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士人和奸阉、外戚之间的权势争斗非常激烈,但屡屡失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无法有效掌控军队。先帝在世时,为了剿杀各地此起彼伏的叛乱,允许各地州郡增加郡国兵,同时也允许各地门阀富豪自行组建义兵,这给了士人们拥有武力的机会。少帝继位后,大将军何进为了独掌权柄,在当时同为参隶尚书事的太傅袁隗的默许和纵容下,以天子诏下令各地州郡迅速扩建郡国兵,而后来何进征召四方猛兵入京,也证明士人已经开始拥有武力了。
八月底的洛阳大乱,士人在那么好的条件下,仅仅因为延误了对北军的控制,结果功亏一篑,丧失了独掌权柄的机会,这不但让士人多年的努力化为泡影,而且也让士人振兴大汉的宏愿变得更加遥不可及。这次刻骨铭心的教训让士人们彻底认识到了军队的力量要远远大于大汉律法的力量。今天的大汉已经不是过去的大汉了,今天的大汉要想重树大汉律法的尊严和威力,需要的不是堆积成山的经文学术和奏折,而是无坚不摧的武力,大汉国的土地上,门阀士人们有着强大的权势和雄厚的财力,他们拿着天子诏书,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组建了数十万大军。有了足够多的军队,剩下的事就是卷土重来,再次夺取国家权柄以实现振兴大汉国富民强的理想了。他们要做到这一步,需要一个对立的目标,这个目标现在已经有了,那就是董卓。但仅仅有一个可供讨伐的目标是远远不够的,他们更需要一份诏书,一份大义,一份冠冕堂皇的理由。
无事兴兵是谋反,是祸乱社稷,因此士人们谁都不愿意背上叛逆的罪名。他们做什么事都要符合礼法,符合大汉律,符合大义,以求得到天下人的支持,搏得万世美名。否则,他们和自己讨伐的对象有什么区别?士人们何以修齐治平,何以存身立命?
现在士人们没有天子的诏书,只有一份盖有三公印信的檄书,但这勉强已经可以了。各地州郡的州牧太守对出兵一事意见不一,有立场坚定的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了,有循规蹈矩的还在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而部分心怀他志的尚在观望游离之中,能不能出兵支持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这份宣告天下的檄书成了关键。
袁绍和许攸、郭图等人也草拟了一个檄文,但他们一直感觉到这篇檄文没有力量。缺了什么?讨伐董卓的理由很多,从董卓的过去到现在,从他轻重不一的违律事实,只要是违背礼法的,士人们都罗列其中,但讨伐董卓只是一个手段,一个实现终极目标的手段,那这个终极目标是什么?
讨董的终极目标当然不是为了让士人独掌权柄。独掌权柄只是讨董的一个目的,一个看不见的东西,讨董必须要有一个终极目标,一个实质的,大家都能看得到,切实能感受到的东西。
董卓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都有天子诏书为凭,都符合大汉律法,即使有违律之处,但也够不上十恶不赦之罪。屠杀士人目前还是流言,而董卓也以宗室叛乱为由迅速诏告天下,暂时掩盖了自己的罪责。讨董大旗举起来之后,如果天子下旨,说各地州郡举兵叛乱,参加讨董的将士都是大汉逆贼,那后果会是什么?会不会在天子既往不咎的浩荡皇恩之下一哄而散?当今天子成了士人们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当初废黜少帝拥立当今天子的原因,袁绍和各地州郡的州牧太守心里都很清楚,士人们为了逼迫何太后还政,规避自己的罪责,无奈之下只好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士人们把董卓引进了洛阳,暗示和纵容董卓废黜少帝,默许董卓诛杀了太后和何氏宗亲。士人们为了让这次废黜符合礼法,甚至搬出了春秋大义,尚书令丁宫向天下宣告,“天祸汉室,丧乱弘多。昔祭仲废忽立突,春秋大其权。今大臣量宜为社稷计,诚合天人,请称万岁。”当初废黜的时候,士人们怎么也想不到当今天子会成为自己将来夺取权柄的最大障碍。
