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醒转过来后,云西岳又在床上休养了四五日,这几天李老头每日里尽心照料,各种药汤按时送到他的床头,就连鸡舍里仅存的两只鸡都被他拿来炖了鸡汤。
云西岳被心事所累,也没尝出这鸡汤是什么味道,他又不便轻慢了李老头的一片真情,就随口夸赞了几句。李老头听后非常高兴,嘴上不停念叨着少爷的变化,还说少爷以前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半个谢字,更别提那些夸赞的话了。
李老头以为云西岳是因为劫后重生才导致性情大变的,他心里指不定怎么幸灾乐祸呢。只有云西岳自己知道他和所谓的赵家少爷赵如意压根儿就是两个人,这种事说给李老头听恐怕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经历,他这个假的赵如意和李老头相处了几天后,对家中的情况也比以前更加熟悉了。他从李老头口中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姐姐名叫赵吉祥,嫁给了汾州府的一位落魄书生,老爷出事后李老头就送去了书信,想来这几日就会赶到家中。
他还探听到那日前来看望他的正是与他同在县府当差的秦风和严芝龙、严芝虎兄弟俩,他们四人虽在县府中应事,却也没少干那些浪荡玩乐之事。
这一日云西岳自感伤势已经好利索了,便拆掉缚在身上的一层层布条,然后换了一身轻便衣服出门探个究竟。
穿过门前一条青石小巷,尽头处就是一处繁华的街市所在。云西岳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些人之中有的扛着寻常物什沿街吆喝,有的乘轿遛马款款而行,最多的是那些信步逛街的寻常百姓,他们衣着装扮全都是古人模样,就连街面门市的招牌都是杏帘布旗之类的制式。
云西岳站在街边怔怔发愣,这种场面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那些过往的行人也好奇地打量着他,一些女孩子见到他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刚一照面就逃得远远的。
他最初还以为是自己这个现代人身上的某些特质引来了大家的关注和躲避,直到后来才恍然有悟,原来是他脸上的伤疤在作怪。他用手在脸上摸了摸,像是抚摸一块久经岁月侵蚀的老树皮,那种涩涩的感觉自己都觉着很恶心。
云西岳身着一套破旧衣衫,披头散发地走在大街上,还有脸上自带的那个大伤疤,人们看到他就像看到了野兽一般全都远远地躲起来。他对这些人的反应不以为意,反而悠然地在街上散步。他东瞅一下西瞅一眼,对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俨然就像个没进过城的乡下小乞丐。
有几个胆子大的小混混见到这副模样的云西岳就缠了过来,他们摆出一副大爷的架势,嘴里说着戏谑的混词,让云西岳给他们磕头作揖才肯罢休。
云西岳不想理会这几个闹事的小混混,他刚要绕道离去,就被其中一人在脚下使绊将他放倒在地。这几人看见倒在泥地上的云西岳更加来了劲头,他们不由分说上去就对着云西岳一顿拳打脚踢,云西岳哪里是几个人的对手,只能抱头任由他们踢打。
集市上的人见到有热闹看便纷纷围了过来,众人很自觉地站成一圈对着中间的云西岳几人指指点点。
云西岳无缘受了一顿毒打,这要搁在平日肯定会出手反抗,偏偏此时正值他遭受意外抛下妻儿来到这千百年前的陌生世界,他对眼前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眷恋,心灰意冷之下干脆躺在那里任由他们踢打,他心想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早死早做了断。
眼看云西岳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围观的人当中就有两三个好心的上前来劝阻,恰巧几人争执的一幕被巡查的秦风三人看到。
三人见状急忙朝这边赶来,几个打人的小混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秦风和严家二兄弟当即拔出腰刀追了上去,几个混混立时被吓得浑身打颤动弹不得。
秦风发现躺在地上的人是云西岳后顿时火冒三丈,他不由分说抽刀砍向其中一人,幸亏严芝虎身手敏捷给拦了下来。这人早被吓得魂飞魄散,像一滩烂泥瘫软在地上,裤裆里也湿了一大片。
秦风三人将几个混混当街暴打一顿,直到心中怨恨稍微缓解方才住手。他们几个平日里都是欺负别人的人,何曾受过别人的欺负,更何况四人早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彼此之间更比那亲兄弟还要亲上几分。
秦风因用力过猛累得气喘吁吁,他指着几个混混向围观的人大声宣告:“你们几个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你们可知道他是谁?他就是本县赵捕头的公子赵如意赵差官,以后有胆敢冒犯的,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在场之人听到被打之人竟是赵捕快,大惊之下纷纷交耳议论,这赵如意赵公子可是本县的名人,在场的有几个能不认识他?可是谁也想不到今日他会这副模样在街上闲逛,还有他脸上的那块伤疤着实吓人,把往日一位风度翩翩的英俊儿郎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大家惊异之余也多了几份惋惜。就连场边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几个混混听后都大吃一惊,几人忙不迭地下跪求饶,头像捣蒜锤一样连连叩在地上。
