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中,鸢儿和韵儿狼吞虎咽,好好的一桌佳肴,被她们糟蹋成这样。
明哲拿着筷子,无从下手,苦涩道:“我说你俩是有多久没吃饭了,至于这么急吗?”
韵儿嘴里塞满了食物,俏皮的小脸,如今鼓得像个球,她说的每个字,明哲都没听清。
“把食物咽下去再说,又没人催你!”明哲为她俩操碎了心。
“哥哥,你也吃点!”鸢儿夹起一块鱼肉,放到明哲的碗里。
望着碗中的鱼肉,明哲始终下不去手,“罢了,你们吃吧!我还是喝茶好了!”
明哲放下筷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回味甘甜,“还是茶养人!”
“茶有什么好喝的,不就是开水泡树叶?难喝死了!”韵儿嫌弃道。
明哲微微一笑,“品茶也是一门学问,懂得喝茶的人,只需浅浅一尝,便能体会到茶叶的清香和回甘,可惜你不懂,自然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
“鸢儿,你别只顾着吃鱼,鸡汤也不错!”韵儿压根没把明哲的话放在心上。
明哲脸上挂满了苦涩,“你俩上辈子一定是饿死鬼投胎!”
“哥哥,你别只顾着喝茶,这家酒楼的饭菜真心不错!”鸢儿拿着筷子,这儿挑一点,那儿挑一点,满满一碗饭,全被她吃完了,看上去还没吃饱。
“多吃一点,恐怕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此言一出,鸢儿和韵儿停箸抬头,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望着明哲。
“别紧张,这不是断头饭!我的意思是,我没钱了,以后咱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鸢儿和韵儿望着彼此,眨了眨眼,继续埋头干饭。明哲见过没心没肺的,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下一顿都没着落了,她俩还在这儿大快朵颐,一点也看不出担心的样子。
“你俩当真般配!”明哲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她俩。
从山上下来,明哲本来打算直接去药铺买药,可韵儿非说肚子饿,鸢儿也在一旁搅和,明哲拗不过她俩,只能带她俩随便找了家酒楼,凑合一顿,填饱肚子。没想到这两个家伙是真的不客气,点了一大桌子菜,鱼肉鸡汤,应有尽有。
“韵儿,你说这个故事是泠然告诉你的,那她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韵儿抬起头,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没有,小姑只说了这些。”
“哥哥,韵儿姐姐说的这个故事,怎么这么耳熟?”鸢儿想到什么,但印象模糊。
“这个故事我跟你说过,不过只说了前半段,后半段有些悲情,就没告诉你。”
“怪不得,我说这故事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原来是这么回事!”
鸢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埋头干饭。
“明哲,你明明知道韩煜就是当年的柳彧,为何不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哪有你想的那么轻松!”明哲苦涩一笑,“秣房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将当年之事一一复原。我派人查过,唯一查到的,便是你说的这个故事。至于柳剑山庄是怎么灭亡的,柳彧是怎么变成韩煜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你不如换个思路,从五大世家查起!”韵儿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玄门百家,五大世家,严陵韩氏、苍梧叶氏、平宣林氏、弋阳云氏、齐桓洛氏,已经有两家露出马脚,我不信其余三家能洁身自好,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明哲抿了一口茶,“这个点子不错,就交给你去查了!”
“凭什么!”韵儿一激动,差点拍案而起,“我帮你出主意,不应该你去做吗?”
“我为什么要去做?又不是我出的点子!我对玄门过往没什么好奇的,干嘛自找麻烦?你以为那几个老家伙都是吃素的?若非有天师门镇着他们,谁愿意嬉皮笑脸、阿谀奉承?他们畏惧的不单单是柳庭风自身的实力,还有他背后的势力。玄门百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仙门百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与我无关的事,我不会去插手,你们更不许插手!老老实实呆着,别一天到晚给我惹麻烦,我救得了你们一两次,救不了你们一辈子,不要去蹚这趟浑水,仙门百家没你想的那么好!”
明哲苦口婆心说那么多,也不知道她俩能听进去几句。
“明哲,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韵儿狡黠道。
明哲奉劝道:“别问,少打听,小心引火烧身!”
他越这样说,越激发韵儿的好奇心,“看来我所料不错,你确实知道点什么!你那么不想我和鸢儿参与进来,说明这件事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背后肯定藏有更大的秘密!明哲,你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总有一天,你瞒不住的!”
“能瞒多久是多久,反正我不会告诉你们,有本事自己去查!”明哲心里嘀咕:“想从我嘴里套话,你俩还嫩了点!”
“自己查就自己查,谁稀罕你!”韵儿不屑道。
明哲垮着一张脸,“我的大小姐,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又不是没上过你的当!”
鸢儿表面上在吃饭,暗地里却在偷笑。
“你俩赶紧吃,吃完还得去买药!”
