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专业特工,做案后竟然没有枪扔掉,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楚娇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也不能问马名宇,只得把疑惑藏在心中。
经历了这场变故,众人也没了聊天的兴致,稍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各自离去。
楚娇执意让于俊卿叫个车,送欧盈盈和蒋华婷回家。而她有保镖兼司机,不会出什么事情。
赵有才开车拉着楚娇,特意绕河边走了一下,楚娇把手枪扔进了河里,替马名宇销毁证据。
“估计是出了什么意外。”赵有才与楚娇的想法差不多,不认为在正常情况下,马名宇会出现这样的低级失误。
楚娇若有所思,好半晌才猜测道:“我想那可能不是他的枪,是他的同伙没有经验,没来及处理。他觉得自己能找到机会扔掉,可不就遇上我啦!”
赵有才想了一下,说道:“倒有这种可能。不过,这种危险的事情你以后也不要做了。”
“嗯,就这一回。”楚娇痛快地点头答应。
赵有才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知道这家伙往往嘴上说得好,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下次说不定又会故态重萌。
“赵哥。”楚娇看着赵有才笑道:“有没有钟意的女孩子?我给你撮合撮合。那个日本鬼不来纠缠,你也不用老保护我,抽出时间浪漫浪漫啊!”
赵有才呵呵一笑,说道:“别打我的主意,要是有钟意的,我自己去说好了。怎么样,今天这个姓于的还合你的意不?”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楚娇连连摇头,说道:“我又不着急,都是我哥在瞎搞事。”
“我看这男的不错啊!”赵有才调侃道:“家世、长相都可以,处处没准就有感觉了。”
楚娇撇嘴道:“哪有那闲心。男人都说要功成名就才成亲,我呢,也要干出番事业。再不济,也要自由自在地腻了,才去找婆家。”
“挺大个姑娘也不害臊,还找婆家?”赵有才笑得开心。
“时代不同喽,老思想可要转变哦!”楚娇笑着用手背轻打了一下赵有才的胳膊,“什么媒妁之言,早就不时兴啦!”
“知道。”赵有才不以为然地翻了下眼睛,“不就是什么自由恋爱的新名词,男的女的看对眼了,就眉来眼去地勾勾搭搭。”
“这话让你这么一说,怎么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呢?”楚娇笑着又打了赵有才一下,揶揄道:“那你倒是勾搭一个,让我也开开眼界。”
“哪有那闲心,你不是也说男人要功成名就嘛!”赵有才用楚娇的话回应。
楚娇看似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道:“那赵哥你的标准是什么呢,怎么才叫功成名就?想要钱,我让你成富翁;想要田地,房子……”
赵有才想了想,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这世道,一个人已经够累的,再拖家带口,想想就头痛。”
楚娇叹了口气,国难当头,上哪里寻找那一方安乐之地?
……………
声声枪响,不是汉奸被除,就是自己人倒下,血腥残酷的除奸活动分子使特工们自己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这种心理压力,不仅是一个又一个战友的牺牲,也在于被除掉的那些人。
汉奸、卖国贼,都是中国人,更何况还有以前的同事、朋友。以特工对特工,以血腥对血腥,越来越演变成中国人的自杀残杀。
而玩弄“以华制华”伎俩的日本人躲在幕后遥控指挥,这无论如何是不公平的。所以,沦陷区的国府特工人员纷纷要求在制裁汉奸的同时,也抓住一切机会诛杀日本侵略军,而无须调查其历史罪行。
因为,他们踩上中国的国土的那一时刻,就开始犯罪。
“以身着军服的日本人为格杀对象,无论军阶高低,职务大小,无须上报,有机会就干掉。”马名宇沉吟了一下,看着楚娇隐隐露出兴奋之色。
“国府会很快批准这个计划,上海区也在全力准备。”马名宇继续说道:“主要是把上海郊外的游击队骨干调到城里充实队伍,同时把已暴露的特工转移到游击队。”
“昨晚我只是带了两个人熟悉下上海街道,没想到却碰上一个汉奸,是郊区的伪镇长,竟然认出了他们中的一个。”马名宇苦笑了摊了摊手,“这家伙也是冲动,掏枪就杀,弄得我手忙脚乱,差点出了大漏子。多亏了你,其实我是最不愿让你受到牵连的……”
楚娇摆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你不用谢。”
马名宇眨了眨眼睛,失笑起来,他还没谢呢!
