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继续打情骂俏”
上皇音一落,厢房内气氛变得是微妙。
皇帝脸些挂不住,手扶着高几,声音倒显得稀松平常,
“傅伦既是未醒,诸位便回去,容朕娆娆叙会儿。”
“诶哟哟,大可不必,你当我们不在”太上皇连忙挨着圈椅将屁股放下。
三位老臣也置若罔闻,稳稳当当坐了下来。
“老臣们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陛下想说什么只管说,我们听不到”程康装傻充愣道,
贤王也捋须一笑,“四弟不必害躁,惧内是咱们裴家的家风”
这么一闹,傅娆岂会再皇帝私语。
皇帝拿眼神悄悄戳,无动于衷,只慢腾腾问上皇,
“太上皇,夜深,我母亲还在等,您且让我回去吧”
“急什么,你今夜就宿在皇宫”太上皇瞥着儿子,暗示他一鼓作气,生米煮成熟饭。
皇帝哭笑不得,前世他先得了身子,害耿耿于怀,这一世,他岂能重蹈覆辙。
不理会上皇,只温声宽慰傅娆,“上皇说笑,娆娆莫当真,等你父亲醒来,便送你回去。”
皇帝也确实想当着傅伦的,把婚定下。
傅娆轻轻递了一笑眼,父亲嗜酒,平日极少喝醉,等了这般久还未醒来,想必今日是“醒”不来了。
那头韩玄兴致勃勃柳钦商量,“去把谭维叫来,问问国库情形,这聘礼得准备了”
柳钦捋着胡须笑眯眯道,“这我刚刚就问了谭维,他不肯来,说是早些年上皇便已放,皇后下聘从他私库出”
这将上皇唬得呛了一嘴茶水,“我说这?”
程康立即接来,“您说七八回了,只陛下肯娶亲,您负责下聘满朝文武都知道。”
“咳咳咳”上皇一张老脸胀得通红。
程康便知上皇当着其他儿子的不好承认此,故作不满,“怎么,您这么多儿子,就剩陛下不曾娶亲,他又是皇帝,您合该偏着些,当年几位王爷娶亲,您哪一没贴补?”
韩玄眯着笑,一唱一和,“老御史此言差矣,太上皇掏银子,也不是为了陛下,是为了江山社稷。毕竟,国库紧张乃是人人皆知的实。”
当大臣的,自然巴不得保住国库。
“我呸,三位阁老这是在唬人,谁不知道四弟治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你们国库充实得,你们这群人,不钱没钱,天天嚷着国库空虚”二王爷见不得大臣挤兑上皇,喋喋骂道。
平日里就他王府最是吃紧,他全靠上皇接济。
“你们这些老狐狸,就想哄着我爹出银子!”九王爷『色』愠怒帮腔。
“好啦,好啦,当着人家姑娘的儿吵,丢不丢人!”太上皇气哼哼揩了额上的汗,犹疑了片刻,坐直了些,问程康道,“我真说这?”
柳钦笑哈哈接茬,“当然啦,那谭维都恨不得把您的当金科玉律供在户部,这不,今日一提给陛下议婚,他溜得没影!”
“那猴儿,精得!”太上皇咂咂嘴,沉『吟』片刻,看向皇帝,
“缙儿,你私库也不少吧,你自己娶媳『妇』,总得出点”
皇帝还未答,那头程康急得站起身,替他打抱不平来,
“太上皇,您问问这几位王爷,他们成婚,哪是自己出的聘礼?”
太上皇噎住。
几位王爷也吵吵闹闹,争不休。
“老四是皇帝,是你们的主君,国库理应出银子!”
“就是,咱爹儿子多,回头分不来,你们还盯着他老人家抠,你们这些老狐狸,太分了!”
程康可是敢于捋虎皮的主儿,抡起袖子几位王爷就吵了起来。
傅娆坐在角落里瞠目结舌。
在印象里,这些天潢贵胄该是雍容华贵,举止高雅,怎么也跟寻常人家似的,骂骂咧咧,为点聘礼的都能吵成这样?
不由得担心,悄悄扯了扯皇帝的袖子,
“咱国库真的这么穷吗?您不是经营邸店『药』铺么,总该收成呀?”
