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鸢儿苦着一张脸。
她和明哲在此地晃悠了半天,一点线索也没找到,继续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大伙都有各自的工作,只有她和明哲的工作一筹莫展。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思路,却无迹可寻。茫茫人海,她和明哲要去哪里找迫害天枢的凶手?别说他们两个人不行,就算大伙一起去找,也无济于事。何况明哲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抓到人,也无法定罪。
经过深思熟虑后,明哲还是觉得此事有蹊跷,却说不出问题在哪儿,“鸢儿,你想想看,天枢为歹人所害,记忆被封,受人驱驰。那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鸢儿想都不想,张口既来:“那还用想,当然是借天枢之手,抢夺绣球!以天枢的本事,抢到绣球不是件难事,凶手只需伺机而动,在天枢抢到绣球后,把天枢换掉,然后冒名顶替,自己去做洛府的上门女婿。如此一来,洛氏的万贯家财都落入凶手囊中。”
“照你这么说,凶手图财,看中的是洛氏的万贯家财!”
“也不一定,或许凶手看中的是洛小姐的美貌,谋划此出,便是奔着洛小姐去的!”
“就按你的说法吧!凶手不管看中的是洛氏的万贯家财,还是洛小姐的美貌。他想要成为洛府的上门女婿,大可亲身上场,何必要弄这一出?天枢乃修行之人,本事高强,抢到绣球不是件难事,那凶手便是资质平庸,做事须得藏头畏尾?别忘了,天枢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此看来,他的本事并不在天枢之下,那他弄这一出的缘由是何?怕别人知晓自己的身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就算藏得再好,也会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明知结果如此,为何不敢堂堂正正地面对?再者,洛阳城中有上万人,凶手为何偏偏看中了天枢,选他作傀儡?那日大伙才到洛阳城不久,人生地不熟,选一个外乡人作傀儡,就算抢到了绣球,不怕引人非议?再退一步讲,凶手如何得知天枢的身份?你说凶手是看中了天枢的本事,才挑他作傀儡的,那凶手是如何得知的?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凶手既然敢对天枢下手,必定摸清了他背后的势力,对他的背景了如指掌,方可明目张胆地下手,不怕引来杀身之祸。综上所述,凶手的目的不在于洛府的万贯家财,也不在于洛小姐的美貌,他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天枢,寻仇也好,图谋也罢,他这么做的目的无疑是针对天枢。”
明哲将此事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了一遍,从中发现了不少蹊跷之处,从前他们以为凶手的目标是洛氏,从未想过凶手的目标或许从始至终都只是天枢。他控制天枢,参与洛氏的招亲比试,当着洛阳百姓的面,抢下了绣球,却悔婚不娶,从此天枢便成了身败名裂、举世唾弃之人。
“鸢儿,你还记得昨日在洛府门前发生的情景吗?”
人群之中,一位蒙面人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手中的银针蓄势待发。这些银针上涂满了剧毒,即便是大罗金仙亲临,也难逃阎王索命。他隐藏于人群之中,有这么多无辜百姓为他打掩护,得手之后,全身而退,不留痕迹,不会有人知道是他下的手。他瞅准时机,朝着天璇等人射出手中的银针,这些涂满剧毒的银针如游龙一般,从人群中穿过。在视线的混淆下,天璇等人根本没注意到危险即将降临。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直到今日,他终于可以除掉他们,之后再也不会有人阻拦他。
银针穿出人群,径直飞向天璇等人。眼看即将得手,意外却发生了。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长剑,不偏不倚挡下了他射出的银针,很显然,有人注意到他的鬼祟举动。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咬牙切齿,自言自语,明明差一点便可得手,偏偏此刻有人注意到他,还出手救下了天璇等人,使他的计划功亏一篑。他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不过此刻还不是时候,他还不能暴露身份,既然有人注意到他,他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不然若被那人逮住,他苦心筹划的一切都将落空。
挡下银针的人正是明哲,他来时便注意到这位蒙面人,此人鬼鬼祟祟,畏首畏尾,一看便知不安好心,躲在人群中,伺机谋划。明哲没有立刻点破,而是不动声色,暗中观察,看一看这位蒙面人究竟有何打算。不出所料,他对天璇等人痛下杀手,只要除掉他们,天枢便再也不会醒来,他的计划便可达成。可惜明哲来得及时,恰好看到这一幕,出手制止,避免了一桩惨案。看得出此人对天枢的仇恨极大,连同他的师弟师妹都不肯放过。若说此人是凶手,倒也说得过去。
自昨日后,此人便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如同人间蒸发。若想找到此人,无疑大海捞针,可天枢的病情耽搁不得,他一日不醒,便多一日的危险,倘若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明哲后悔放过此人,但当时有那么多人看着,他不可能冲到人群里,揪出此人,无凭无据,百姓也不会相信。再者,当时现场有那么多人,万一把此人逼急了,他随便抓一个百姓当作人质,明哲也拿他没办法。
如今看来,此人或许知道点什么,即便他不是迫害天枢的真凶,也肯定知道一点内幕,不然他不会对天璇等人下手。有了思路,有了怀疑对象,剩下的无非是找到此人。可洛阳城这么大,蒙面人也可能离开了洛阳城,他们要去哪找?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明哲,或许他应该去趟秣房,那里应该能找到此人的蛛丝马迹。
“哥哥,你提这件事干嘛?难道当时凶手就在人群中?”