只要当今天子高居皇位,士人们即使赢了董卓,把董卓赶出了洛阳,将来也是同殿之臣。掌权之后的士人们将如何处理手握重兵的董卓?讨董之事将如何自圆其说?难道士人们要和自己讨伐的奸佞同殿为臣?那今天还讨董干什么?干脆大家收拾家伙到洛阳和董卓称兄道弟算了,好歹谁都没有成为大汉叛逆遗臭万年的危险。
袁绍既没有足够的理由激起民愤讨伐董卓,也没有讨伐董卓的终极目标,他无法取信于天下,更无法让那些犹豫不决的人打消顾虑参加讨伐。袁绍和众人一筹莫展。
这时,刘表来了。
刘表从京城带来的这份檄文却足够重量,天下人读到之后,恐怕都要睚眦欲裂,义愤填膺,纷纷聚集到讨董大旗之下。袁隗在这份檄文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董卓废黜少帝,而讨董的终极目标就是解救弘农王,还社稷于少帝。
也就是说,董卓现在是大汉国两百多年来除王莽以外最大的祸国奸臣,他最大的罪责是倚仗武力废黜少帝。王莽当年直接篡汉自立了,而董卓距离这一步也不远了。董卓不除,大汉将覆。当今天子是董卓所立,是董卓倚其为祸天下的傀儡,所以当今天子理所当然要随着董卓的败亡退下帝位。
现在,讨董的理由足够了,而讨董的终极目标也有了。董卓败亡后,弘农王刘辩重登帝位。参加讨董大业的士人成了拯救大汉于危亡的功臣,成了振兴大汉的中兴之臣,其显赫功业足可流芳百世。
这样一来,留在京城的士人虽然承担了当初在董卓的威逼下默许废黜少帝的所有罪责,但他们却成功地保住了性命。讨董大旗把洛阳内外的士人分成了两个阵营,洛阳的士人因为拥护当今天子,不得不和董卓站到了一起,而董卓要想平息这场波及大半个疆域的祸乱,又不得不依靠这些洛阳的士人。此时,袁隗和一帮志同道合的士人则可以趁机在洛阳帮助和策应讨董大军,以期迅速达到目的。
聚集在讨董大旗下的士人因为拥立少帝,大义凛然,再加上又有了讨董的终极目标,所以士气大振,誓死要把讨董大业进行到底。
这份檄文虽然解决了袁绍和众人当前的难题,但同时也带来了许多新问题。这些问题如果没有解决的办法,各地州郡的州牧太守还是会有很多的疑虑,参加讨董联盟的决心和人数可能要大打折扣。袁绍和众人商量了两天,就是希望自己能够理解袁隗通过这份檄文所传达的所有意思。
“太傅大人的意思,难道当真要立弘农王为帝?”许攸连连摇头道,“我看未必。这可能是借刀杀人之计。”
董卓对天子不错,事争都要奏请,每议必请天子参加,给足了天子面子。而且他还延请马日磾、崔烈等人为天子老师,传授治国之道。听说他还让李儒传授天子兵法,让中郎将吕布教授天子骑射,说什么要让天子文武兼备。最近骠骑大将军征服大漠,天子小小年纪,就为大汉建下了开疆拓土之功。诸位请想一想,一个年仅九岁,无父无母的天子此刻会信任谁?所以太傅大人的考虑非常对,击败了董卓,就要废黜当今天子,免得反受其害。我们拒绝承认当今天子,也就拒绝承认当今天子颁布的所有诏书,如此一来,天子之令不能行于州郡,董卓失去外援,败亡速度会大大加快。
弘农王过去是怎么失去帝位的?何太后和何氏宗族是怎么灭亡的?十四岁的弘农王不是小孩了,他心里清楚,他如果做了皇帝,先要杀董卓,后要杀当今天子,然后就要和我们算帐了,所以太傅大人此议名为匡正汉室,实为借刀杀人之计。我们大张旗鼓要重拥弘农王为帝,董卓会做出何种反应?当然是杀他了,一来可免后患,二来可以断绝我们的念头,让我们失去讨董的口实。弘农王一死,董卓更坐实了阴谋篡汉之罪,他必为天下人所唾弃,而同时加入讨董联盟的州郡会更多。董卓杀了弘农王之后,想不败都难了。
