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辗转后,云西岳终于回到了自己人生中的原点:那个曾经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
他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孤儿院看望周院长和那些孩子们,他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星期,陪着孩子们玩游戏,给他们讲述外面的世界,他也和周院长讲述了自己的近况。谈话中他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羿族身份和天羿联盟的事,周院长听说他在蓝海资本和深渊集团担任要职后非常高兴。
离开孤儿院之前,云西岳把一大笔钱交给了周院长,并借说这些钱是深渊集团向孤儿院捐赠的。周院长看到这些钱后对云西岳之前的话更加深信不疑,虽然他从不介意云西岳能取得何种成就,但看着他重新站了起来,周院长打心眼里感到欣慰。
离别的那一天,云西岳站在孤儿院门口,他深情回望自己曾经长大的这个地方,眼里满是不舍的神情。周院长看他如此留恋,便劝慰道:“以后要是想这里了就常回来看看,不管你干什么在哪里,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
云西岳不敢道出实情,他回答说:“公司要派我出国担任主管,这一去恐怕很难再回来了,您多保重身体,回来后我再来看您。”
云西岳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怕周院长察出异常,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孤儿院出来后,他又去了离此不远的西岳祠。他一个人走遍了祠堂的每一个角落,用手抚摸着祠堂里的一砖一木,想借此唤醒头脑深处某些关于身世的记忆,可惜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的思绪被树上的鸦雀声打断后,毅然离开了这个已经荒凉破败的祠堂。
他先是回到了公司,和曾经的同事们一起聚会言欢。当初跟着他的夏瑾年如今已是公司的总经理,他的师父韩京生前不久刚刚退居二线,这次聚会特意邀请了他。大家听到云西岳将去国外担任主管的消息后无不兴奋异常,那些黯淡的日子已经在他们的记忆中消逝殆尽。
众人心中十分清楚,他们现如今的成就都和云西岳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这次的聚会,一来是为云西岳送行,更重要的是借此表达各自的谢意。
离开公司后,云西岳去了前妻余欣家。站在门口的那一刻,云西岳感觉曾经的生活恍若隔世一般。时间的确可以消磨世间所有的东西,才过了短短的八年,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记忆,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云西岳感慨于世事的变化,眼里看着那个熟悉的陌生人,平静地对她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再找一个?”
余欣看到突然出现的云西岳后非常惊讶,她直愣愣地站在门里,竟然忘记了邀请云西岳进屋坐一会。听到云西岳这么问她,她才回过神来,口中一边说没有遇到合适的,一边热情地邀他去屋里坐坐。
云西岳坐在沙发上,他仔细地打量着屋里的每一个摆设,随口说道:“已经没有我记忆中的样子了。”
余欣把一杯水放在桌子上,听到云西岳的话后她没有做声,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随后云西岳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对余欣说:“这些存款你拿着,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吧,还有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去蓝海资本上班,我已经安排好了。”
说完后云西岳就要起身告辞,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余欣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
云西岳摇了摇头,对她说:“可能不会了,你好好保重,找一个爱你的人,再见!”
余欣泪眼朦胧,站在门口目送云西岳远去。她确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深爱过她,可是当她用心去爱这个人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可惜这世间并没有医治后悔的良药,她只能用泪水洗刷心中的悔恨。
做完这一切后,云西岳拨通了商少伯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提了两个要求:一是为他找一个清净的地方,二是找到林可蓉。
云西岳很满意联盟为他安排的这个地方,此地距离城堡不远,方圆几十里内没有他人居住,原是联盟的一处度假山庄。
山庄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做海盐庄园。这里背靠雪山,面朝一个清澈的堰塞湖,离湖一公里左右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每日早晨都会去山庄背后的林间小道晨跑漫步,在那里呼吸林间新鲜的空气,聆听树上婉转悦耳的鸟啼,身心也比以往畅快了许多。
吃过午饭后,云西岳会到湖上划船钓鱼,有时累了干脆就在船上睡一觉,晚饭过后他就到海边散步。坐在沙滩上目送太阳沉入大海,用美丽的夕阳为自己的一天画上一个句号。
这样的日子仅仅过了十几天,有一天中午云西岳正要去湖上散心,恰在这时一辆从远处驶来的车停在了山庄门口。车门打开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竟是此前他要商少伯帮他寻找的林可蓉。
林可蓉的手上牵着一个小男孩,两人缓步朝他走来。“好久不见!”林可蓉见到他说。
“是啊,好久不见了,赶快进去吧。”云西岳难掩心中的激动,他一把扔掉手中的鱼竿,急忙走前面为两人领路。
将两人安顿下来后,云西岳没有再去打扰,他叮嘱工作人员一定要照顾好她们。
第二天一整天云西岳都没有见到林可蓉,傍晚时分,他照例一个人坐在海边的长椅上欣赏夕阳中的美景。
就在这时,一个人缓缓向他走来,她的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林可蓉坐到了他的身边,眼睛眺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悠悠说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西岳按捺不住积压在心中的思念之情,他颤抖着说:“当初听到你回老家结婚的消息后,我的心里非常失落,就像自己的挚爱被别人夺走了一样。后来我又一个人在外面飘了五六年,可是我始终忘不了你。我不知道你的婚姻生活过得怎么样,但是如果现在不对你说,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离婚了。”林可蓉平静地说,她看上去没有任何悲伤之感。
云西岳乍一听到这话,他的心思顿时活跃了起来,像是幽闭已久的密室里打开了一扇窗户。但是他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高兴,毕竟离婚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林可蓉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云西岳,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翊儿出生不久后我俩就离婚了,后来他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那时候翊儿还不到两岁,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印象。”
云西岳没想到林可蓉的经历会如此坎坷,他想出言安慰几句,可是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闷闷地低着头,一只脚不安地划着地上的沙子。
林可蓉像是在安慰自己,她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就当他从没有出现过,有些人会永远活在你的心里,不对吗?”
云西岳不明白林可蓉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满脸疑惑地看着林可蓉。林可蓉解释道:“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我本是一名乡下的女孩子,只想有个稳定的工作,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遇到你之后我的人生彻底改变了,虽然我后来离开了你,但我自始至终只喜欢过一个人。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回家结婚,这当中的苦衷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云西岳早就后悔当初拒绝了林可蓉,他听到林可蓉如此说,心中自然非常高兴。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人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他对林可蓉说:“这么多年来,我跨过无数山川河海,看过多少晨雾夕阳,但有一道心结始终憋在我的胸中,正因为我一直都忘不了你。”
云西岳一言一字莫不饱含深情,两人相顾无言唯有目光默默相对。他不自禁地拉起林可蓉的手,林可蓉随即把头埋进云西岳的胸前,这一幕像极了峨眉月夜的情景。
后来云西岳对林可蓉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在谈到五年之后的月球之行时,他深感踌躇难言,不知该怎么向林可蓉解释。
林可蓉像是早有察觉,她紧握云西岳的手,用一种坚定地神情表示自己能承受地住任何不好的消息。云西岳吞吞吐吐地说:“我答应联盟五年后到月球取回神弓,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更不知道我俩会有什么样的归宿,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后的愿望。”
林可蓉的眼泪潸然而下,她伏在云西岳的肩上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会陪着你,我会等你回来的。”
由此他们各自丢掉了掩在心底的芥蒂,将所有的遗憾换成真情给了对方。云西岳感觉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虽然上天给这段日子设置了一个期限,但是因为有了这个期限,他们才会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而倍加珍惜。
山庄后面的林间小道上,还有溪谷里、海滩上,也不再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林可蓉和林翊伴着云西岳度过了最后五年隐身人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