皇帝一脸欲言又止,又怕被外人听到,悄悄凑了身儿,低语道,“娆娆,朕的私产都记在你的名下,给你当嫁妆了”
傅娆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
十几年前他便在准备这。
每每置办些产业,便写了傅娆的名儿。
迎着傅娆震惊的眼神,他眼巴巴地说,“所以,娆儿若不嫁我,我真喝北风了”
傅娆:“”
恍惚想起当年在青州,每每困难时,便意想不到的收获,深深怀疑,莫非都是眼前这男人的手段?
傅娆忧心忡忡,“您到底为什么娶我?”菱嘴翘起,杏眼水盈盈的,盛满了不安。
仿佛被猎手盯紧的麋鹿。
皇帝早料到这么问,神『色』十分认真,也是诚恳,
“娆儿,我总是做同一梦,梦到你是我的妻子,梦还指引我,你祖籍何地,我亲自去青州,恰恰撞见你爹爹落水,后来遇见你,你梦中的女子极为相似,你那么,我只当是自己幻觉,不忍亵渎,赶忙离开”
傅娆回想起皇帝将父亲送回来那夜,男人清俊的身影隐在夜『色』里,看不清轮廓,只看了几眼便连忙转身,不肯留下来吃饭,也不肯接受的谢礼,最后只求了的玉猪,便匆匆离开。
“直到元宵那日再见到你,你梦里的人一模一样,我便认定了你娆娆,你信不信,我们是前世的夫妻,这一世,我来寻你了”
傅娆虽觉得此些无稽之谈,可仿佛只这样才能说得通,皇帝对毫无保留的好。
二人将心结解开,那头老臣王爷也吵到尾声。
九王爷见老臣们炮语连珠,连忙将门打开,放了七王爷进来,可惜五位王爷合也不是老狐狸的对手,程康口若悬河身当主,柳钦时不时帮腔几句,韩玄最后一锤定音。
“所以,还是得太上皇掏这聘礼钱”
众王爷:“”
太上皇也不含糊,等他们闹够了,抖了抖衣袍上的灰尘,施施然起身,“行了行了,一国之君立后,是大喜,你们也能吵得红耳赤,不就几彩礼钱么,老子出!”
“上皇明智!”程康三人从善如流给他助威。
太上皇乐了一阵,撩眼望皇帝,“老四,得多少银子下这聘礼呀?”
皇帝起身,正襟朝太上皇拱了拱手,“父亲,不多不少,八万银子。”
上皇脸『色』一变,
八万不就是他私库的老底嘛。
“喂喂喂,兔崽子,你太狠了,你这是想掏空老子的家底!”
太上皇捉着裴缙训,三位老臣连忙拦在跟前。
闹了一阵,总算消停。
太上皇最后又问傅娆心意如何,傅娆心里还呕着气,自是推脱离开。
傅伦那边一直未醒,太上皇也只好作罢,
皇帝吩咐孙钊将他们护送回府。
傅伦上了马车便幽幽醒了来,自知孙钊是陈四爷的管,思量陈四爷当今圣上年纪相仿,便已猜出皇帝身份。
可猜出之后,他更多的是头疼,宁愿将傅娆嫁给一位皇商,也不愿让入宫为后。
傅娆自吃苦持家,他实在不愿意女儿『操』持偌大的后宫,人争风吃醋。
于是决心装醉,躲了去。
次日,礼部尚书韩玄邀傅伦府叙,傅伦以病重为由拒下。
韩玄是老精明,便猜到傅伦之意。
皇帝又非傅娆不娶,他能怎么办,下朝后,便程康和柳钦商量,三人一合计,决定温水煮青蛙,日日上傅家门口晃悠。
今日不是程康拧着一壶酒傅伦谈笑风生,便是明日柳钦捧着几卷傅太傅的遗作,傅伦瞻仰先祖,抑或是后日韩玄笑呵呵带着几名五经博士上门,傅伦经辩道。
堪堪数日,傅伦已吃消不住。
程康等人拿下傅伦后,便纷纷涌到御书房,
“陛下,该您出场了。”
皇帝这段时日未闲着,日日给傅娆写诗作画,寻着好玩的机巧玩具也送给,总能博傅娆一笑。约了几回,傅娆不理会他,他也不恼,绞尽脑汁制造偶遇。
任打,任闹,替描眉,替簪花,半点帝王的架子都没。
直到傅娆及笄那日,皇帝亲临,几位王爷悉数到场,各部也派了官员观礼,由贤王妃任正宾,韩夫人任赞,赞礼、摈和执皆是朝中头脸的外命『妇』担任。
给了傅娆天大的排场。
傅伦感激涕零。
宴后,姗姗来迟的太上皇亲自问傅伦,
“傅伦哪,我们老裴家,看上了你的女儿,想娶门当媳『妇』,你意下如何?”
