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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破局

    剑尊的手已经按在了立在他身前已经打开的剑匣上。

    我一向眼尖,所以只是一眼,就看清了那只竖起来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檀木剑匣里,满满当当全是剑。

    我不由得想要嘲讽他一下,为什么要背着这么大的家伙出门,难道他贩剑吗?可是想一想这个家伙约等于另一个我,嘲笑他就等于是嘲笑自己,便还是把嘲讽咽了回去。

    接下来,我就没有什么余暇说些什么了。

    因为第一柄轻盈如羽毛的雪白长剑已经从剑匣中飘了出来。

    在我看清那柄长剑形制之前,它就已经洞穿了我出于本能匆匆凝聚出的火凰双翅。

    更麻烦的是,虽然符尊被诛仙剑阵斩杀,但他留在我身上的羁鸟符似乎并没有完全消散,即便现在,伴随着我的火凰双翼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根根碗口粗细的金色锁链虚影。

    将我牢牢锁在大地上,反而限制了我的行动。

    对于眼前的二人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下一刻,一柄门板般宽大的钝刃长剑,一柄手掌大小的袖珍飞剑,一前一后砸在了我的火凰双翼上。而出乎我预料之外的,钝刃长剑竟然轻盈如空气,被凰羽一弹便飞开了,而那柄手掌大小的飞剑,却拖拽着一连串轰隆隆的雷声,洞穿了我挡在身前的凰羽,射穿了我的肩头,拽着紫红色闪烁跳跃的滋滋雷光,一头扎进了我身后的土壤里。

    一柄平头锯齿大剑,一柄散发着蒙蒙青光如同妇人玉簪的细剑,一柄裹在黑漆漆烟雾中的短剑依次跃出剑匣,下一刻便轰在了我重新凝结出来的火凰双翅上。

    除了那柄手掌大小的飞剑之外,每一柄剑撞击后,就会弹飞在空中悬停,剑锋向我。

    形成一座正在不断被完善的剑阵。

    我仿佛被一轮轮重锤狠狠锤击在胸口,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困难。

    剑尊只是站在剑匣前,一只手按在剑匣顶端。

    我破天荒地想要退后两步,好卸去那些实际上重重撞击在我周身气场上的凌厉剑气。

    又有四五柄剑跃出剑匣,依次撞击那合拢保护着我,却在不断被羁鸟符吸收,化作巨大锁链的火凰双翅。

    那最后一柄带着血红色剑芯的水滴形长剑重重撞击在距离我头顶不到三寸的火凰真气上,被远远弹高的那一瞬间,最后一丝火凰的赤红色羽翼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上百根粗如堂柱的金色锁链。

    而此时,悬浮在我身周的各色长剑已经有三十余柄。

    每一柄,都散发着令我不得不提起全部心力去对待的危险气息。

    我隔着身周密密麻麻丛生的金色锁链,它们此时牢牢扎在地面上,仿佛一座恢弘的巨石圆阵。

    剑尊面前的剑匣里,只剩下了一柄剑。

    这柄剑,他没有让它悬浮出来,而是选择了伸手握住它。

    它与其说是一柄剑,不如说是一段交缠在一起的紧密藤枝,牢牢地拧成一股,似乎过了很多年,这些藤枝已经玉化了。

    剑尊握住这柄剑,却没有向我挥出。

    而是双手反握住剑柄,让剑尖向下。

    他嘴里喃喃道:“长青破万法!”

    随后重重一剑,向脚下的大地刺去。

    然而,另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剑并没有刺在地面上,因为始终站在剑尊十丈外的那个拳尊,身形一闪之下就来到了剑尊身旁,一拳狠狠砸在剑尊握剑的手腕上。

    紧跟着,从落拳处,猛然间爆发出千拳万拳的虚影,乃至周遭的空气都猛然一阵膨胀,发出了放炮般的砰然炸响,剑尊被这突兀的一拳炸得向后倒飞出去,只是手中那柄奇怪的长剑却并没有松手。

    拳尊脚下一踏,大地沉闷一震,瞬间向下凹出一个球面,而拳尊已经在这一踏之下追上了倒飞的剑尊,右手一拳轰出,连残影都看不见,只有一束黑光砸在剑尊的腹部,刹那间便向后贯穿出去。

    剑尊整个人旋转着飞向高处,原本悬浮在我身边的各式长剑发出一连串的颤抖,有几柄已经歪歪斜斜坠落地面。

    拳尊再度一脚踏在空中,将脚下的空气踩得如同铁板一般紧密,身形瞬间再度快了几分,再一次追上了空中旋转的剑尊。

    我身周的剑阵终于没有坐视,而是急掠而上追向拳尊,可是拳尊已经又一拳击中了剑尊,这一拳出,空中竟然有黑光震颤,原本密布半天的乌云竟然在一震之下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夜空刹那间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看见,拳尊在空中,拳架忽然间收缩为一团。

    伴随着拳架的收缩,原本被拳罡向四周震开的乌云,以更快的速度向中央聚拢过来,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在拳尊的双拳之间,汇成一颗拳头大小的乌云珠子。

    而此时的剑尊,就像一个被玩坏的布娃娃,正在甩动着四肢,旋转着从天空的最高处落下。

    拳尊一脚向后拉开,一脚踏在身前的空气中。

    这是秦撼山的拳法起手式。

    但这一刻这一拳的威势,即便秦撼山复生在此,也要低头!

