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无人知道,当下,身处这极度暖昧而又微妙的气氛中,莫子寒的心境只能用‘心神不宁,思绪纷乱‘这八个字来形容……
不知不觉,她的思绪竟不受控制地飞回到了两三个时辰之前……
原本,自她与冷沫儿及驾车的少年小五随上官流雪被南宫墨轩纡尊降贵地‘请‘到这‘明月池馆‘后,碍于她俩是女子的身份,又是上官流雪近前之人,是故,为了彰显南宫墨轩对归云谷众人的重视,所以,在这段时间,奉命招待她俩的是身居右护法之职、同样是身为女子之身的玄凤。
曾记得昔日,归云谷一役,玄凤与她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熟人相聚,干戈尽消,彼此间倒也相聊甚欢,相处融洽。
岂料,不曾想,就在开席不久,谈笑间,三人刚刚持箸开吃,一人就匆匆自门外有恃无恐地径直而入……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外出有事公干,闻讯星火赶回来的龙浩……
而当他一进来后,压根不顾在场三人投来的诧异的眼神,就大喇喇地坐了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还正好坐在了莫子寒的对面……
一坐定后,就见他朝三人先是歉意地笑了笑,尔后,直接道明来意,美其名曰是奉南宫墨轩之命,断不可怠慢了归云谷的贵客,有玄凤一人相陪,似是显得远远不够,故以,才特命他也来作陪……
按理说,论世俗礼法,不管是市井寻常普通人家,还是官宦名门之家,一般来讲,女子同席,未婚男子是不应贸然加入的……
然而,生性洒脱、豪爽的江湖中人却一向是不拘礼法,不受此条俗规所约束的,男女同席却也并非个例。而且,龙浩适时地打着这样一个再合乎情理不过的由头,由‘浮生殿‘左右两护法同时相陪,这是何等的殊荣,何等的尊崇,足可见‘浮生殿‘交好‘归云谷‘的诚意。算来,着实是给足了‘归云谷‘的面子。
于是,因牵涉到两派和好的微妙关系,甫当龙浩说明缘由后,即便当时莫子寒与冷沫儿心有异议,却也不好再明言说什么,只得任由龙浩与她三人一道用膳……
而自从龙浩进来后,莫子寒就极感不自在,数次借故想先行离席,却都被玄凤给拿话婉留了下来……
说起来,那玄凤也可算得上是仅次于龙浩,擅察言观色的又一‘人精‘。自打从归云谷回来后,回想归云谷之事,她也多多少少地看出了一些端倪,曾私下里找机会试探过龙浩,问其是否喜欢莫子寒?可奈何龙浩那小子一度嘴太严,根本套不出什么话来,最终,她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暂时打消了一些猜测……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有些事再想方设法的隐瞒,终究有‘纸包不住火‘泄露的时候,何况,有时候还夹杂着人的感情呢,一旦动情,便一发不可收拾,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席间,玄凤眼观鼻,鼻观鼻,早已发现了龙浩与莫子寒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尤其是龙浩看莫子寒的眼神,那种深藏着的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爱意,就更加笃定了她曾经的怀疑……
许是为了成人之美,抑或是接受到龙浩传递过来的强烈的暗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间,素来善解人意、会做人的玄凤,在觥筹交错了几杯后,便推故身体不适,起身告罪先行离席了……
临去之际,她又顺带连诓带哄地把冷沫儿也给拐带走了,徒留下了龙浩与莫子寒二人,给二人制造了一个独处的机会……
此时,莫子寒的思绪依旧在起伏不定地纷飞着,回忆还在继续着……隐隐之中,凭直觉,她总觉得事情哪有些不对:玄凤临走之时,貌似她的视线不经意间似在自己与龙浩身上停留了那么短短的一瞬,那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一瞥究竟代表的是何意啊?莫非……莫非这里面大有文章?明明自己也要跟着离去,可为何她又极尽能事、好说歹说地把自己给‘强留‘了下来?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时间一长传出去,岂不令自己的清誉受损?不如……不如寻机极早离去才是?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滴在这格外怪异而又格外难耐的氛围中消磨着……
在这段难得的独处时光中,两人谁也不说话,就如这般,一个神色恍惚地自顾自地想着‘心事,一个眸光热切而悠远地‘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足足相峙了约一柱香的时间有余……
这时,就在莫子寒心乱如麻、胡思乱想了一通后,左等右等不见玄凤与冷沫儿的身影,欲下定决心、打定主意离开时,
“莫子寒,我是恶鬼罗刹么,很可怕,会吃人吗?能把你给活生生地‘吃‘了?”
“为何你一见到我,就总是那么一副犹恐避之不及的表情?自我踏入这间偏厅起,你就不曾拿正眼瞧过我,视我如无物吗?”
呃,这是什么话呀?怎么挟着一股子满满的、酸不溜秋的似情侣间亲昵又似抱怨的不平之气呀?
终于,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之中,龙浩似是一眼就看穿了莫子寒万分纠结、徘徊的心思,终是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稍有不善地沉沉开口道。
猛地,下意识地没来及多想,乍闻他之所言后,犹如一记重磅霎时震醒了还处于神思离乱中的莫子寒……
出于条件反射似的本能,刚反应过来的她,恍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面露惊异地抬眸看向了龙浩……
“嘿嘿嘿!”
“这就对了,好好看看我,我没有长三头六臂,并不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看来,对你,还是‘激将法‘比较管用!”
似奸计得逞了一般,在莫子寒抬头的那一刹那,忽见龙浩扯出了一抺算计已久的恶劣的笑容,并张嘴露出了一口整齐而好看的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