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就在崔宏图大怒准备去霜鹭门兴师问罪时,一直站在崔宏图身后的白衣俊秀青年站了出来。
“将军息怒,事态未必有这么严重”
“没这么严重?现在一个小小弟子就敢打伤魏王的士卒,明天他就敢杀魏王的伍长,保不齐哪天这群该死的江湖门派就要联手打进大梁城了。”崔宏图眼中怒火丝毫不减。
那位白衣青年顿时无话可说,他的这位将军要论带兵打仗,上阵厮杀丝毫不弱于当世名将,每战必先登,有敌必争胜。
就一个毛病——喜怒无常,非常容易被情绪所左右。而他就是魏王特意安排到将军身边,时刻提醒崔宏图的。
就像这件事,表面上看是虓虎军和霜鹭门之间的一个交流,实则是给这些宗门立威。但在这个天下畏秦的节骨眼上,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准,一者要把江湖门派与魏国紧紧绑在一起,荣辱与共;二者要让其听候魏国的调遣,并徐徐图之。这也是魏王长期以来的打算,逐渐削弱这些门派的实力和地位。
所以,底下的士卒无论怎么闹,高层都不该插手,不然很容易激起各大门派的厌恶。
“将军,仅仅是一个预备军被伤,犯不上您亲往。加大矛盾,绝非魏王之所望。”青年好话坏话说尽。
不料。
“不必多说了!本将军自有分寸。”
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
“将军,已经备好战马。”跑上来的军官行礼道。
“走吧。”崔宏图冷着脸,看都没看那名谋士一眼,就带着一众人马出发了。
只留得那白衣俊秀青年摇头叹息。
这些将士最低都是锻尘期,所以行进速度自然不是普通车队商队可以比拟的,不一会,队伍就到达了五晨山下。
在宗门深处的一座幽静的府邸内,香气缭绕中,一位尨眉细目的老者盘膝坐在三清画像面前的蒲团上,虽头已花白,脸上的皮肉却仿佛刚入世的年轻人一般。
果然是苍髯古貌,鹤发童颜。闭目若烟云笼月,蹙眉如寒日融雪。宽袍素服,依稀是星宿神君;麻衣布袄,俨然个岱宗仙老。好似天上闲云鹤,貌比山中长青松。
老者身体震动,有道道紫色电光在道袍上流转,时而卷起地上的灰尘,时而发出霹雳啪的响声。这电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终在一声炸响之中,全部没入他的双眼,随即,老者睁眼。
“这《鸾皇雷师决》不愧是上古仙人法门,我虽自命不凡,可耗时数十载,也不过是方兴未艾。”老人长叹一口气,随即起身朝着画像拜了拜,便转身推开房门。
房门打开,忽有一名小童从府邸外跑来,虽带着一丝惊慌,但也不忘恭敬行礼
“师祖!”
老者微微点头,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此人正是霜鹭门大长老——泽沐,人称泽沐真人。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与莫死莫生、莫虚莫盈的上古仙人不同,如今“真人”这一称呼更多只是世人对修仙强者的尊称,并非是真正得道成仙之人。
童子连忙说道:“师兄他们和魏武卒在晴日峰上打起来了!”
“别急慢慢说,告诉我具体怎么回事。”泽沐真人皱起眉头。
小童马上稳定心神,便将在晴日峰上发生的争执全都讲了个遍,其中包括了众人看到名单的反应、唐鸷和严正的冲突、魏武卒的目中无人以及风羽动手打伤虓虎军士。
听得沐泽真人先是皱紧了眉头,而后逐渐舒展,最后甚至眉眼间带着一抹快意。
“好啊~好!果然不出宗主所料。”
这一番话听得小童迷迷糊糊,大长老怎么反而很高兴?这打伤武卒可不是小事儿,更别说伤者是这次武曲大会的参赛者了。
“你先下去吧。”泽沐真人淡然道。
“是。”
小童也不敢多问,收起疑惑,恭敬退下。
待得周围已无外人。
泽沐眸子突然射出两道白光,穿透林海和府墙,远远地看向山下。
“哼,以他的性格,我就知道会亲自过来。这还真有些麻烦。”泽沐冷哼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葫芦,上面青苔密布,藤蔓缠绕。
只见他口中呢喃着法决,须臾间葫芦变得斗大,足以承人。泽沐真人于葫芦上盘膝坐下,朝着晴日峰飞去。
此时已是正午,宗门广场上人头攒动。
弟子们都听闻这里发生的事好奇前来,武卒的一个小队也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双方互相对峙,谁也不让。
就在人群中心。
那名法象期武卒狄祜已经把疗伤丹药喂给了受伤的老三狄真,其神志已经慢慢恢复。狄祜还一直死死盯着面前的风羽等人。
他多想一拳轰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可再看看周围,就他面前的蔡君,也就比他弱上半分。更别说这是在人家的主场,估摸着已经惊动了霜鹭门高层,长老马上就到。