傅伦瞧见女儿皇帝眉目传情,情意绵绵的,哪还推拒的余地,连忙应下婚。
皇帝又当众允诺,此生只傅娆一人,的嫡长子便是太子。
傅伦阖家上下,跪下谢恩。
旨意当晚便下到傅家,由司礼监提督孙钊亲自宣旨。
傅伦刚及第,女儿便被封为皇后,实在是羡煞旁人。
皇帝封后的同时,也着人造势,说那揽月阁上的真命天女正是傅娆。
往后,礼部纳征,问名,占卜,请期,皆是极快,所朝臣将其他诸推后,一心一意筹备帝后大婚。
此同时,刘桐已将傅廷玉陷害傅伦罪证查明,皇帝罢黜傅廷玉之职,将其发配边关,又暗中扶持傅伦重立宗祠,从此傅家六房另起灶台。
婚期如前世一般,定在六月初六,全城张灯结彩,万人空巷。
皇帝原想亲自迎亲,可规矩不许,便吩咐九王爷代他亲迎,七王爷见这等好没他的份,气得去太上皇寝宫闹了一宿,把太上皇闹得头晕目炫,应允七王爷一同迎亲,后来五王爷闻讯,十分委屈,这位王爷虽憨,爱热闹,缠了皇帝一整天,以“看着七弟九弟,不许他们胡来”为由,说动皇帝准许他迎亲。
这不,三匹赤兔马,载着三位天潢贵胄,打傅家热热闹闹将婚车迎入皇宫。
礼部行册封大礼,礼毕,皇帝亲自送傅娆回坤宁宫。
这一世比前世热闹许多。
几位王妃郡主早早挤在婚房,欢喜一堂,傅娆被『逼』的喝了几口酒,七王妃更是不知打哪学了民间的游戏,竟是用一根竹竿,叼着些瓜果,勾地傅娆去咬,待傅娆扑上时,刻意往皇帝脸颊一凑,傅娆不偏不倚一口咬住了皇帝的耳郭,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饶是一贯沉稳的皇帝,也忍不住闹了脸红。
“行了,都出去,让朕皇后好好说。”
“急什么?太上皇可交待了,洞房不热闹,可得罚咱们这些媳『妇』呢!”
“就是,就是,皇叔,我也算是您婶婶的媒人,是不是得让我敬婶婶喝杯酒?”说的是端娴郡主。
属胆子最大。
傅娆已喝的微醺,强撑不住,待拒绝,端娴郡主将酒呈了上来,
“婶婶,是果酒,您尽管喝痛快,今夜好跟皇叔双宿双飞”
这样的字眼都说了出来,怪躁人的。
贤王妃狠狠剜了女儿一眼,端娴郡主熟视无睹,扶着酒盏,『逼』着傅娆一口饮尽。
傅娆最后实在喝不下,皇帝抬手将酒盏一夺,替将剩下的喝完,咋『摸』了下滋味,皱眉问,
“你这里放了什么?”