董卓败亡何处?长安、西疆而已,那是他的根基所在,而且我们还能很容易地预见到,董卓必定要挟带天子一起西撤。弘农王死了,天子到了西疆,我们怎么办?太傅大人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我们另选藩王为新帝,从而确保我们独掌权柄,可以毫无阻碍地颁布新策,以儒法兼融、德主刑辅之道迅速调政国策,振兴社稷。
桥瑁、荀谌、郭图等人对太傅袁隗的定策都是这种理解,辛评甚至开玩笑地说,我看,景升兄就可以做皇帝嘛。刘表勃然大怒,拔剑就要刺杀辛评,差一点要和他翻脸。现在皇权积弱至此,刘表虽然痛心疾首,但他知道皇权积弱的根本原因还是奸佞擅权造成纲常损毁,若再不拯救,刘氏四百年天下真的要毁于旦夕了。
袁绍笑着劝了几句,然后说道:“景升兄不要动怒,匡正大汉还需我们励精图治上下一心。他不过开开玩笑而已,你不要太认真了。”
“诸位都认为此次讨董必胜,但你们为什么不考虑一下骠骑大将军对我们的威胁?”刘表狠狠地瞪了辛评一眼,颇为担忧地说道,“北疆的现状我们都清楚,北疆大军刚刚远征归来疲惫不堪,北疆的胡族安抚、屯田和灾民问题都很严重,洛阳的稳定对北疆至关重要,所以骠骑大将军极有可能插手洛阳的事。”
我们不承认当今天子,也就等于和骠骑大将军为敌了。七月骠骑大将军是以什么名义南下威逼朝廷的,大家都清楚。这事才过去五个月,骠骑大将军不可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他就是不想理洛阳的事,董卓也会派人拿着天子的圣旨去找他的。先帝遗诏,骠骑大将军岂能不遵?
袁绍笑道:“讨董能否到达目的的关键就是骠骑大将军南下。他如果以各种借口不南下,我们就让人北上塞外把他请到洛阳来。”
讨董是为了振兴大汉。如果几十万大军在京畿和洛阳一带打起来,这大汉马上就完了,还怎么振兴?我们起兵的目的是威逼董卓,把他逼到西疆去,而不是和他打仗。董卓有十万大军,两万西凉兵和过去大将军留下的一万北军都是精锐。他们还占据了八关,黄河和崤山之险,所以,靠打我们是打不过他的。我们即使打走了董卓,京畿和洛阳也就是一片废墟了。那时我们不是中兴之臣,而是败亡大汉的罪魁祸首了。
如果我们真和董卓打起来了,骠骑大将军为了大汉社稷,势必要放弃北疆,竭尽全力保护洛阳。洛阳乃我大汉根本所在,这一点谁都清楚。也正因为如此,洛阳才会形成僵持之局,而双方僵持时间越长,对北疆就越不利。
骠骑大将军要我们不打,他就要放弃当今天子。董卓把天子带到西疆,而我们在洛阳拥立新帝,那么大汉国就有了两个皇帝,其后果不言而喻。所以我们务必要逼迫骠骑大将军站在我们一边,合力对抗董卓。董卓要把皇帝带到西疆,那可以,我们同意,但只能是一个废帝。
董卓有长安和西疆为后路,有十万兵甲的武力,他怎会轻易放弃到手的权柄?怎么会同意废黜当今天子?所以骠骑大将军要想洛阳免于战祸,只有和我们联手,以绝对优势兵力威逼董卓,这是他唯一能拯救大汉于危亡的办法,舍此以外再无他途。
洛阳只要不起战火,太傅大人和洛阳的门阀士族就无性命之忧。董卓需要太傅大人的影响力为其周旋,更需要朝中的大臣们为其保持朝廷的运转,但如果打起来了,太傅大人和朝中一帮大臣必定要遭到杀戮。那时,双方不打都不行了,谁不打,谁就要败亡。
“董卓实力强悍,手上还有天子,如果他和骠骑大将军联手,既不打我们,也不答应我们,而是一直和我们僵持着,那时间一长,我们这边人多心不齐,恐怕要出事。”桥瑁担心地说道。
“董卓现在就已经缺少粮饷了,而北疆为了赈济灾民,更需要大量的粮饷,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他们僵持,但董卓和骠骑大将军却没有,他们除了答应我们的条件,没有任何出路。”袁绍非常自信地说道。
