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半个时辰,张锁已在院外墙边找到另一不寻常处,他唤来李、卫二人说道:“这院墙内地室所震回声与正常地面不同,老朽方才所探,这异样之声向院外引到此处才消失,可见脚下所站正是这地室入口处,地下约五尺有余。”
云雾拨开,李商阳颇有些急切,只是这苦力自是由卫靖来担。不必李商阳开口,两人眼神一对,他从旁抄起早已备好的铁制尖铲,就地向下挖起来。
卫靖其既是青壮,又有不俗内力傍身,做起这等农事来自然不比常人,不过两柱香功夫,只听‘叮’的一声,似乎是那铁铲与一硬物相撞,三人凑近看去,果然是那地室入口处。
卫靖挥铲不停,不多时入口已露出了全貌,一道依石板地基所出的铁门,而在那铁门正中摆有一机关锁。此处离地面刚好五尺之距,足见其人其技精巧卓绝。
张锁蹒跚着踱步而下,俯下身来细看去,不知是否是月色凸显,这入口铁门看上去竟颇为不凡,此等厚重材质,寻常外力绝无可能击破,用在此处终年暗无天日,实乃暴殄天物。他心中暗想着,不知是何等神仙值得被如此严密关押。
李商阳站于深坑之上问道:“如何?你瞧这机关几时可解?”卫靖适时也跳下坑里,从怀中摸出火折来猛地一吹,站于其身后为之照明。
张锁更加贴近细看,忽然间后撤半步惊道:“这,这是二锁的手笔,这里是皇家的园子?这可是诛三族的大罪,恐怕不妥。”
李商阳面色阴冷,只听他回道:“依你之意,我李商阳现如今便算不得皇家。我只问你,这道卡是否可解,几时可解?”
他顿了一顿又紧接说道:“听闻上月你张家老二喜得一长孙,过些时日便要办百日宴。若是明日启程,刚好便可赶回你江州祖宅。”
张锁站于深坑之内,紧盯着面前漆黑铁门,几个呼吸间费力抬首,望了眼空中圆月,又转身看向李商阳,“待到破晓,卯时前定可解开。”
“拂晓,最迟不过拂晓。”李商阳说着,寻一树下席地打坐,随后便不再言语。
张锁深呼一口浊气,他也知晓此事虽是犯科,但若此时有违他意,自己这老骨头一把自是无妨,只怕全家会因此受累。想过这些,只得重新俯下身来,借着身旁卫靖所持烛光定睛看去。
这寂静林中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天边透过隐隐的光亮,远方的晨鸟传来一声清脆地叫鸣,李商阳仍倚树下盘膝而坐,头顶两肩皆有丝丝寒气而出,也倒应衬这深秋寒霜之季。
不多时从坑下传来‘咔’的脆响,张锁声音颤抖着喃喃道:“总算,总算。。”随后又听‘咚’一声。
李商阳听得此声,猛然起身而下,却看坑内张锁已倒地不省人事。从昨夜子时到现在几乎整夜未眠,又如此费尽心血,其已是耄耋老人,做到如此颇为不易。
李商阳抢过卫靖手中火折,急急低身就要走进这铁门之内。
卫靖忙抬手从身后说道:“陛下,这道铁门虽解,可再往其里也不定还有什么机关陷阱之流,况且现在也不知林叔是否就关在这地室之中,还是由臣下去犯险为妙。”
李商阳回过头来看向他,不怒而自威“我行事自有其道理,你且在这原地看好他,可莫叫他假装昏晕逃了。”老陛下既开口,自然不容卫靖反驳,他应着点头,目送着李商阳矮身走进黑暗之处。
走入铁门之内,不想这甬道竟颇有些曲折,连转两个弯也未走到尽头。再往前走,周遭逐渐传来一股奇异的清香,闻起来令人有些头晕目眩。
李商阳知晓这哪是什么香气,分明是长久积存的臭气积郁所致,只得摒息继续前走。
又前走几步,面前又有一如入口那般的厚重铁门,李商阳暗叫一声不好,稍后待到破晓便会有巡卫换班,此时再破一道门,莫不是要等到晌午?
他举着折子照着那门,却看它与甬道外那道门颇有不同,三道足有麻绳粗细的铁销贯穿整道门。李商阳伸出右手抓向突起之处一拉,不想这面前铁门却纹丝不动。他愈发心切,这些日精心筹划,万万不可被阻在这铁门之前。而眼下也确实别无他法,只得运起全身内力集于右掌之上奋力一拉,伴着刺耳的摩擦声,面前厚重铁门竟被拉开一分,露出拳头大小的缝隙来。
李商阳再次运起内力,费尽全身气力又推拉几次,这才打开出条勉强容一人通过的通路,做完这些,喉头已是一口鲜血涌出,随口吐在两旁石壁继续前走。
穿过通路走至门后,眼看这门后整体光滑,毫无突起之处,只有一道道泥水干枯后的痕迹遍布。
李商阳暗想,李玉楼这孽障智计当真无双,论内力之精纯深厚足以破开此门者,天下不过五指之数,而若是想从内破开,因其光滑平坦无法施力,怕是神仙也难以做到,看来这么多年,疯子都是困在此道门前。
继续向前拐过两道弯,烛火照亮起右手一道两人宽的入口,李商阳一脚踏出,眼前一片漆黑幽暗,虽目不能视,但四周空洞的回声却是显明已到了这地室之中。连过四道弯,这甬道原是漩涡状层层绕进,待到这地室中,已没有想象中那般旷阔。
李商阳持着火折继续前走,闭上眼睛细细感知,前方深处却兀然传来一极为喑哑的苍老声音:“师。。。咳咳。。。”‘师’字只吐出一半,就好似一节尘封多年的烟囱一般闷在其中。
许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缘故,那声音的主人剧烈的咳了几声,这才颇为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师兄,整整十六年了,你总算前来救我。”
李商阳这时才走上前,黑暗中微弱的烛光映照下,那说话之人背靠石壁如一捆枯枝般半倚着,形容枯槁,身上所穿破布烂衫散发着阵阵恶臭,满头白发散至腰间,遮住前脸看不清面容。李商阳看向他,眼神微动,过了几个呼吸才开口,言语间略有愧疚之意;“这些年来我派遣旧部尽心找寻,也是近日才有此眉目。”
那白发枯枝嗓子也恢复大半,开口揶揄道:“然也,然也,毕竟是上一代的老皇帝,不复威望也属正常,不像我那徒儿正值当年,论文治论武学造诣,千年来可谓无二。”
李商阳也不恼,也是同样回应道:“此话确是不假,只不过这徒儿当真是尊师重道,将他师父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整整十五年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