    一拳向上,升空而去。

    但手脚乱舞甩动的剑尊却在这一刻翻身旋转,一脚踩在恰好箭矢一般射到他脚下的那柄门板钝剑上,身体向另一侧飞射而出。

    剑尊刚离开那片天空,拳尊手中的乌云珠子就击中了那柄门板钝剑。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只是一瞬间,那柄钝剑就被拳尊拳前飞速旋转的乌云珠子撕扯扭曲成了一大团破碎的废铁。

    一大团沉重冰冷的剑意同时爆发开来,拳尊的身体为之一滞。

    然后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大团空气涟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飞速扩散开去。

    仅凭一大团空气,便让一柄平头锯齿大剑从剑头开始,寸寸崩解粉碎。

    然后又是一大团剑意爆发开来,那一团空间仿佛寸寸碎裂,就像是一面镜子突然就被人一拳轰碎。

    而对方此刻,就好像是那团留在破碎镜中的影像。身上突然就迸开了寸寸伤口。

    剑尊已经踩着另一柄清光蒙蒙的长剑,去到了空中的最高处,冷冷看着下面突然就浑身浴血的拳尊。

    拳尊抬头看着头顶,身体在空中缓缓下落,但他却没有做那落地前的准备,而是自顾自解开了缠在拳头上的藏青色布条。

    我叹了口气,下一拳,就要分出生死了。

    然后我就再次伸出了两只手。

    玄凤羽翼再次展开一百五十丈。

    我看了一眼那远处看都不看我一眼的两人,玄凤羽翼突然再次膨胀扩大到了三百丈!

    此时的真气,已经稀薄到并不存在什么伤害了。

    然后我就感觉到了这三百丈玄凤真气内,出现了一团突兀的空白。

    金色的锁链从淡朱色真气内突然冒了出来,将那团空白瞬间缠绕一圈又一圈。

    但在收紧前的一瞬,那片空白又突然消失,重重锁链缠绕了个空。

    玄风真气的火焰中出现了一条线的模糊,我意念到处,那条线之外的真气浓度加重了几分。

    原本就一直在我的真气中游走的羁鸟符的锁链,就仿佛是以我的真气为食的鲨鱼,那里的真气浓度大,它们就迅速出现在哪里,一通饱餐。

    于是,那团空白刚刚停下的位置,周围就瞬间出现了一大丛的锁链,层层叠叠,宛如密林。

    空白再次涣散,只是这次它选择的是冲天而起,折向别处。

    这就更简单了,于是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嗜血鲨鱼一般的锁链,就将一团空白牢牢捆住。

    我看了一眼远处还在打生打死的拳尊和剑尊,摇了摇头。

    然后我来到了这团空白所在处,看了看把他捆得严严实实的金色锁链,说,你还不现身?

    这团空白中,缓缓现出一个男人。

    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甚至连表情和眼神,都几可乱真。

    我问,说吧,你又是哪一位?

    那人嘴角微微弯了弯,笑道,我就是你啊。

    我环顾四周,说,虽然动用真气还是会引来这烦人至极的羁鸟符,可是只用一瞬间,杀你还是问题不大。

    那人苦笑道,哈哈,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竟然被你猜到了,我就是……

    我面前的空间忽然间出现了镜面般的折叠,紧跟着,镜面的折叠迅速延展、分解,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迅速布满了我目光所及的视野,我仿佛瞬间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万花筒当中,眼前光怪陆离,天地不分。

    我伸出左手,却看见那只手从我额头上方不远处的一片镜面中伸出来。我捏了捏拳头,那只手就给了我眼睛一拳。

    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极遥远处的一片镜面中,捧腹大笑。

    我捂着自己的眼眶,感觉今天这脸丢的有点大啊。

    然后我问,你应该是叫……幻尊?

    那个幻尊捂着肚子缓缓直起身,笑眯眯道:“幻术的滋味,怎么样?”