屋内众人最后商定了讨董的详细计策和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然后汇总起来由陈琳主笔,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大家修改誊抄之后,各自带着檄文和书信出发了。
郭图去拜访冀州牧韩馥,逢纪去幽州拜访大司马刘虞,许攸、荀谌去豫州荆州各地,辛评到兖州青州各地,桥瑁回东郡宣告檄文。
冀州牧府就在邺城,郭图拜会韩馥之后,随即匆匆往河内找王匡去了。
韩馥想了一天,还是犹豫不决。他急召治中从事刘恭、别驾从事审配,还有耿武、闵纯等从事商议。诸人意见不一,焦点就集中在骠骑大将军的反应上。
各地州郡起兵威逼洛阳后,对北疆的威胁显而易见,骠骑大将军肯定会有所行动,他不会待在长城以北安心过他的新年。骠骑大将军最可能采取的办法就是居中调停,但从目前士人提出的条件来看,调停成功的可能根本没有。士人们不但要董卓放弃权柄滚回西凉,还要他承担祸国的罪名遗臭万年,而且甚至连当今天子都要废黜了,试问谁会答应?当董卓是三岁的白痴小孩吗?就算董卓是三岁的白痴小孩,他也有三分火气,你这么欺负他,他能忍得住?董卓假如迫于骠骑大将军的掣肘,不主动向联军发起攻击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袁绍不是在拯救大汉,而是在祸乱大汉。”耿武冷笑道,“我看他当初从洛阳逃出来就没安好心。”
韩馥沉默不语。他是袁阀的故吏,没有袁逢、袁愧当初的征辟和举荐,他也没有今天的地位。自己出京时,袁隗曾一再嘱咐过,务必要支持和帮助袁绍,为拯救大汉出力,但自己绝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此举若成,自己的确有功于社稷。但若败,不但身败名裂,还祸及整个宗族。个人荣辱生死是小事,危害国家社稷可是大事。现在自己明知此事不可为,还要去盲从,于心何安?一起参加,有悖君臣之道,不参加,又如何对得起故主?
“董卓祸国,这是事实,少帝无错被废,这也是事实。”审配说道,“只要大义在先,明知不可为,也亦为之。”
“正南,你觉得我们有几成取胜把握?”韩馥问道。
“一成都没有。”审配苦笑道,“我只看到洛阳战火纷飞,根本看不到什么所谓的僵持。谁跟我们僵持?董卓还是李弘?两人联手的实力天下谁人可挡?废黜当今天子?我真不知道袁绍是怎么想的?这檄文一旦宣告天下,弘农王的命就没了,而当今天子在董卓和李弘的拥护下,皇位更加牢固。即使董卓和李弘翻脸,这天下也不会出现第二个皇帝。我实在想不明白袁绍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想另立新帝?他凭什么认定李弘会帮助他?”
韩馥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子惠,你说呢?”
“正南刚才已经说了,大人即使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这是没办法的事。”刘恭说道,“不过大人可以等一等,看看其他州郡的反应再说。讨董联盟形成后,大人可以负责为其他州郡的大军提供粮草辎重。败了,大人可以自保,我们在实力上没有任何损失,赢了,大人的功劳还是很大的。”
韩馥点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吧。你去对袁绍说一声,说太行山蚁贼下山抢粮,这事暂时缓一缓。”接着他看看众人,轻轻叹道,“依我看,骠骑大将军一定会帮助董卓。在这种情况下,武人和武人怎么会不联手?”
