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应丘的坊市里,黄沙扬尘,店铺衰败,真如刘哲描述的那般清苦凄凉。好几个店都是只有店老板一个人在,顾客什么的更是难看见,偶尔有几个零星的,店老板也不去招待,悠闲地躺在椅子上,看着没什么精气神,也不叫卖,似乎并不在乎自家的东西能不能卖得出去。
可在这样的环境下,茶店边上却有一颗大树,也不知是什么树,生的高大挺秀,树干约莫有一丈粗,树冠也高出了这个二层小楼不少,叶子窄窄的,枝丫也多,一簇一簇。虽说西朝郡偏南方,较之固北城更是暖和得多,但在这个季节,却依旧能如此枝繁叶茂苍翠欲滴的,还如苍云蔽日,整个茶店都受它的蒙阴庇护,也的确少见,非松柏,更非杉樟,必然是有人故意种在这里的,至于用于何处。
或许是......
啪!啪!
房梁松动,落了两片瓦下来,白让尘还在痛苦的挣扎,眼看白眼已经翻了过去,寂无声立马挡在白让尘身前将那杀过来的势硬生生地给逼退,他在空中随手一抓,也不知抓到了什么,随后将抓到的东西狠狠扔向虞北衣,只听见铮铮两声,两根纤细的针扎进了桌子里,上面留着坚韧纤细的线,寻常人还真难看见,想来白让尘刚刚就是被这些针线给绞了。
虞北衣连连向后退去,两个女人突然出现将他扶住,挡在了他与寂无声的中间,白让尘好不容易逃脱,赶紧抱起桌子上的茶壶想要理理喉咙的难受,可突然凭空出现的两人,又是惊地他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咳咳!
白叔原一个箭步赶过来将他扶住,低头在他耳边低语道:”少主小心,大麻烦,这两人很危险。“
白让尘虽然难受,但好在脑子还是清楚,他借势一边收拾一边后退,微微动了动嘴唇。
“怎么讲。”
“少主,这俩人来的如此快,显然早早就已经藏在了附近,然而我之前特意探查过此地,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们的气息。所以,她们至少都是碎石境的高手。”
咳!咳!咳!
听了白叔原一番解释,白让尘咳得更加厉害,这可不是被茶水呛到了,而是被吓到了。他听他老爹说起过,江湖上将天下高手共分为九品,碎石境,已经是第三品的高手,各个国家的小将军也不过就是这个级别,而现在一下就出现了两位,况且白叔原用的还是“至少”二字。
果然,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这虞北衣即使是外放的宗室,身边的高手护卫也不是他白让尘这个小小的固北城将军之子能比的。
白让尘看着寂无声与那二人在对峙,他轻声对白叔原说道:“原叔没关系,我们还有他,这位大哥好像也很能打,等一会儿他们打得热闹的时候,我们就乘机找个空子,带着受伤的兄弟悄悄遁走。”
“不行。”
“啊?怎么,你要留下来帮他?别吧,你也说了那两个女人实力很强,你留下来不是纯纯的炮灰吗?听我的,等会儿一起走。”
“少主您误会我了,我是说,依着现在的情况,我们尚且还能打的只有六个兄弟,而他们里里外外围了至少还有二十人左右。兄弟们就算拼尽全力最多也就能将您送出包围,马就在楼下。”
“什么?”
白让尘突然一声尖叫,整个屋子的人都转头看着他,他急忙掩饰尴尬。
“没事儿,你们接着做你们的,我们聊我们的。”
白让尘低头继续,只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怎么能行,这些兄弟都是跟着我出来护着我周全的,我怎能丢下他们。”
“少主,你听我说,弟兄们的命都是主上给的,这一行出发前也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那也不行啊,你们都折在这,我之后怎么办,我一个人也活不下去啊。”
白叔原还以为白让尘实在担心他们,实则他不过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罢了。这才过了多久,好不容易度过了一劫,这就又陷入了死胡同。这些人虽然是他白家的护卫,但生死于他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跟他们也没有太多感情,他现在只能在乎自己的死活,他可没那个多余的心思,也没那个能力去关心他们。
“少主放心,只要离开了此地,抵达最近的蓉城,拿着白家的腰牌去蓉城天海阁分阁,那里的人会护你周全。”
白让尘望着这位叔叔辈的护卫,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但听到自己有活路,那感动转瞬即逝,他现在只希望寂无声和那两个女人赶紧动手,这里他当真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
“为什么还不动手。”
虞北衣低声怒刺道。
“殿下,这人不简单,没有习武者的气息,却能轻易发现我们施的针线,且光靠手就能抵挡住,不是一般人。”
“哎呀,大哥,这独眼龙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西朝这片地界,哪里有敌得过我们兄弟二人的。”
兄弟?