    我摇摇头说,不怎么样。

    幻尊笑了笑,轻轻一挥手,从每一片镜面中都爬出来一个我。

    我说,你知道吗,你今天犯了两个最致命的错误。

    幻尊笑着说,那我就给你最后一个开口的机会。

    我说,一个错误是,你让我猜到,你是幻尊。

    幻尊笑着不置可否。

    我接着说,第二个错误是,你身为幻尊,竟然不会那一招。

    幻尊疑惑地看向我。

    我揉了揉眼睛,然后瞪了他一眼。

    虽然隔着极遥远,但幻尊还是瞬间睁大了双眼,片刻之后,他脸色剧变,由原本正常的淡淡的红色,迅速转变为紫红色、绛紫色。

    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捂住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已经无法合上眼睑。

    但他的手只是抬到一半,就无法再提高一寸,断断续续说:“你,你这不是,那一招!”

    我说,废话,我是气尊啊,你一个幻尊是怎么会被我气尊给骗了的?

    然后,我眼前的幻术世界开始不停颤抖,崩碎,瓦解,就像一面一面镜子,被我的真气冲开,焚烧,粉碎。

    我眼前一花,一柄剑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是一柄很普通的剑,普通到我年轻时走江湖,一天能见到八十把。普通到即便是柳家剑庄的二代弟子,倾力而出也能递出这一剑。

    所以我就伸手捏住了这柄剑的剑锋。

    递出这一剑的是我那个便宜徒弟王霁身边的那个无名扈从,不知不觉就跻身天道境的沉默剑客。

    我见过他的出手,至少从剑法上论,这一剑也不应该如此绵软无力。

    不过此时此刻,我却没有了疑惑和困扰。

    因为这个男人头顶原先模糊晦朔不清的脉络,此刻清晰到了分缕毕现,我只需要稍稍投入一丝心神,就能从中截取到无数清晰而破碎的画面。

    我看着这个男人,他此时面容扭曲,鲜血从双眼眼角汩汩留下,既而是口鼻,双耳,他的额头和脸上,青紫色的血管像一张深色的蛛网,已经开始了蔓延。

    我说,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幻尊?

    那个最初无名无姓,甚至就像影子一般根本不让人注意的男人,挣扎着松开了握剑的手,但身体又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我低头看着他,伸手从背后拽下一根凤凰火羽,化成十几股玄风真气,钉入了他的体内,锁住了他的经脉。

    他闷哼了一声,反而似乎面容平静了一些,抬起头看我,说,为什么你能破我的幻术?你明明就不会。

    我说我当然不会幻术,所以我也不是用幻术破你的幻术。只不过,我见识过天底下最强的幻术,对你的手段就有了一些小小的免疫而已。

    我接着说,我其实也没有对你做什么,只是你既然是幻尊,要维系幻术世界,当然很需要动脑子,所以我就直接将我前段时间徘徊在破镜边缘时不断涌出的念头和心魔,以及那破境瞬间的神意都传递给了你,本来是一件大好事,没准你也能破境的,可惜你当前境界太过虚浮,又要分心维系幻术,脑子当然就瓦特了啊。所以你看,用点子方法,你就不行了吧。

    我接着说,当然,我也要感谢你,帮助我用这个办法转移和破解了那些念头和心魔,否则我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做到念头通达,才能够稳固境界,现在好了,我看你们这些天道境,宛如照镜!

    他缓缓垂下头,恨恨地攥住了一大把野草。

    我环顾四周,这里是七侠镇的城墙边,一座坊市,内有水道直通城外。云山雾罩,半梦半醒。

    我慨叹道,原来从我在这座坊市截住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中了你的招啊,还好还好,醒的及时,不然此时你就是我了。

    幻尊沉默不语。

    我蹲下身,说,你是不是已经把另外三个都吸收了?这样才能给我一个那么逼真的幻术,让我完全分不出真假,甚至为了让我陷入梦中梦,你还搞出了一个拳尊和剑尊内讧的小情节,小子,你想象力可以啊。

    幻尊缓缓抬起头,说:“事到如今,我只有……”

    我心中悚然一惊。

    因为我一边在和他说话,一边正分心浏览此人头顶的脉络。畅游一名天道境的命运脉络并不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至少比一边蒸鱼,一边烧红烧肉麻烦多了。

    我也是在分心,所以很多画面我只是一闪而过。

    刚才一幅画面闪过,我在其中却似乎看到了什么有点熟悉的东西。

    我立刻倒回来,想要仔细看看。

    因此,我也就忽视了幻尊正在做什么。

    我原先并不在乎,因为我已经用十八道玄风真气锁住了他整个的真气流转,甚至为了防止他故技重施把我拉进幻术世界,我还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了一丝真气,我心念一动,他的脑袋就要开花。

    所以他实际上什么也不能做,除了……

    他低头咬下一粒纽扣,猛地仰头一嚼一咽。

    我正在浏览的他头顶那明光璀璨的脉络,瞬间一熄,连一粒光点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