端娴郡主连忙后退数步,作惶恐状,“皇叔,您可别怪我,是祖父亲自备下的酒,他老人家交代了,若不敬着婶婶喝了,他明日打我板子。”
太上皇是担心傅娆年纪,心里畏惧,便掺了些助兴的酒。
皇帝『色』沉沉,将众人轰了出去。
不消片刻,寝宫内只剩下傅娆皇帝。
傅娆喝了些酒,胃里翻滚,难受得紧,皇帝先帮卸下凤冠,又吩咐宫人送来醒酒汤。
傅娆起身,推拒道,“我沐浴”哪里站得稳,一下便跌在他怀里。
六月天里,暑气正盛,二人皆是汗流浃背,黏糊的紧。
醒酒汤是早备下的,皇帝亲自喂了几口,着宫人搀着入净房洗漱,他自儿也折去另一边沐浴。
傅娆在浴房吐一遭,又用羊『毛』刷夹着盐洗了口,舒舒服服洗漱完毕,穿戴清爽出来。
宫人伺候绞干头发,挽了随云髻,着杭稠苏绣的薄衫,搀着送入拔步床,傅娆扶着床沿,往里张望,皇帝已披了一件薄薄的明黄寝衫,姿态随意倚在引枕看书。
见回来,将书册随手一丢,含笑望,“累了,先来歇会。”
手朝伸来。
傅娆虽是喝了醒酒汤,可神情依然『迷』茫,懵懵懂懂的模样,腮红彤彤的,像是诱人的桃。
将手搭在他掌心,发烫得,下意识缩回,皇帝已握住,将往怀里一带。
傅娆就这般跌在他怀里。
未拒绝,颊枕在他肩头,确实累得紧,只想歇息一会。
渐渐的,嘴里说着『迷』糊的。
“四爷,您说,在我前,你永远是四爷”
“是,你记得我说这样的,我只是你的夫”将脸掰了来,神『色』清明望。
眸眼湿漉漉的,如同蒙着一层水雾,娇憨懵懂。
犹然带着几分天真。
确实比前世娇气许多,这么多年的心思没白费。
这一世,不用抛头『露』被人指指点点,也不用钻入深山雪林采『药』养家。
指腹摩挲着灼热的脸颊,寝衣微敞,溢出一丝清淡的香气。
他轻轻亲了上去。
傅娆颤了下,尾椎跟着发麻,扭身子,躲开他,软绵绵地跌在引枕上。
皇帝将的长裙捞上床,将喜帐一放。
蒙蒙浓浓,隔出一室旖旎。
缠缠绵绵的嗓音,若即若离,脸颊如云蒸霞蔚,拼命往角落里拱。
怎么都躲不去,反而『迷』『迷』糊糊往他怀里撞来。
“你说,肚皮给我踢,快些来”
皇帝还真就敞开了衣裳,捉住的玉足,放在他腹部。
腹部线条凌厉而绷紧,极量感。
傅娆踢了脚踢不动,十分懊恼,
“我还踩你”
“踩这”他眼神幽深,
傅娆俏眼凝睇他,目光在那儿落了落,鄙夷地笑出声,
“想骗我,没门”
微凉的指尖滑,他幽黯的眼神『荡』漾着几分春意,将攫住。
这一世的,还,怕承受不住。
他极是耐心。
身子如同泡在醋缸,又酸又软,绵绵无。
只一味地觉得渴。
其实不太敢,可他上了年纪,满朝文武等着,不敢矫情。
他也克制,这一夜极是辛苦。
次日天光大亮,依偎在他怀里醒来。
粘着他不想动,皇帝贴着发梢,低喃问,
“疼吗?”
太疼了。
楚楚可怜的嘤咛了一声。
眉眼轻倦,慵懒中透着几分妩媚,能酥了他的骨头。
顾念着的身子,他强忍着意动。
赖了一会床,二人一同起塌,去给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请安。
傅娆见到了传说中威名赫赫的太上皇后。
果然是不苟言笑,全程没给一笑脸。
二人先给二老跪下磕了头。
随后接受皇亲的跪拜。
闹了一阵,太上皇也不忍心儿媳『妇』看太上皇后脸『色』,早早散了席,末尾还补充了一句,
“无诏不得来太『液』池打搅,你们安安心心待在皇宫,早日诞下太子,便是孝顺朕了。”
傅娆晓得太上皇是护着,怕被太上皇后刁难,满怀感激谢了恩。
次日接受外命『妇』朝拜。
连着忙了三日,傅娆方闲下来。
可这闲下来,便是彻底闲下来。
皇帝不许伺候早朝,整日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人催。
无所,后宫忙了起来。
饮食一月从不重复,时新的花样和布匹也日日送来坤宁宫给挑。
内务府的管得了贡品便往坤宁宫奔,阖宫都宠着这位年轻娇的娘娘。
傅娆前十五年都没这样舒适的日子。
无忧无虑,闲到发慌。
就连夜里夫妻燕好,也极是舒适。
皇帝每晚只一回,时间也不会太长。
傅娆想起邻居婶婶曾言,说那新婚燕尔的男人,只恨不得连着半月钻在被窝里不出来。
皇帝的反应好像是稀松平常。
莫非,他那洁身自好的是骗人的?
他这些年早在外被女人喂饱了?
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
还是这身子不吸引人?