“或许是我想错了!”明哲并未将蒙面人的事告诉鸢儿,此事还未下定论,告诉鸢儿,有些为时尚早,暂时还是谁也不告诉,等查明了,再说也不迟。
“鸢儿,你说我交给清寒和韵儿的任务,她俩干完了吗?”
“当然干完啦!还用等你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清寒和韵儿赫然站在门口,含媚一笑,望着两人。明哲难以置信,她俩竟会出现于此,这干活儿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他和鸢儿的工作一筹莫展,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人家的事已经忙完,赤裸裸的对比啊!不过明哲还是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可不能让清寒和韵儿知道他们调查了半天,却没找到一点线索,丢死人啦!
明哲清嗽一声,“你们来啦!”
“师兄,你这话未免见外了吧!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吗?”
清寒和韵儿按照信中内容,找到了秣房。不出所料,她们两个陌生人出现在秣房,引来了无数双眼睛,待她们自报家门后,这群人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简直不是一个人,客客气气,唯唯诺诺,张口闭口都是顾参政和婉仪小姐,叫得两人浑身不自在。
既然是来办事的,她俩也没在乎这么多,按照明哲的吩咐,调取了几份卷宗。情报部的那些仆役,一听说是顾参政和婉仪小姐调取卷宗,连忙招呼,几十个人翻遍了整个密卷阁,才找到两位大人要的卷宗。清寒和韵儿拿到卷宗后,翻开一看,卷宗上的名字,她们并不认识,一个叫沈清歌,一个叫云景泽,还有一个叫顾槐序。不知明哲为何要调取这几份卷宗,这三个人与天枢有何关系?
清寒和韵儿还没详细,便有人跑过来,告诉她们,明哲在会场等她们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明哲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的,也没怀疑什么,找人将卷宗临摹一份,带着拓本离开了秣房。一路上,没人跟踪,也没察觉什么不对劲。等她们赶到此地的时候,就看见明哲和鸢儿坐在台阶上。
“我没叫你们呀!”明哲觉得奇怪,他和鸢儿一直待在此地,从未离去。他见到清寒和韵儿出现于此,还以为她俩的事忙完了,特意赶来与他们会和。一想到这里,明哲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大喊道:“不好,咱们上当了!这是陷阱,快走!”
“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会场响起一个声音,却不见人的踪影。此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根本睁不开眼睛,站稳就已经不错了,还想离开,痴人说梦话。这阵妖风将明哲等人被困在会场,寸步难行,没办法,明哲只好祭出残虹剑。
“想用残虹剑逃离此地。明哲,你未免也太天真了!既然我敢将你们困在这里,岂会不知你手中有残虹剑?实话告诉你吧!自你们踏入洛阳城的那一刻起,便已进入我布下的法阵,这个法阵专门为你而设计,即便你手中有残虹剑,也休想离开!”
“你究竟是谁?”明哲咬牙切齿道。
“别急!你等会儿便会知道。日月悬壶,残梦几度,雾里探花,落叶纷簌!阵启!”