听着这位妖艳的“女子”用粗犷的声音将他旁边那位同样美颜的叫作哥哥,白让尘好不容易喝下喉咙的一口茶水又喷了出来,他刚刚可不只是被这两人突然出现给吓到,而是这两位“兄弟”的身材样貌也同样震撼他一百年。
左边那位,玲珑窈窕,前凸后翘,胸襟也足够宽广,穿着一袭红衣,身上多处都没有遮盖。光是站在那里都已经让白让尘感觉鼻窦有些不适,凉凉的,也只有眼神及时避开,才免得血染当场。
右边这位,身材稍微或许差些,可那张脸,实在是精致,如柔玉般嫩白的肌肤,有着素齿朱唇,修耳隆鼻,尤其那双狐媚子一般的眼睛,一个媚眼抛出去,一般男人怕是半条魂都要被勾走。
这俩妥妥都是让男人不能自已的性感尤物,可结果他们的声音却是男人的声音,这搁谁谁受得了啊,白让尘幼小的心灵,仿佛被千斤重的石碾反复碾磨,碾得粉碎。
其实白让尘心里还抱有些幻想,说不定她们只是性格偏汉子一点呢?也可能只是声音粗犷一点呢?耳朵一闭,听不见这些污糟声,感觉是一样的。他实在不想承认,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被美貌震撼到,结果却是落得这么个下场。
“原叔,快带我走,我,我接受不了。”
白让尘一顿捶胸顿足,撒泼打滚,眼下这个焦灼的局面,他突然来这一出,整个屋里的人被他无来由的动作都给治的无话可说?但又一想,从他样貌上看,他毕竟还是瘦瘦弱弱的一个孩子,有些奇怪的行为也说得过去。
虞北衣不想再耽误时间,他也受够了白让尘的滑稽表演,立马吩咐道:“别管那么多,直接动手,那人手里的那把剑可是父王想要的东西。”
“是。”
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位不知是男是女的“是”字刚出口,招式便已经施了出去,两人一左一右,手里攥着五六根两指长的银针,银针后头续着各色彩线,两人舞起来,舞得美极了,真让人容易忘记他俩那粗旷的口音。
反观此刻的寂无声,依旧是不动不移,一副冷酷模样,只当那针线近了他的身,他才微微一闪,将袭来的针线躲了过去。他躲得极快,可对方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又是两人夹击,几十个回合下来,场面一度陷入焦灼。
看着寂无声一人轻松写意地抵挡着二人的攻击,白让尘是越看越兴奋,他感觉自己似乎不需要再逃跑了,寂无声的实力,显然高过了那两位“美人”。
又是十几个回合,也不知怎的,原本局面依旧平分秋色,可寂无声突然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像是受了什么伤,那两人见有机可乘,立马更加凶猛地攻杀过来,越来越多的针线编织成了一个天大的网将寂无声控制在了中间,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
见寂无声渐渐落了下风,白让尘脸色瞬间又垮了下来,他立马拉了拉白叔原的衣角,既然寂无声抵挡不住,跑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白让尘算是看明白了,这是老天爷在玩他,大起大落的太快,他这幼小的心灵都有些撑不住。
“跑。”
白让尘低吼一声,白家还剩下的四五个护卫,立即向四方杀出去,白叔原则一直护在白让尘周围,护卫们且杀且掩,看似杀得厉害,实则都是向着二楼窗口处退去,从那里跳下去,马也在楼下,是唯一突破逃走的机会。
眼看着计划就要成功,白让尘甚至都已经摸到了栏杆,借势就要翻下去,可不知道怎得,又是神兵天降,原来这个包围圈不仅屋里有一层,屋外还设了一层,不得已,白叔原带着白让尘又退将回来。
“这小子,心思还真深啊,看来他早有准备。”
“住手,虞少城主,我告诉你,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坐下来聊一聊,何必非要你死我亡的呢?”
“你死我亡?白兄弟,你好像看不清局面,现在是你死你亡,你没有跟我谈话的资格。”
“哼,虞北衣,我既然知道你们有一手,你又怎知道我不会留一手,你以为这就是我们所有人吗?哼哼,我如果今天折在这儿,那明日,古乾的军队便会围了你这应丘府。”
白让尘本不高,也不壮,此时他却强撑着装得气势十足。当然也是借了茶桌才给了他这种机会让他可以居高临下,睥睨着不远处的虞北衣。
看着一个小娃娃做到这幅模样,虞北衣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他可不知道白让尘的确还是有些手段在里面的,也多亏他想起了白叔原之前给他说过的蹊跷的事。
“哈哈哈哈,小子,你自以为自己很高明?”
“哼,虞少城主,外放的宗室,护卫骑的马用的马掌是军马的马掌。您说,要是被北官城那些大人物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西朝郡旁边的安林郡,可是还有一个守御边境的武阳王,他可是你们皇帝的亲叔叔,他要是知道的话,也不知你这小小的应丘府能不能抵挡得住他的怒火,和他手底下那八万虎豹骑。”
“你在威胁我?”
虞北衣猛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见他失态,白让尘反而更加得猖狂,他指着虞北衣的鼻子表情凶狠地说道:“你以为呢,你还以为小爷我给你讲笑话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