“既然是杀身着军服的鬼子,那地点就应该是日占区及其势力范围之内啦!”楚娇扳着手指头说道:“虹口、沪西、杨树浦、南市……”
马名宇呵呵一笑,说道:“你说得对,就不用数手指头啦!”
楚娇翻了下眼睛,说道:“数手指头是给你看的,我可是上过学,读过书,有文化的。”
“对,对。我没文化,可比不得楚大小姐。”马名宇也不生气,倒觉得在这种残酷环境中,与楚娇短暂会面,能够放松下身心。
楚娇伸手点了点马名宇,似笑非笑地说道:“言不由衷对不?嗯,不和你说这个了,我想问一下,这个格杀行动有没有什么名字,比较震撼,比较好听的?”
马名宇摇了摇头,说道:“那倒还没有。怎么,楚大小姐准备给取一个?”
楚娇点了点头,说道:“为了表示郑重,让我好好想一想,为你们的行动增色助威。”
马名宇笑了起来,说道:“对了,昨天和你在一起的是什么人啊,大晚上的不回家,喝什么咖啡呢?”
楚娇当然不能说实话,便敷衍道:“几个朋友,随便坐着聊聊天。对了,请你给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该有个回音了吧?”
马名宇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了,轻轻一拍脑袋,说道:“早就准备好了,又遭袭击,又受伤躲藏的,又组织行动队,就给忘了。这样,明天,我给你送去。”
楚娇点了点头,说道:“办了就好,我就不谢你了,咱俩算扯平吧!”
扯平?马名宇愣了一下,立刻明白是藏枪的事情。刚刚还说不用谢,现在又扯平了,弄得他有些哭笑不得。
“多嘴问一句,你要宪兵军服干什么?”马名宇以前就问过,楚娇给的回答显然不能令他满意,现在又问了一次,权当试试了。
楚娇想了想,说道:“具体干什么,还没想好,反正有用就是。”
“不说就算了。”马名宇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别以为跟着个高手,就没危险。”
楚娇笑着表示感谢,看时间不早,便告辞离开。
……………
对于抗日战争,人们往往了解的多是尸山血海般的战场拼杀。什么几大会战,某某战役,却并不知道多少发生在上海秘密战争。
所以,人们的印象是从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去想象二战的城市游击队。
因此,人们崇敬异国的爱国者,为南斯拉夫城市游击队的献身精神而热血沸腾。
而更多的类似的二战影片也会让人们知道法国的城市游击战,其抵抗组织更加声势浩大。
其实,就在中国人自己脚踩的土地上,就在上海,这里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城市游击队的诞生地,是世界反法西斯“自由射手运动”的源头。
而且,上海在第二世界大战中对敌斗争的惊险壮烈程度,历时之长,远远超过巴黎和萨拉热窝。
不论是狙杀敌军,消灭奸细,炸火车、军舰,上海都远远走在巴黎萨拉热窝,甚至是华沙之前。
也许可以大胆假设,欧洲人早在自己国家遭受法西斯侵略以前,已经注意到了上海的反法西斯的抵抗方式。
因此,当他们的国家同样遭受法西斯蹂躏时,他们便以上海的方式进行抵抗。比如一九四二年以后,在法国巴黎街头发生的自由射手运动。
“自由射手运动?”楚娇听了沈宸给取的名字,手指绕着头发,开始考虑。
沈宸低下头,看着地图,在思索着谋划已久的行动。
等中国特工掀起无差别格杀后,日本控制区的警戒会很快加强,那时候行动就多有不便。
所以,他要尽快行动。而目标就选在了虹口地区的万岁俱乐部。
成员制,没关系,不认识,不要紧。趁黑夜进去大杀一番,尽量清除日本人在租界中的耳目,特务们再想进租界破坏,或者坏蛋巡捕威胁自己的安全都会有些困难了吧!