一道强光闪过,明哲几人不见了踪影。
朔风呼啸,漫天飞雪。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流转,追逐,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
明哲伫立于冰天雪地之中,放眼望去,满山皆为白雪所覆盖,银装素裹,分外妖娆。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寒冷告诉他,这不是梦境。
看到这里的景色,他莫名有种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山下的湖泊,三面环山,绿树环绕,湖水平静,宛若一面镜子,不起一丝波澜。每至春分之时,湖岸绿树葱茏,许多柳树犹如侍女,娉娉袅袅,沿岸伫立,细长的柳枝,轻轻抚摸波澜不惊的湖面。此情此景,别有一番韵味。
山上的景色却截然不同,无论何时,此地的景色一如既往。白雪皑皑,铺天盖地,北风萧萧,摇枝曳雪。没有万物复苏的东皇,也没有蝉声鸣鸣的槐序,更没有秋高气爽的白藏,有的只是漫天落白的元音。放眼望去,满山遍野皆为白雪所覆盖,孤零的树枝被落雪积压,远远看上去,仿若梨花绽放在枝头,正如诗句所描写的那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若问世间何地雪景堪称最者,当以凌雪峰为首。在凌雪峰上,处处雪景都有独特的韵味。
明哲转身一望,水雾氤氲,雾气腾腾,一位绝世的仙子,素颜雪颈,沐浴于温泉之中,如瀑的青丝垂入水中,肌肤细如凝脂,香肩柔滑如绸缎,薄如蝉翼的亵衣之下,秾纤得衷、修短合度的身材若隐若现,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看见她的第一眼,明哲呆住了,心里百感交集。令他震惊的,不是仙子的绝世容颜,而是仙子本人。这位仙子他认识,正是他的师妹顾清寒!
清寒坐在岸边,将玉足伸入水里,手中握着一支竹笛。这是明哲临走前留给她的礼物,不论过去多久,她一直将此笛带在身上。关于这支竹笛的来历,清寒也曾问过凌云,但凌云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了句,此笛乃故人所赠,至于他口中的故人是谁,他从未提起过,不过看这支竹笛做工精细,选材也非凡品,应是出自大师之手,能将这种竹笛作为礼物送人,想必那位故人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凌云不愿说出此人身份,清寒也能够理解。
这支竹笛被人施加了符咒,无论相隔多远,凌云都能感应此笛的动向。凌云将这支竹笛赠予清寒,一是当作离别的赠礼,二是作为他俩日后联系的工具。只要有这支竹笛,他便可感知清寒的近况。但凌云不知道的是,这支竹笛一旦离开了他,上面的符咒便会失效,清寒所拿到的不过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笛子,没有任何作用。
“口口声声说,无论相隔多远,纵使天涯海角,也一定会听见的!可过去这么多年,你有一点消息吗?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是故意躲着清寒吗?”清寒望着这支竹笛,自言自语。
每当看见这支竹笛,她便会回想与明哲的点点滴滴,一想到她和明哲相处的过往,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却是那么刻骨铭心,总是忍不住流泪。
“不论以后的路有多难走,你一定会守在我身边;不论以后我惹了多大麻烦,你一定会替我解决!承卿此诺,必守一生!这是你亲口许下的誓言,到头来你却一走了之,留清寒一个人守在山上,你好狠的心!”
清寒从不轻易流泪,唯有思念凌云的时候,她才忍不住流泪。偌大的仙山上,只有她和道宗两个人。道宗时常闭关,与她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没有和凌云在一起的时间多。何况凌雪峰上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以前明哲在的时候,还会来陪陪她,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孤独零落于漫天飞雪之中,孤独的身影是内心深处的悲凉。
明哲望着她,心里不是滋味。
“你自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却不想抚不平她心中的裂痕。你是她的师兄,是她的亲人,是她在乎的人。顾飞雪将清寒亲手交到你的手中,代她照顾好清寒,你便是如此照顾清寒的!将她一个人留在山上,不管不顾,却留下一支竹笛作为念想,你不觉得惭愧吗?她在乎的是你,想将你留在身边,仅是如此简单的一个愿望,你却无动于衷,狠心抛下她,你不觉得残酷吗?她日日夜夜思念你,想着有一天学有所成,下山去找你,你却杳无音讯,整整消失了五年。她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不想见她,你有什么资格不见她,亦有什么资格见她!明哲,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欺骗了她的感情。她为你付出了所有,不求你任何回报,但愿留在你身边,你却如此对她,许下那些誓言,不过一纸空话,你枉为龙渊剑主,枉为她的师兄!”
龙渊剑乃诚信高洁之剑,他身为龙渊剑主,应以诚信立本,口口声声许下的誓言,却没有一件是做到的,他的确不配龙渊剑主之名,更不配做清寒的师兄。他望着清寒,想要开口,却做不到,想要挪步,亦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清寒哭得梨花带雨,却无动于衷,便如他当初对待清寒那样。
“你遇到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才发现你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我们永远无法还清欠下的,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要是错了,就是错了,永远也无法弥补。明哲,你辜负了她,伤害了她,那一颗被你拼凑好的心灵,再一次破碎。你有什么资格悔过,你有什么资格道歉!这是你的罪过,无法洗清的罪过!”
话音刚落,一阵强风袭来,连同漫天飞雪。他下意识闭上眼睛,用手挡在身前。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已不在凌雪峰,而是置身于雨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