“将军怎么还不到。”狄祜内心焦急万分。
与狄祜相反,风羽这边可是十分欢喜。
大家听闻竟是风羽出手教训了那位傲慢无礼的锻尘军士,都不禁重新对这位霜鹭门新锐萌发好感。
平日里,除了那些实力强被魏王请去当门客的,大多数宗门弟子一直矮魏武卒一头。毕竟人家背后是魏王,无论是实力还是背景都不是他们能比拟的。
即便是对方有错在先,胆敢对魏武卒下狠手绝对算得上有胆识。风羽这一次算是继独闯寒星九曲阵之后,第二次赢得众人的敬佩。
“师弟,这次真给咱霜鹭门长脸。”一个圆脸胖哥大笑道。
“都说武卒乃是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那又怎样,在我们风师弟手下还不是一招就败了。”另一名青衣修士说道。
“那是个锻尘三重境,只能算是武卒预备军。”不同的声音响起。
“胡说什么呢!风师兄不也是锻尘三重境?再者说了,真正的魏武卒又怎样。法象期我们还有曹师兄呢!”马上就有人站出来反驳。
风羽受宠若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但面对众多笑脸,他也只能浅笑应付。
“师弟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相信师兄师弟若是在场,也一样会出手的。”
风羽无奈的同时也有些开心,虽然早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但再次感受同宗师兄弟的温暖,也让他心情大好。
“师弟不但有着非常的胆识,实力更是不俗。”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人群突然后方传来,严正等人立即安静了下来,都朝着声音处望去。
只见来人俊秀有姿貌,胸膛胜白猿。口吐千丈凌云志,一双虎目射寒光;身着锦袍千夫惧,腰佩玉剑气轩昂。惹得众人分道路,冠绝三宗曹子群!
“曹师兄!”
风羽露出惊讶之色,连忙行礼以示尊敬。
“曹师兄竟然也来了,那群军士更无话可说了。”蔡君笑道
周围人一个个迎接,曹子群皆以淡笑相迎,并看着风羽继续说道:“我素闻魏武卒乃精锐之师,不但各个体魄和武艺惊人,修炼的秘法也是传说中的《吴子战法》。即便是武卒预备军,也非寻常锻尘可以抵挡。”
“师弟一击就将其击败,日后必成大道。”
这?弟子们个个惊讶无比。
赞美之词若是他人说也就罢了,这可是曹子群的亲口称赞,换做谁也免不了有些飘飘然。
但风羽即便受此赞美,也并没有失态,依旧冷静回答道:“略有小胜说明不了什么,军中大能之士极多,我辈当永怀敬畏之心,方能成就仙道。”
曹子群略有惊讶的看了风羽一眼,微微点头,便不再理会众人,径直走向对峙的中央。
武卒见其靠近,免不得紧张起来,手不禁放在了腰间利刃之上。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
他们敢欺负寻常弟子,可以压制着风羽等人,但唯独这曹子群让他们心生忌惮。面对着霜鹭门的中坚力量,即便是武卒也不敢大意。
“曹子群!难不成你要动手么。”
狄祜率先站出,锵的一声抽出钢刀,冲着曹子群冷喝道。
曹师兄微微一笑,左手抱拳道,“我只是想说,各位来霜鹭门我等本应尽地主之谊。”
“但在武曲大会前就这样跃跃欲试,绝非崔将军所望。若阁下确实想领教一下霜鹭门的待客之礼,不如随我移驾寒星宫,在生死台上走一遭,如何?”曹子建笑容不减。
攻守易行!
曹子建的忽然加入,使得场面的局势瞬间变化。
就连场内的数十名魏武卒气势都被其一人压制住。
“休得无礼。”
苍老的声音从天边传来,一个巨大的红玉葫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落地,上方走下一名老者。
“拜见师傅。”曹子群见此来人,立刻恭敬行礼。
“拜见大长老。”
包括风羽在内的众多弟子,也跟随曹子群行礼道。
泽沐真人回头瞥了一眼众人,在风羽身上略微停滞了片刻。
随即有些歉意的对狄祜等人说道:“霜鹭门与虓虎军向来交好,弟子将贵军一员打伤,实乃我宗门不教之过,还望各位见谅。疗伤所用丹药,就由老夫承担。”
狄祜见泽沐如此客气,虽心有不甘,也只能行礼作罢。毕竟泽沐真人贵为妙丹境强者,能如此客气,也是给了崔宏图的面子。
巧的是,就在狄祜准备带领军士离开的时候,快马加鞭的崔宏图也终于赶到了。
“让开让开!都让开!”
数名骑士身穿重甲,手持长矛,胯下高头大马。并直接在晴日峰山门处清理出一片空地。
呼——
只觉得煞气扑鼻,崔宏图骑着一头高大猛兽哼哧着热气映入眼帘。猛兽似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红,从头至尾,足有一丈多长。头上鬃毛根根如狻猊般舞动,四蹄凌空而踏,竟是悬浮于地面半寸。
“将军!”