秦风三人本想今天忙完公事就去看望云西岳,没成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既然能在这里碰到他,想必他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了,他们打算找个地儿好好去庆祝一番。
本想将所有混混拉回县衙再好好收拾一顿的几人想到此节,便稍加训斥几句后将众人都放了,混混们听到后如获大赦一般,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围观的人也如潮水般散去。
秦风走到云西岳身前,用手拍着他的肩膀上说:“僚弟不要介怀,哥几个已为你出了这口恶气。今日难得你能出来,大家约着出去热闹一番可好?听说翠红院新来了几个美花娘,我们今天去见识见识,正好可以为你压压惊。”
不待云西岳应答,站在身旁的严芝龙早已乐得连连赞成,他的弟弟严芝虎却面露难色,走近秦风身旁对他耳语道:“大哥你忘了,赵老弟可是守孝之人,怎能去那烟花之地呢。”
秦风听后猛然醒悟,他面带愧色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都怪我虑事不周,我们今天不去别的地方,就去郊外的澄碧湖踏青迎春,几位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严家二兄弟听后应声附和,云西岳这会儿本来没有心思去郊游,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刚才三人仗义出手救他,故而此时不便再推脱,唯有答应和他们一同前往。
四人商议已定,秦风打发严芝龙和严芝虎去县衙牵四匹马到城东与他们会合,他和云西岳从这里步行至城东等待他们兄弟两人。
秦风对这一带非常熟悉,他直接领着云西岳赶到东街一家裁缝铺内,也不征求云西岳的意见,一进入店内就命老板亲自为云西岳裁量衣料,量完之后又打发老板取来一套现成的新衣服让云西岳换上。
说来也是奇怪,云西岳换上这身新衣服后,整个人都觉得精神为之一振。自从他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已接连受了几个人的恩惠,这份真诚与情义让他在这陌生的人世间有了些许暖意,也让他少了几分孤寂和凄廖之感。
两人从裁缝铺出来后,秦风带着云西岳赶往城东。他看着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云西岳,高兴地说:“这才是我们当差之人该有的样子,你现在的样子倒有点文人儒子的味道,回头一定要让他们两个也看看到底像不像读书人。”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他又止住笑容奇怪地盯着云西岳的脸陷入沉思,稍后又猛然拍手大叫,并拉着云西岳来到附近一处颇具规模的绸缎庄。
秦风边走边和云西岳玩笑道:“今天正好路过,我们两个进去向令泰山讨一杯酒如何。”
云西岳不明所以,他不知道秦风口中的令泰山是什么人。他们不是要去城东吗,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里来要酒喝?
云西岳还在思量之际,两人已来到店内。这座绸缎庄比起刚才的裁缝铺可说是天壤之别,光大堂的面积就足有百十平米,里面陈列着十几个柜台,上面摆满了各色绫罗绸缎。一位衣着华丽的店铺掌柜坐在柜台后面翻看账簿,另有四五名伙计忙着招待客人。
掌柜看到来人是县里的公差,忙一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秦风向掌柜的抱拳行了一礼,吩咐道:“劳烦杜掌柜取一张假面来。”杜掌柜看了一眼云西岳后已然会意,立马吩咐伙计取来一个银色裹布面具。
秦风看到伙计手中捧着的面具后心中不悦,他气冲冲地说:“你们就拿这样一个面具来应付我们?你可知我身旁的这位公子是谁?”他指了指身旁的云西岳,继续说道:“他可是你们家未来的郎婿赵如意赵差官。”
掌柜的听到赵如意这个名字后猛然一惊,他满怀歉意地说:“真是对不住,小人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认出来这位就是和我家小姐有婚约的赵大人。”他以前和赵如意有过数面之缘,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会变成这副模样,“我亲自去看看,一定能找来一张上好的假面。”
云西岳听后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到这时才明白过来秦风口中所谓的泰山是什么。他知道接下来肯定还会发生许多稀奇之事,索性就让该来的都来吧,反正自己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杜掌柜从先前进去的一个屋子里出来,对二人拱手道歉说:“实在不好意思,店里的上等假面已断货好几天了,我们一定会连夜赶工,改天亲自送到公子门上。”
秦风听后哼了一声,他一把抓过伙计手中的面具拉着云西岳走出门外。他对云西岳说:“要不是看在僚弟的面子上,我早就掀了这狗仗人势的鬼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