有了日本宪兵的衣服,再起码要有三、四个人才更加保险。沈宸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需要帮手,而且是徐怀义帮中的兄弟。
“不如叫自由枪手,比射手是不是更好听一些?”楚娇考虑了半晌,还是纠结于行动的名字。
“嗯,枪手是好听。”沈宸敷衍了一句,又不是自家的行动,管别人干什么呢?
拍了拍桌上的地图,沈宸叫过楚娇,说道:“趁他们还没正式开始,咱们先动一下,让租界的治安好一些。”
楚娇听着沈宸的讲述,才明白宪兵军服的用处,不禁为沈宸的胆大,行动的狠辣而感到振奋。
“明天准备,后天行动。”沈宸看着楚娇,“你把衣服改一下,起码要穿得合身一些。”
“我,改衣服?”楚娇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沈宸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楚大小姐会针线活儿,自己想得也太简单了。
“算了,我找人改吧!”沈宸摆了摆手,说道:“估计着身量,穿起来不太别扭也就行了。”
……………
黑黝黝的天空,象涂了一层墨,静静流淌的苏州河也象睡着了一样。
“哗啦、哗啦!”的水声打破了沉寂,一条小船突然从暗处划了出来,出现在河面上,迅速地驶向对岸。
船刚刚靠岸,沈宸便跳了上去,迅速地爬上堤岸,观察了一下,冲后面挥了挥手。化过装的张成富、赵有才、楚娇从船舱里钻了出来,手里拎着箱子或包袱,上岸后,紧跟在沈宸身后。
已经是夜里十点左右了,房屋、楼房、电线杆都显得分外沉重的在明处或暗处矗立着,在地上投着黑黑的暗影。
街道上的路灯象经不起四下无边黑夜的压迫似的,在吃力的吐着昏黄的光芒。
四个日本宪兵挺着胸脯,踏得钉子皮靴咔咔的响,直奔万岁俱乐部而去。
潜入虹口展开行动,之前沈宸去过新亚酒店,七七大暴动时国府的特工也乘船自苏州河由广东会馆登陆,击毙日本哨兵数名。
而象沈宸他们这样大摇大摆,却是令人万万也想不到的。
路上即使遇到其他的日本宪兵,凭借着沈宸现在已经比较流利的日语,少尉的军衔,以及从容不迫的神态,估计没有人怀疑到这四个面容冷淡的帝国军人。
万岁馆门前的两盏灯笼不死不活地散发出幽暗的光芒,两个人影站在门口,而隔着敞开的门,便能看见柜台后正在打盹的一个日本女人。
沈宸抬手示意后面的人放轻脚步,随后当先走了进去。
“先生请出示证件。”看门的大汉上前一步,并没有把门堵死,对沈宸的军衔还是有些畏惧。
沈宸哼了一声,手伸进怀里,猛地拔出了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在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发三枪,击毙了这两名看门的护卫。
赵有才和张成富快步而上,将两具尸体拖入暗影角落。
“您好,少尉先生。”听到沈宸进来的脚步声,日本女人打起精神,脸上露出职业性的笑容,“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沈宸迅速地扫视了屋里,转头严肃地说道:“我来找户田正一,他和我约好的。”
“户田正一?”日本女人皱了皱眉,“好象我们这里没有这样一个客人啊?”
“麻烦你查一下登记簿,确认一下。”沈宸好象不太相信,指着桌上的登记簿说道。
“好的,请稍等一下。”日本女人低下头,打开登记簿查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