傅娆慌忙下榻,前去梳妆台打量自己。
无是相貌还是身段,该信心的。
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结。
上了些年纪,该补补。
傅娆擅长『药』膳,这一日便亲自下厨给皇帝做膳食。
的『药』放得极是隐晦,是祖母留下的方子,皇帝不可能发觉。
毕竟,也怕伤了男人的自尊嘛。
皇帝视朝归来,瞥见这一桌熟悉的『药』膳,一下子就怔住了。
说起这『药』膳,那是皇帝的噩梦。
前世傅娆入宫后,为了早早诞下皇太子,日日给他做『药』膳。
他不仅吃腻,连闻着那味儿都受不了。
后来笨笨嫌弃裴晏不玩,闹着傅娆给生妹妹。
傅娆愣是又给他做了一阵『药』膳,后来怀是怀上了,生下的是弟弟。
笨笨极其失望,强烈求再生妹妹。
那时,他心疼傅娆,狠狠呵斥了笨笨一番。
自那后,二人偃旗息鼓,安生日子。
可傅娆三十二岁那年,他居然再一次让怀上了。
那时,他已年近半百,算是老来得女。
傅娆夫妻数十载,『药』膳这二字便是他的噩梦。
是以,傅娆自以为藏得严实,不想被皇帝一眼看破。
皇帝盯着那热腾腾的汤气,脸『色』泛青。
这才成婚不到半月,便急着怀孩子?
倒非他不渴望,他其实渴望得紧,只是回想前世,跟他时已十八岁,这一世到底稚嫩了些。
为了身子着想,他始终隐忍,克制,绝不放纵自己。
新婚那一夜,他未得到好纾解。
他得让渐渐适应这样的。
结果,傅娆怀疑他不行?
皇帝未动筷子,而是上前,径直将傅娆给抱了起来。
傅娆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圈住他脖颈,
“陛下,您做什么?快些用膳呀。”
“不”他唇角掀起几丝凉意,咬着后槽牙道,“朕觉着,得先办件紧”
这一次,傅娆吃了大亏。
皇帝不再留余。
从日落折腾到夜深,整整一时辰还多。
不停地往身体里凿。
带着狠劲,钻进五脏六腑。
攫取的滋味,狠狠地尝,再慢慢烙下印痕。
傅娆躺在浴桶里才恍觉,他其实一直在照顾的感受,是自讨苦吃。
洗漱完毕,被宫人搀着颤颤巍巍出来,那些膳食被重新热了摆上。
傅娆见皇帝慢条斯理舀汤,吓得往前一扑,拦住了他,
“不必,不喝了,这些膳食,全部换掉!”
没用晚膳便能把折腾得下不来地,喝了这些『药』膳,岂活路?
见傅娆神『色』惊恐,如临大敌,宫人战战兢兢将膳食撤下,又赶忙让御厨做了新的菜肴来。
夫妻俩都饿得紧,一声不吭吃下碗饭。
皇帝牵着傅娆去散步,被傅娆拒绝。
傅娆捏着雪帕,俏生生挨着门口立着,上下打量皇帝挺峻的身形。
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男人,自是孔武,早该明悟,否则今日也不用吃这么大亏。
“您一人去吧”
双腿哆嗦着,扶着墙入内殿歇息。
往后,只除了这一桩,皇帝皆依。
头顶的五『色』琉璃宫灯不停地晃来晃去,傅娆掰着手指头想,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
这一世,老天爷是善待。
大婚三月后,傅娆被诊出喜脉。
群臣振奋,户部大方地掏出一笔银子,不惜举行一场宫宴庆祝。
太上皇到场,瞥了一眼户部手笔,满案山珍海味,气得追着谭维程康骂了一阵,
“这就是你们说的国库空虚?”
这一场喜宴最后以闹剧收场。
傅娆也卸下一身紧张,欢欢喜喜替孩子准备衣物。
唯独皇帝不甚开心。
他这好日子才开头呢。
闷闷不乐一月后,皇帝恍惚想起一。
前世傅娆怀头胎,远在苗疆,他都不曾照料半分,每每想起,心痛如绞。
眼下,不是他赎罪的机会么?
于是,皇帝打起精神伺候傅娆,孩子还未显怀,皇帝便蹲在傅娆腹前,
“笨笨哪,爹爹在这呢。你乖乖的,别闹娘亲。”
傅娆头一回听到这名,凶巴巴驳他,
“您怎么取了这么难听的名字?”
