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靖王府的三爷、武扬候,会来提亲……”魏六姑娘的语音并不高,但是却清晰无比。这么说话的时候,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似乎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而除了喜悦之外,还有那么一点儿娇羞。
“什么,你胡说!”魏九姑娘睁大了眼睛,立刻叫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武扬候凭什么来向你提亲!我们带你出门去见世面,你不知道感恩,这样恩将仇报……”
魏九姑娘似乎是有些崩溃了。
一边的定远伯夫人还算是镇定的,不过眉头也已经皱了起来。
“你可是糊涂了,还是做梦。我是答应了你母亲,想法子让你嫁进好些的人家。可你们母女也该知道,永靖王府可不是你们能肖想的人家。……这是疯了不成,你教养的好女儿!”最后这一句话,定远伯夫人是向魏七太太说的。
魏七太太本来就战战兢兢的,被定远伯夫人这么一说,脖子就缩了缩。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还不快给你伯母和九妹妹道歉……”魏七太太就对魏六姑娘道。
要是平常这个时候,魏六姑娘早就会听了魏七太太的话,向定远伯夫人和魏九姑娘赔礼道歉,但是今天,魏六姑娘却有了底气。
“……并没有对不住大伯母和九妹妹,也是为了咱们这一大家子好。”魏六姑娘虽然依旧跪着,但是却越发挺直了腰身,看着定远伯夫人说道,“大伯母和九妹妹都是聪明人,难道就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定远伯夫人就问。
“王妃虽然看着对九妹妹不错,可是王妃心里头属意的儿媳妇人选,并不是九妹妹。”
魏六姑娘的话音落地,魏七太太自然是急的不得了。因为她知道,这句话是定远伯夫人和魏九姑娘此刻最不爱听的。而定远伯夫人和魏九姑娘的脸色也因为魏六姑娘的这句话越发的阴沉了。
“你懂得什么,就这么大言不惭!”定远伯夫人冷笑着道,但是目光却依旧盯在魏六姑娘的脸上,似乎是在仔细观察着魏六姑娘的表情变化。
魏六姑娘并没有因为定远伯夫人的话而失去自信。
“大伯父和大伯母这些日子没少往永靖王爷和王妃跟前走动,态度还不够明显吗,怕就是差明白说出来了。可王爷和王妃是怎样的?”魏六姑娘的眼神此刻特别的明亮,“要是王爷和王妃真的属意九妹妹,还会等到现在,应该早就将亲事定下来了才是。”
“你胡说。忘恩负义,白眼狼!”魏九姑娘不愿意听魏六姑娘继续说下去,指着魏六姑娘骂道。
定远伯夫人冷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大伯母应该也看出来了,王妃属意的儿媳妇人选是……”魏六姑娘瞥了魏九姑娘一眼,又立刻移开了视线。
“是谁,你说啊,是谁,你说不出来了吧。”魏九姑娘就道。
“……是苏七姑娘……”魏六姑娘微微垂了头。“王妃请了咱们这些人去,不过是给苏七姑娘做个陪衬。王妃心里头,怕是早就打定了主意。”
“这可是胡说八道了。”魏九姑娘听了,竟然破涕为笑。“谁不知道,苏七姑娘那是打算要进宫的。”
“娘,你说是不是?”魏九姑娘说完,就扭头去问定远伯夫人。似乎是十分笃定,定远伯夫人会赞同她的话。
然而,定远伯夫人的目光却凝滞在魏六姑娘的身上。半晌没有回应。
“娘……”魏九姑娘轻轻扯了扯定远伯夫人的衣袖。
“哦……”定远伯夫人回过神来。
魏九姑娘看见定远伯夫人脸上的神色,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好。只怕定远伯夫人对她那个问题的答案,并不会合她的心意。
“平时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有心人!”定远伯夫人冲着魏六姑娘笑了,只是这笑容里并没有丝毫的暖意。
魏七太太和魏六姑娘都瑟缩了一下。魏七太太就觉得腿软,有些站立不住。
“你这丫头,害死我了,害死我了!”魏七太太就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一面胡乱拉扯着魏六姑娘的衣裳。
魏六姑娘的脸上连续闪过无奈、屈辱、不屑和痛苦,这个时候她几乎也要支撑不住了,但是心中有一个信念,让她必须支撑下去。她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无赖的父亲、无能的母亲,一群懵懂的兄弟姐妹,还有这表面上慈悲和善,其实却将她们当乞丐一样任意羞辱、打发的族人。
她要拜托这样的日子,拜托这些人,唯有如今这一个机会。
“大伯母好好想想,事情已经是这样,与其便宜了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今天这样的机会,我也并没有想到。九妹妹金尊玉贵的人,不好去做这样的事,我就拼一拼。成功了,还是魏家和王府联姻,我今生都不会忘记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恩情……”这么说着,似乎又觉得这些话还不足以让定远伯夫人信服,“以后/进了王府,我也还要靠着大伯父和大伯母……”
“你做下了丑事了?……沉塘,娘,立刻把这不要脸的东西沉塘……”
定远伯夫人却抬抬手,拦住了魏九姑娘。
“……你们夫妻好福气,生出这样一个宝贝女儿来……”
魏七太太已经吓的不能言语了,魏六姑娘还强自支撑着。
“……我若是有事,武扬候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就这么笃定?”
