瓶毒酒分别注进带有软木塞的酒瓶里。
别说,这种包装的酒还真有不少。而即便是发生凶案,万岁俱乐部还会存在,这些酒以后也会被日本人喝掉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沈宸把一瓶毒酒都注射完,才有些悠闲地打量着墙壁上挂着的各种饰物。
没办法,谁让只有自己会说日本话呢,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队友的实力了。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摘下墙上挂着的一把武士刀,欣赏着。
就在这时,门外隐隐突然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嘎”的一声,停在了门口。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自己留在这里还真对了,要是换个人一张嘴就得露馅。
沈宸皱了皱眉,伸手将枪插在后腰,一手握着武士刀冷冷地注视着门口。
电铃响了起来,能够无视“暂停营业”牌子的,除了有名的人物,便是有紧急情报要汇报的。
沈宸略想了一下,把武士刀放在柜台上,抬腿出去。
隔着铁门,他看见一辆日本塌鼻子小汽车停在门口,三个男人站在铁门前。
“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开门。”沈宸问都不问是什么人,显得好象认识他们似的,主要还是力求少说话。
铁门打开,两个保镖护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去。沈宸关上铁门,小跑着,抢先给他们又打开楼门。
“招待,招待呢?”一个男的象是司机又象是个保镖,进门四处看了一下,便大声喊道。
“招待上楼叫人去了。”沈宸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说道:“请稍等一会儿吧!”
这个日本男人皱了皱眉,转头望向身后的中年人。
显然,这个中年人身份不低,是他们的主子。
这个中年人是中等身材,狭长的脸型,苍白的面色,穿着西服,手中还拿着一把手杖。
他打量着沈宸,微微皱眉,说道:“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怎么是你一个人在看守?这是很不恰当的。”
沈宸心中起了杀机,于是拿起柜台上的日本刀耍了个漂亮的回旋,并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不劳您费心。我一个人也可以守卫得无懈可击。不知道您来这种风月场所又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恰当?”
“八嘎!”日本男人瞪起眼睛怒骂道:“你竟敢对井上先生无礼。”
井上先生?难道是井上日昭?沈宸再次打量这个中年人。
“你还真是无理。”井上日昭眯起了眼睛,“说出你的名字,我会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
日本男人冷笑着看着沈宸,嘲讽道:“现在磕头认错兴许还来得及,井上先生也许会仁慈地给你一个机会。”
沈宸轻篾地瞅着这三个日本人,楼梯上的脚步声他已经听到了耳里,是该动手的的时候了。
刷,寒光一闪,刀出鞘。
日本男人就感觉飞了起来,在翻滚中他第一次从一种奇异的角度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一个失去了头颅的身体慢慢的跪到在地,从切口处随着心跳的节奏高高的泵出了一束血花。
“噗”的一声,狭长的武士刀从另一个惊愕的日本保镖的肋间斜刺入了他的胸膛,锋利的剑尖一直从背后的肩胛骨后斜上穿行出来。
大量的血立时涌进了他的呼吸道,骤然被自己的鲜血呛到的这个保镖试图把血咳出来。
但随着胸膛剧烈的运动,这个家伙肺里面的伤口一下被撕得更大了,这也让更多的血流进了他的气管中。
几次这样的往复后,日本保镖就失去了咳嗽的力气。重伤的他只有任由鲜血逐渐充满了整个肺部,瞪着眼睛望着沈宸。
沈宸不是不想拔刀攻击最后一个日本人,但刀被骨头卡住了,一下竟没拔出来。
寒光一闪,中年人只是一个愣怔,便拔出了刀,向沈宸刺去。原来,他的手杖里竟藏着一把锋利的钢刀。
沈宸身子急转,双手握着刀柄,竟带动了死去的保镖,替他挡了这一刀。
中年人的利刃穿透保镖的身体,依然能够刺中沈宸。
但沈宸争取到了这一点点时间,手推脚动,迅捷地退出一步,躲开这一刀,手向后腰一探。
井上日昭侧身,左肘推撞尸体,右手拔出刀来。寒光在空中划了个半弧,进步砍杀。
姿势很漂亮,动作也很迅速,但沈宸比他更快,手一探一转,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对手的同时,连续扣动板机。
噗噗噗,三发子弹接连击中井上日昭。他的身体颤动着,力气急速消失,这劈杀的一刀也顿了顿,被沈宸轻松躲开。
赵有才、张成富、楚娇三个人跑了下来,却被血腥的场面吓了一跳。
“收拾东西,马上撤退。”沈宸一边吩咐着,一边蹲下身子,从井上日昭的手里拿过公文包。
四人没有换回宪兵衣服,拎着装衣服的包袱和提箱迅速出门,直奔小汽车。
“你杀的什么人,好象是个重要的家伙?”楚娇在车上终于有时间发问了。
“井上日昭。”沈宸嘴角抿了抿,冷笑道:“算他们倒霉,偏赶到这个时候进来。”
“井上日昭?就是井上公馆的那个特务头子?”楚娇有些不敢相信。
沈宸淡淡一笑,将车拐向沿河的马路,两道灯柱刺穿了黑暗。
“运气真好。”楚娇认为沈宸是默认了,有些兴奋地说道:“本来以为杀的尽是些小虾米,没想到还有这条大鱼。”
“以后兴许还会有大鱼死去呢!”沈宸把下毒的事情告诉了三人,冷笑道:“看谁倒霉啦!”
“日本人都该死。”张成富的口气很冰冷,“越多越好。”
楚娇看了张成富一眼,抿嘴笑道:“等上了战场,咱俩杀个痛快啊!”
说话间,沈宸已经把车停了下来。赵有才跳下车,跑上堤坝,冲着河对面亮了几下手电。
不大一会儿,一条小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河面上,快速向这边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