皇帝愣住,
当初,不是嚷嚷着这名字好听么。
咽了咽嗓,解释道,“朕做梦,梦到孩儿取这名。”
傅娆气笑,不信这些,非他改名,他偏不,肚子日渐一日长大,他整日捧着圆滚滚的肚皮,乐悠悠地喊笨笨。
傅娆被他折腾得没脾气了,最后听多了,倒也觉得顺耳。
以至于孩子出生当日。
稳婆将一大胖子抱给瞧时,傅娆已经从善如流地喊着“笨笨”。
所宫人太监,以及侯在奉天殿的老臣,齐齐下跪恭贺帝后喜诞麟儿。
唯独皇帝傻眼似的,盯着那胖乎乎的儿子,出神。
他的女儿呢,他的笨笨呢。
“不许喊笨笨,他不是笨笨!”皇帝六神无主纠正傅娆。
傅娆像看傻子似的瞥皇帝,“陛下莫不是高兴坏了?我知你一直盼着儿子,为了哄我开心,便日日念叨说他是女儿,百官也被你念得以为这一胎是公主,眼下,您如意了,也该『露』出喜『色』来,莫再装。”
皇帝失魂落魄地跌在罗汉床,望着远处忙里忙外的宫人出神。
不可能,他的笨笨呢?
一行眼泪滑下眼眶,皇帝急得哭。
他的女儿呢?
那么娇憨可爱,聪明伶俐的女儿呢。
皇帝费了整整一月,方接受,这一世裴晏先来的实。
满月宴前夕,傅娆抱着孩儿,往皇帝怀里送,“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自从笨笨出生,您便神『色』恹恹的,百官太上皇都喜得夜不能寐,倒是您这当爹的,至今都没看他几眼。”
“再说了,您当初允诺,我生下嫡长子便立他为太子,此诺迟迟不兑现,倒是让朝野生疑。”
皇帝抹了抹眼角的泪,正『色』望傅娆,
“你改名,儿子叫鱼儿,笨笨留给女儿,我便依你,明日下诏立他为皇太子。”
傅娆气坏了,为了儿子着想,应了他这无理的求。
皇帝这才心满意足将孩子抱在怀里,温柔地逗着他,
“鱼儿,鱼儿,你可得把你妹妹招来”
次日皇帝下诏,立裴晏为皇太子,百官欢欣鼓舞,许多士子上表,恭祝江山永固。
把笨笨的名字还去后,皇帝不再纠结此,每日乐呵呵抱着儿子哄。
待鱼儿半岁的时候,皇帝日日耕耘。
他得早些将笨笨生下来。
可惜,老天爷偏偏他作对。
傅娆十六岁诞下嫡长子裴晏,十八岁诞下嫡次子裴显,等到二十岁方怀第三胎。
经历了第二胎的失望,皇帝这一回不再冲着肚子喊笨笨,心翼翼的,不敢生出半点妄想。
每日只静静靠在罗汉床上看书,时不时,悄悄往傅娆瞄了一眼,目光触及的肚子,弹跳似的撤了回来,整得跟斥候似的。
傅娆见他古怪得,也懒得搭理他。
裴晏和裴显兄弟生得极好,裴晏少,裴显调皮,都爱赖在娘亲怀里撒娇。
皇帝不许,一左一右将儿子抱来。
前世,他忙于政,疏忽了孩子的管教,不算一合格的父亲。
这一世,他耐心地教导孩子,每日无多忙,都陪孩子说说,亲自哄着他们睡觉。
傅娆临产之际,皇帝十分紧张,悄悄去太庙上香,祈祷能将笨笨还给他。
皇天不负苦心人。
傅娆终于诞下了一名公主。
皇帝当时陪在产床边,忐忑不安地,飞快地往孩子方向瞥了一眼,又立即收回视线。
稳婆送来时,他做了一番思想准备,方将视线落在孩子脸颊上。
仔细端详一番,不由陷入沉思。
前世初见笨笨,已三岁。
生下来是怎般模样,皇帝不得而知。
是以,乍眼瞧去,不确定是不是笨笨。
傅娆一喝参汤水,一觑着他,懒洋洋道,“怎么,这回是不是你的笨笨?”
皇帝犹疑着点了点头,“或许是”
“或许?”傅娆是真的些来气,将他赶了出去。
渐渐的,等到孩子眉眼长开些,笨笨如出一辙,他方如释重负,抱着孩子喜极而泣,
“朕的笨笨啊,你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