“武扬候对我发了誓,这大氅,就是表记……”
……
永靖王府春晖堂
众女客们都告辞走了之后,苏氏将苏晴暖留了下来。
“七丫头,你陪我坐坐。”苏氏面露疲惫之色。
苏晴暖小心地觑着苏氏的脸色,一面上前轻轻地为苏氏揉/捏肩膀。
“姑母,要不要喝一杯参茶?还是躺一躺?”苏晴暖小声询问苏氏。
苏氏就摆了摆手。
“七丫头,我问你,刚才在花园里,魏六姑娘是怎么回事?她披的那件大氅,是谁的?”苏氏问苏晴暖。苏氏心中已经觉察到是出了什么尴尬的事情了,方才众人都在,她只能心中疑惑,却不好问出口。这下等众人都走了,她才问苏晴暖。
苏晴暖是可靠的人,且又十分聪慧能干,苏氏很信赖这个侄女。
“魏六姑娘……”苏晴暖揉/捏苏氏肩膀的手不由得顿了顿,“姑母,我也正在奇怪……”
“……这几位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碰到过这样的事,实在是太乱了,我每一个都要顾到,实在……”苏晴暖的语气中有些自责,“魏六姑娘一直是跟柳三姑娘在一处的……我还想着柳三姑娘是个稳妥的人。”
苏晴暖这样说,是并没有注意到魏六姑娘,更不知道那大氅的来历了。
“那种情形,我能想得到,也怪不得你。”苏氏就安慰苏晴暖道。
“还是我的不是。”苏晴暖却越发的自责了,“我原说去那边的湖边走走,柳三姑娘来了,就说芷亭好,还要在汀步上玩。我就想着,应该不会有事。谁知道,她一下子没站稳,就拉了魏六姑娘下去。魏六姑娘衣裙都湿/了,好在她倒是没什么事情……”
“不过就是脏的衣裳,好在都没事,是大家伙自己淘气,姑母不用放在心上。”苏晴暖又安慰苏氏。
不过,对于苏晴暖后面这句安慰的话,苏氏却似乎并没有听见,苏氏只被苏晴暖前头所说的话吸引住了。
“柳三姑娘,看着安安静静的,原来背地里是这样!”苏氏似乎是自言自语,“那一天,长公主身边一个老嬷嬷跟我闲聊时曾经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苏晴暖立刻就问。
“今年浴佛节在大相国寺,哦,那个时候你还没回来,自然是不知道的。那老嬷嬷说,柳三姑娘不好好拜佛,跟着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跑去了大相国寺的后山,碰巧遇见去放生的韩青,一言不合,那柳三姑娘竟将韩青的头打破了……”
“啊?”苏晴暖不由得张大了嘴,马上就抬手捂住,一脸惊诧地看着苏氏,“竟然有这样的事?”
“莫不是那老嬷嬷瞎编出来,胡说的?”苏晴暖眼珠一转,就对苏氏说道,“我看着柳三姑娘人不错,熟读诗书,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那老嬷嬷说的,就是有些不实,大体的事情肯定是有的。那天我也看见了,韩青从外头进来,是被打破了头。”苏氏就摇头道,“你说柳三姑娘熟读诗书,怕就是书读的太多了。”
“你当她跟一般女孩一样,只读些女戒女四经?她娘没生下儿子来,夫妻两个将她当男儿一样养的。外表那样,娴静,怕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早就被养的野了。哪家娶了回去,怕是要倒霉的!”
“姑母看人自然是准的。”苏晴暖的脸上就露出几分难以遮掩的笑意来,“不过,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姑母还是再多看看,或许都是误会!”
“你这孩子,就是这一点最着人疼。谁像你这般娴熟良善那!”苏氏就笑道,一面看着苏晴暖,“前两天,你母亲还跟我说,要给你说人家。我却舍不得你,恨不得一直将你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