“你自己去嘛!我和鸢儿在附近逛逛!”
“不行,你俩必须跟着我!”明哲不留情面道:“都把自己伤成这样了,还想着玩,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这几天给我好好养伤,哪儿也不许去!”
“明哲,你欺负我!”韵儿放下碗筷,撅着小嘴。
“我不管你怎么说我,骂也好,打也罢,我随你处置!给我好好养伤,若再敢有下次,我就把你送回京城!江湖儿女不惜性命,那都是假的,一切以自身为重,像你这么玩命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下场是什么,我就不说了!”
这一次明哲不再由着她的性子。他可以给韵儿最大的退让,但在某些方面,他不得不采取一些强制措施,这都是为了她好!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韵儿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话。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惜命!”
明哲一下子语塞,随便接了句:“知道就好!”
看见明哲举足无措的样子,韵儿觉得好笑,但还是忍住了,“明哲,我还没问你呢!是你把槐序找回来的吧?”
“是我找回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把她找回来干嘛?不怕清寒吃醋?”韵儿调戏道。
“我跟槐序又没什么,她只是我名义上的师妹,好歹我还跟清寒待了一个月。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妹,说句实话,我也是身不由己。儒圣硬是把人塞给我,我有什么理由拒绝?违抗师命,我可没那胆子!”明哲无奈道。
“人人都说身不由己,可曾知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
“别在我面前说大道理,没用!我身心皆不由己,命苦!”明哲讪讪一笑。
关于这个话题,明哲不想再说下去。
鸢儿看出了明哲的为难,“韵儿姐姐,算了吧!”
韵儿执拗道:“不能算,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小姑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你下山的时候,不是问过了吗?”
“可你没回答啊!”韵儿面无表情道。
明哲愣了愣,“那倒也是!不过我可没说,你问我就一定要答!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的越少,对你们越安全!还有一些人,明明知道东西不属于自己,偏要惦记,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意欲强夺,这可不太好啊!”他的嘴角上扬,冷冷一笑。
“明哲,你在说什么?”韵儿不解道。
“韵儿姐姐,别说了!”鸢儿拉了拉韵儿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韵儿看了看四周,确实看出了不对劲,似乎酒楼里的人,都在盯着他们,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我不想惹麻烦,为何麻烦偏要找上门来?”明哲叹了一口气,自顾自抿茶。
“明哲,怎么办?要不跑吧?”
韵儿观望四周,酒楼从上到下,坐满了人,但气氛并不热闹,这些人点好了饭菜,却分毫未动,心思根本没放在吃饭上,目光还时不时瞥向他们,看来早就盯上他们了。面对这么多人虎视眈眈、不怀好意,明哲却还有心思在这儿喝茶,完全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韵儿,你今日在比试中大放光彩,有人注意你不是很正常吗?”明哲泯然一笑,“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在京城,有你爹罩着你;在这儿,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有什么可躲的?这儿不是还有你吗?”韵儿试图把明哲拉下水,“今日在比试中大放光彩的,可不止我一人。那么多麻烦,你不得为我分担一下?”
“我都帮你多少次了,再帮,我不就亏本了吗?”明哲狡黠一笑。
“你这人一肚子坏水。”看见他这副嘴脸,韵儿已然明白他的意思,“说吧,什么条件?”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帮你摆平他们。放心,不会让你为难!”他的笑容充满了欺诈。
韵儿也不含糊,干脆道:“行,就这么定了!”
“跟你做交易,就是爽快,比某些人干脆多了!”明哲抿了一口茶。
“清寒还是槐序?”韵儿直接问。
“我的大小姐,你属蛔虫的吧!怎么我说谁,你都能猜到?”明哲难以置信。
“我和鸢儿还没吃饱呢!人就交给你了,慢走不送!”韵儿又开始了干饭。
明哲喝完最后一口茶,“鸢儿,照顾好你姐,别让她再给我惹麻烦了!”
鸢儿乖巧地点点头,莞尔一笑,“哥哥,你就放心吧!”
明哲起身离开座位,顺带拿上了龙渊剑,朝着满楼的人大喊:“诸位,剑在我这儿,想要拿走,各凭本事吧!”他有些不耐烦,本以为给他们一个警告,他们就不会犯傻,没想到他们都是一群疯子,“一把剑而已,至于那么拼命吗?”
“要不要动手?”
“不急,先看看情况!”
“我怕再观望下去,我们就没机会了!”
“你以为坐这儿的人,都是来吃饭的吗?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不急,等他们先动手,我们再找机会,争取一举拿下!”
“你看有人动手了!”
明哲身旁那桌,有人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阁下好狂的语气!各凭本事,你是想我们打得两败俱伤,你再偷偷溜走对吧?”