大汉国中平六年十二月十八日,东郡太守桥瑁以三公书宣告天下,历陈董卓十罪,传檄天下,号召州郡各起以兵,讨伐董卓。
第二天,兖州牧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冀州牧韩馥、渤海太守袁绍起兵响应。
接着,河内太守王匡、济北相鲍信、青州刺史焦和、广陵太守张超、豫州牧孔伷、颖川太守李旻、陈国相许玚、后将军袁术、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等陆续宣告天下,举义兵讨伐董卓。
消息传到京城,董卓大怒,随即宴请众臣于相国府。席间,董卓命御史中丞许靖高声诵读三公檄书。众臣大惊失色,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跪地请罪。
董卓笑道:“此乃桥瑁诈做,意图借我的手砍了你们的头,以便趁机祸乱洛阳城。”董卓手指太傅袁隗,大声笑道,“我看,这檄文可能就是太傅大人所做,哈哈……”
袁隗冷冷一笑,挥手对黄琬等人说道:“一份讨董檄文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这也是我大汉的三公重臣?”
这时侍御史扰龙宗匆匆走了进来,还没等他走到董卓面前,董卓大叫了起来,“来人,有刺客,给我拿下。”
四周侍卫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把扰龙宗按到在地。
“给我拿金锤活活打死……”
长史何颙急忙劝道:“大人,慢,慢,那是侍御史扰龙宗,一定是有急事禀报。”
“佩剑上堂就是刺容,不杀他杀谁?”董卓猛拍案,大声吼道,“当堂打死。”
惨绝人寰的惨叫顿时响彻大堂,鲜血和脑浆四散迸射,众臣震骇,更有许多人吓得屁滚尿流,呕吐不止。
董卓津津有味地看着,不时大声叫好。
“许大人,陈国相许玚是你什么人?”
紧紧闭着眼晴的许靖差点晕倒,“是我堂兄。”他说完这话的时候,身上已经大汗淋漓了。
“豫州牧孔伷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许靖咬咬牙,极度恐惧地说道:“是我同窗,多年好友。”
董卓哈哈大笑道:“许大人,你这兄长和同窗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扰龙宗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就摆在大堂中央,腥味浓烈。众臣肝胆俱裂魂飞魄散,哪敢举筷?
只有太傅袁隗面不改色,和董卓举爵同饮,喝得酩酊大醉。
筵席一散,众臣如逢大赦,纷纷逃离血腥的大堂。
这时,田仪才悄悄走到董卓身边,告诉他说西河太守崔均、上党太守杨奇、河东太守王瀚传告天下,支持各地州郡起义兵讨伐董卓。
董卓的酒霎时醒了大半,他急切地问道:“长望呢?长望什么时候回来?”
“长望已到河东,我已经派人去接了。”
“盖勋呢?盖勋可有消息?”
“董越大人急书相国,说皇甫嵩和盖勋已经到了长安。”
“好,好……”董卓蓦然兴奋地一手掀翻了案几,猛地站了起来,“好啊,老天有眼啊……”
“快,立即拟旨,急召右将军朱俊回京,命令他见旨即回,不得耽搁……”
“急书叔颖,叫他想尽一切办法把皇甫嵩留在长安,务必不能让他西进凉州。”董卓说道,“槐里大营的两万北军刚刚由董越接手,这时候急需时间整顿和安抚,所以千万不要把皇甫嵩逼急了。”
“急书董越,立即趁着过年的时候收买北军各级军官,叫他务必在一个月后完全控制这两万北军。”
“急书牛辅和贾诩,重兵驻防黄河渡口,严密监视河东屯田兵的动向。如果屯田兵大量集结,立即攻占安邑。”
“急书张扬,重兵驻防河阳、温县一带,以防王匡率军攻击兵临黄河。”
“命令胡轸领兵马到洛阳东南的荥阳一带驻防,吕布到洛阳西南的阳人一带驻防,以防止各州郡兵马率先发起攻击。”
“命令郭汜率部进城,驻防洛阳十二城门,巡檄京师。把我的三千亲卫铁骑全部调进城内警戒相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