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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见陈邦彦

    长阳还落,山荫渐淡,漳浦北山脚下的农家茶馆前,郑森与赖继谨争得面红耳赤,不过气氛倒是还算融洽,在座几人都是读书人,并没有上升到动手的地步。

    郑森心中已是大定,他搞不定黄道周,和赖继谨耍耍嘴皮子还是可以的。

    经过后世唯物主义辩证法洗礼的他,和赖继谨这种没有学到什么通透思想的封建精英辩论,一直占据着上风。

    “敬儒!莫再与这小子辩了,我看他是随了他那海贼老爹的性,失了礼义忠信,只把黄白之物奉做神明,呸!”

    蔡春溶盯着看了半天,期间也曾插嘴驳斥过郑森的主旨,但说不了两句就被郑森反驳的哑口无言,只得讪讪退回。

    现在发现他们四人中才学最为出众的赖继谨也无法辩赢郑森,蔡春溶生怕有辱先生门庭,急促喝道。

    毕竟,在自家山门下,四人被一海寇之子辩的无法自答,传扬出去,对黄道周的名声是很大的打击。

    再者,郑森这家伙所推崇的思想和当年恺阳公、玄扈公、九台公、石民公等人大差不差,而今这些公卿都已仙去,所代表的思想派别也落入下风,被人嗤之为奇淫巧技祸乱朝纲不能救国反倒坏国之策,不成气候了。

    既不为日后前途考虑,仅仅只为家族未来身后名声,蔡春溶也不愿认可郑森的思想。

    龙溪蔡氏多年未出过高官了,止他这一代,幸得攀附上黄道周这样的大儒,为了振兴家门,蔡春溶对自身思想的追求已然被他自己抛弃了。

    “春溶...郑明俨,我虽辨不过你,但亦知你学问不精,不过用的诡计罢了,但君子正言,我暂且认下,他日偶得灵机再寻你畅快辨上一场。”

    与蔡春溶这人一比,赖继谨就显得平和许多,即使脸已经涨得通红,额头直冒细汗,显然被郑森气得不轻,不过他还是平了平气,冲郑森拱手。

    “唉,且慢走,我即落败,可并非没有高人教训你。”

    漳浦县城内,一处朴素客栈内,赖继谨拉着郑森来到了这里。

    “请为我等通报先生,就说石斋公门下弟子前来拜见先生。”

    赖继谨在客栈前止步,向店内小厮含笑吩咐,小厮见来的五人皆穿着襕衫头顶方巾,个个都功名在身,哪敢怠慢,领了信儿就蹭蹭上楼而去。

    不消时,小厮下来,禀告说先生请他们几人上茶亭一见。

    穿过前堂,来到客栈后院,丛丛竹林里竟立着一翠色小亭,和竹林相得益彰,好不惬意。

    “岩野兄好雅兴,哈哈哈!”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客栈里,倒存着这一方静谧天地,妙哉妙哉!”

    “还是敬儒兄面子大,我等虽知岩野兄在此,但等闲不敢前来拜访,你一来便得见,啧啧。”

    “...”

    五人同行步入竹林内,有密竹隔绝声音,这里竟自成一方天地,安静的紧。

    “呵呵,几位不在石斋先生那里听学,怎么闲的跑来我这里?”

    蓦的,从客栈内过来一人,长须及襟眼眶深凹但目光炯炯,好似直指人心叫人登时就紧张起来。

    “岩野兄!”

    四人齐声喊道,郑森也忙跟着一起喊:“岩野先生!”

    对方年纪约莫四十,赖继谨等人也都是三十左右的人,唯有他年纪最小。

    “唉,当不起当不起,我不过一介秀才,赖兄你可是举人在身了。咦?这位小友是?”

    来人眼睛一扫,嘴里呵呵推说着,瞅见从未见过的郑森时,问了一嘴。

    “哦,这是飞黄公之子,安平郑森。”

    赖继谨将郑森介绍给对方,郑森面带紧张得拱手作揖。

    “哦,飞黄公之子,呵呵,早听说郑总兵有个虎子,今日一见倒真不是虚言,你出身郑氏,想必是文武双全吧?”

    “岩野先生取笑学生了,不过微末技艺,在先生面前何谈文武?”

    来的人是顺德陈邦彦,郑森没想到会在漳浦遇见他,先前在佛山招募工匠时,倒是起过见一见广府人才的想法,不过时间紧迫就没行动,谁承想柳暗花明,黄道周这里撞上了这位岭南三忠。

    “哎,今时之世我辈读书人最忌空谈,文武俱重,不可废一,九台公英名天下传颂,若读书只读出了个手无缚鸡之力,不晓变通,如何能够匡扶社稷,中兴大明?”

    陈邦彦虽只有秀才功名,但因为学问深厚,在大良设馆授徒,精通《周易》《毛诗》及经世致用之学,在广府声名显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此次东游潮汕得见黄享臣、许旧庵,所得颇多,本欲归广,天公作美遇见石斋先生,畅聊一番决定入闽拜访八闽雅士,谁知,第一站就让我见到了郑公子,有趣有趣。”

    赖继谨与陈邦彦说了他们来的目的,陈邦彦当即眼中精光汇聚,兴致盎然笑道。

    “岩野先生,请教了。”郑森亦是精神振奋,深深一揖。

    ...

    从客栈出来,赖继谨一脸回味无穷,不时还拍着巴掌暗叫妙哉,同行的毛玉洁赵士超也露出敬佩之色,唯有蔡春溶一人似有不满,但隐忍未发。

    “岩野先生,既然两位先生要往漳州邺山讲学访友,倒不如与学生乘船同去,近来漳州境内匪盗横行,吾父正领兵剿匪,巡抚按察使大人们也在督军,走陆路太过危险。”

    郑森向送出客栈的陈邦彦提议,对方一路跟来送客,听到郑森要送他们前去漳州,会心一笑得点头答应:“我自无不可,只是听赖兄他们说,石斋先生貌似不喜你,石斋先生若是不愿意,我等也不好强求不是?”

    “还望先生为森美言几句,世事艰难,石斋先生这般大才却避世不出,森深懊也!”

    陈邦彦闻言,正色起来,郑重颔首:“这是当然,石斋先生那边我会去拜访的,郑公子且回吧。”

    “告辞!”

    从陈邦彦客栈离开,天色已晚,郑森与赖继谨四人相继告别,回到了城东的郑氏商馆。

    “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一天时光,郑森好似经历了一场乱战一般,恍然醒悟过来,才发觉身上已然被汗水打湿,忙去沐浴。

    春日苦短,不过旬月就从乍寒变得闷热,不过在遥远北方,中原大地上,寒冷才刚刚褪去。

    云集关中的明军,即将东出潼关,与新兴的农民军作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