明哲一脸嫌弃,“大哥,你要拿剑,就直接拿,别拉我衣袖,我嫌脏!”
“臭小子,你找死!”他拍案而起,举起大刀,便朝明哲的脖子砍去。
明哲不躲不闪,“乾字,乱花缭眼!”他这一刀,狠狠看向那人的脖子,霎时鲜血喷溅,那人还来不及惨叫,一颗人头滚落到地上。这不是明哲的人头,而是他同桌的。这一幕,惊吓到同桌的其他人,他们亲眼见到,他砍下自己人的头。
“解!”明哲打了个响指,他恢复了正常。看见地上那颗人头,还有自己手中被鲜血染红的大刀,他立刻明白了一切,丢下手中的大刀,彷徨无助地跪倒在地上,泣泪道:“怀柔!”
明哲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都说了,各凭本事,为何要对我动手?”
大伙都安静了,默默注视着这凄惨的一幕。他们明明看见,他的大刀对准了明哲,而且明哲一动不动,不可能砍歪,为何会砍在怀柔身上?明知是同门,他怎么下得去手?大伙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他本人也不明白,自己的刀为何会砍在怀柔身上?
这血淋淋的一幕,弄得韵儿反胃,都吃不下饭了,“鸢儿,你哥向来这么残忍吗?”
“韵儿姐姐陪在哥哥身边这么久,还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鸢儿这话看似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不管他是什么人,反正我吃不下去了!”她冲着明哲大喊:“明哲,要打出去打,你把这儿弄成这样,我还怎么吃饭?”
“我的大小姐,你的要求还真多,这儿这么多人,你叫我怎么弄出去吗?”
明哲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
“那你也别弄得这么残忍嘛!血溅得到处都是,你不觉得恶心吗?”
明哲垮着一张脸,“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动的手了,明明是他嫉妒同门,痛下杀手,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你放屁!”他情绪激动,怒目圆睁,“是你害死了怀柔!是你杀了我师弟!”这一刻他心中的怒火被仇恨点燃,捡起地上的大刀,“我要用你的命,为怀柔赔命!”他抄起大刀,便往明哲的身上狠狠砍去,每一刀都带着恩怨,下手有多狠,众人都看在眼里。
“怀庆师兄!”小师弟拖着血淋淋的身躯,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别喊了,没用!他的手厥阴心包经和足厥阴肝经已断,真气不流通,周天循环受阻,致使心魔驻守灵台。你就算喊破喉咙,他也听不见!”明哲话还没说完,怀庆一刀斩下去,结果了他的小师弟,“你还真够狠的!”怀庆两眼冒着血光,一身魔气缠绕,一看便是走火入魔了。他那几刀砍下去,一刀都没砍在明哲身上,他的同门一个都没放过。
“太残暴了!”韵儿不忍直视。
“装,接着装!不知道是谁坐在那儿,看得那叫一个刺激。头颅落地,鲜血飞溅,眼睛都没眨一下,还跟我说太残忍,你就不能为你的说辞找点理由吗?真是服了你了!”
“明哲,你这一招叫什么?”韵儿好奇道。
“问我妹,她也会;钱到位,保教会!”明哲得意道。
“鸢儿,你哥这招叫什么?为何以前没见他用过?”
“韵儿姐姐,这不是招数,这是阵法!只不过哥哥用奇门之术,掩饰了阵法的痕迹,所以看不出来!”鸢儿解释道。
韵儿惊奇道:“阵法!什么阵法?为何能让人走火入魔?”
“此阵名曰十二正经封灵阵!凡在此阵中,人会在正反两种情绪中来回折磨,体内的十二正经脉会在不知不觉中受损或断开。一旦经脉断开,真气便会不流通,周天受阻,阴阳失衡,心魔驻守灵台,最后走火入魔。一旦走火入魔,想要依靠自身恢复意识,几乎不可能!”
“怪不得他一会儿伤心欲绝,一会儿怒气冲冲,原来是明哲在暗中捣鬼!”
“我还在这儿的,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明哲轻咳一声,“诸位也都听见了,你们身处封灵阵中,十二正经脉或多或少受损,走火入魔是迟早的事,要想不变成他这个样子,还是趁早放弃吧!只要诸位想走,我不会为难诸位,若是诸位执意留下,我也没有意见。”
明哲轻轻打了个响指,怀庆仰天怒吼,面目狰狞,一个箭步飞出,又干倒一个人。溅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脸,当然他不会在意这些。如今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只能任由明哲摆布。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去是留,诸位做主!”
明哲微微一笑,笑容中带有一种阴险。
“明哲,你放他们走干嘛?直接全部干倒,以后不就没人找我们的麻烦了吗?”韵儿不嫌事大,火上浇油。
此话一出,众人顾不上收拾,纷纷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