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通折腾后,苏婳才把李玄知好好安置在了床上,此时他耳朵和嘴角的血已经止住了,只留下一道道可怖的血痂。
苏婳想着帮他先清理一下,这时茶宝从外头进来嘴里叼着一个小铜盆,里头还有一块方巾。
放下铜盆,它又咬着苏婳的裙摆,把苏婳带到了一口水井边。
等苏婳打上水帮李玄知清理完血痂后,她又帮李玄知把几处伤口都包扎了一下。
纱布最后打完一个结时,她整个人已经累得手腿都在发抖了,只是她心中的那口气还不敢完全放下。
如今的李玄知到底如何,是否脱离了危险,她心里也没有底。
她扭头看了茶宝一眼,茶宝甩了甩耳朵,跃到床上在李玄知身上踩来踩去,踩了好一会儿,它才从李玄知身上跳了下来,立起身子抱住苏婳蹭了蹭她的脖子,酿唔酿唔叫了几声。
“丹药起效了,他命保住了,只不过一会儿还得再折腾一会儿。”
苏婳彻底松懈下来,她抬手抱住茶宝累趴在床沿边,长长呼了一口气。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苏婳能清晰地听到李玄知缓慢而平稳的呼吸声。
她支起身子,看向此时正闭着眼安静躺在床上的李玄知。
许是现在体内太过难受,苏婳瞧见李玄知的眉心慢慢越皱越紧,呼吸逐渐加重,脸色也较刚刚似乎更青白了些。
苏婳抚了抚茶宝的小脑袋,低声问道,“是真的没事了吗?他瞧着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没事,命肯定是保住的。”茶宝趴在苏婳肩头懒懒道,“他刚刚动用了真气同人打斗了,原本靠真气压制住的那些毒开始在体内乱窜了,肯定会不舒服。”
“那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只能等。等他自己平静下来。”茶宝也回头看了李玄知一眼,“你再去找块厚帕子来,一会儿他还得吐血呢。”
苏婳应声在屋子里找了起来,找了好一会儿她也什么都没找到,无奈之下她只好拿出自己的一块旧帕子垫在李玄知的脑袋一侧。
果然如茶宝所说,没过多久,李玄知的嘴边就开始流出一丝黑血,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黑血冒了出来。
那一方帕子很快便被浸湿了,无奈之下,苏婳只好掏出自己的另一块备用帕子再给李玄知垫上。
自从那日涂林宴后,她总是会在身上多备一块帕子以防万一。
“这下是真的差不多了。”茶宝从苏婳的怀里下来,绕着李玄知转了几圈,打了个哈欠道,“我去把他府里的人叫来,只要后续别一直发烧就问题不大。”
茶宝说着用爪子在李玄知怀里扒拉了两下,找到一块玉佩咬住一跃而下,朝着屋外跑去,“你在这里先照顾着,我一会儿就把淮王府的人带来。”
“若是烧起来了,你给他降温保住他命就行,其他你也帮不上忙。”
苏婳应了声好。
只是等到暮色四合,天光昏暗的时候,茶宝和淮王府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苏婳的心里不由急了起来。
屋子里有些昏暗,她稳了稳心神,找出火折子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这时她忽然发现李玄知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子微微发抖,仔细听去还能听到他说胡话的声音。
苏婳忙上前将手放在李玄知的额头上。
糟糕……发烧了!
苏婳的脑海中回响起了茶宝离开前的嘱咐,她转头看了看外头越来越黑的天色,最终还是跺了跺脚,回身放下蜡烛,出门继续去打井水了。
罢了,李玄知是茶宝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不能让茶宝的心思白费,且茶宝向来灵活聪明,若是她贸贸然去找,没准还会给它添麻烦。
如今她该做的,也应当是相信茶宝,并且保住李玄知的命才对。
苏婳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解开李玄知的上衣,开始用冰凉井水一遍遍擦拭他的身子给他降温。
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婳才慢慢感觉到李玄知的身子似乎有些平静了下来。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吁了一口气,收回已经擦得温热的布巾又放在井水中重新浸湿。
院墙外,梆子声悠长响起,打更人的声音沙哑传了进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婳心里默念着梆子声,一,二,三,四……
原来已经是四更天了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李玄知,再次吸了一口气,将在井水中浸凉的布巾绞干,重新帮李玄知擦了起来。
当李玄知额头的温度彻底恢复正常时,东边的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擦亮,苏婳将手中的布巾扔到盆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院子外头响起了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苏婳起身先在房中找到几件备用的衣服,这才回到床边帮李玄知换掉了他身上被汗浸湿的衣服。
好不容易才降了温,她可不想因为这几件湿衣让他待会儿又烧起来了。
她闭着眼胡乱给李玄知换上中衣,又替他重新盖好被子,这才靠着床沿坐在了小杌子上,支起脑袋看着李玄知。
这下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好累啊,茶宝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苏婳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撑着头看了李玄知好一会儿,忽然发现他的侧脸其实生得也十分好看。
许是他的那双眼生得太勾人了些,以至于她每次见到他时,除了那双眼,她便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了。
如今这般细细瞧着,却发现他的侧脸有如刀削,棱角分明,鼻梁虽挺直冷硬,可眉峰却平直温润,将凛冽化去了七分,只余三分少年恣意。
当真是生得多一分显冷厉,少一分则显平庸。
如今这般清俊干净,倒叫人看了一眼后,没来由地还想再多看几眼。
离得近了,他身上的浓郁药味轻易便钻进了苏婳的鼻子中,熨帖而微苦。
苏婳想着茶宝那天同她说的话,她微抿唇角,垂下了眸子,心口有些莫名地微微一抽。
刚刚她在为他擦拭身子的时候,能看到他的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疤,有新有旧,有深有浅。
这些伤疤都是他在北境为守护他们这些大陈百姓留下的。
明明他的身份,以及他为大陈立下的汗血功劳,都应该会让他成为这个帝都最耀眼的明亮少年郎。
可如今他不仅病弱单薄,还安静地躺在这里,身上满是浓郁药味,勉强算是再次保住了命。
苏婳也想象不出来,一个人需要喝多久的药,才能让自己的身上都浸染了药味。
她抬眼又怔怔看了李玄知许久。
李玄知的呼吸声缓慢而平和,听得苏婳困意渐起,折腾了一天一夜的疲惫也终于在此时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很快,她便趴在李玄知手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