狄祜等人一见是将军,满脸兴奋,当即跑到崔宏图面前单膝跪地行礼。
“不想这小辈之间的争斗,竟惊动了崔将军。”泽沐慈眉善目,笑吟吟地说道。
“哼!”崔宏图冷哼一声,也没接着泽沐的话,而是环视四周,大喝道:“哪个是唤作风羽的?”
严正等人立马脸色大变。
这武卒将军明显就是冲着风羽来的,显然正是为了先前打伤军士一事。
“师弟,先别出头,看看大长老怎么说。”严正连忙说道。
“师兄,你别……”柳清猗也是一脸担心。
“无妨。”
风羽将周围朋友安抚住,挺身向前走出,并开口行礼道:“在下便是风羽。”
崔宏图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青年。
风羽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短衬,身上并无天地灵气环绕。身上虽有些筋肉,但相比较肌肉狰狞的军士,竟有些像寻常农家小子,看起来人畜无害、普普通通。
确实是个锻尘期,崔宏图暗自寻思。
“就是你小子打伤的武卒?你可知攻击武卒,就是攻击魏王。”崔宏图缓缓说着。
风羽不卑不亢,低头应道:“将军,确是那名军士调戏女弟子在先,晚辈不得已而为之。”
“够狂妄。”
崔宏图一脸不屑:“我虓虎军治军严明,魏武卒实力不凡,岂会贪念女色。”
旁边的严正也开口补充道:“风羽说的没错,那军士出言不逊,数次挑衅我等。”
“那又如何?不管怎么说,攻击一名武曲大会的参赛者,攻击我虓虎军的军士……真是大胆。”崔宏图狞笑道:“还不快把这目中无人的小子带走!”
是!狄祜等人大喜,围上了风羽,准备用绳索把风羽捆缚起来。
而就在这时,泽沐真人再一次重复了先前的话:“将军,小辈之间的争斗,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只是这声音又有所不同,带着某种精纯的天地之力,让人心生悸动。
武卒乃至崔宏图都感到喉咙一紧,只是崔宏图身上光晕一闪,就摆脱那诡异的力量。而其他法象期武卒就没那么简单了,都被这诡异力量束缚,愣是无法下手攻击风羽。
“泽沐真人,你是要干预本将军执行大魏法律吗?”崔宏图一脸忌惮地看着泽沐。
“我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暂且就算了吧。小辈争斗,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泽沐露出一丝微笑,“有什么恩怨,不如在两天后的武曲大会上解决。决出最强者,这也是魏王的真正期望对吧。”
崔宏图眉头紧锁,狄祜等人也转头看向他们的将军,等待指令。
冷不丁的。
“我们走。”
说出这句令众军士惊讶的话后,崔宏图竟然笑了,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大家多准备两天后的武曲大会吧,我们虓虎军就不打扰各位了。”突然显得很是客气。
“那老夫就不远送将军了。”泽沐似乎早有预料,顺理成章的说道。
就这样,崔宏图一行人离开了。
严正看着魏武卒离开后,大喘一口气说道:“呼,幸好有大长老在。师弟,他们可真够过分的。师弟,师弟?”
严正自顾说着,却发现风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禁疑惑。
柳清猗也发现了风羽的异常,此时的风羽浑身僵硬好似被点了定穴,冷汗直流,双眼瞪个溜圆,死死盯着崔宏图离去的背影。
“师兄,那个将军在看着我。”风羽脸色苍白。
严正转头看向军士们,此时崔宏图已经骑着那头异兽远去了。
“没有看你啊。”严正皱眉说道。
风羽缓缓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他确实感受到了崔宏图在看他,并且眼神中透露着杀意。被崔宏图这么一盯,好比野兔看到了老虎一般,恐惧不由得涌上风羽心头。
他知道,这是实力相差过大导致的气势压力,至于为什么其他人感受不到,可能是其修炼的《吴子战法》导致的。
崔宏图绝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哎。”
风羽头疼不已,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啊。先是被唐鸷记恨上了,这又得罪了大魏将军。想必未来几天的比赛,绝不轻松。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泽沐长老发话了,“徒儿,你和记名弟子留下准备场地。其他人回去准备两天后的大会吧。”
“弟子遵命。”众人齐声喊道。
晴日峰终于风平浪静。
风羽则是与朋友们直接分别了。对于他现在来说,既然已经摸到了真气与肉体融合的门槛,彻底实现引气入身只是时间问题,还是安安静静在家里修炼比较好。
他照常下山,穿过五晨山下的街市和人群,回到自己的老房子。
看着周围你来我往的人群,风羽愈发感叹和平的日子是多么可贵,一旦战火燃起,别说是这群凡人,就是修仙者又有几人能独善其身呢。
只是风羽心里只想着腾蛇真气的事了,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刚刚路过的酒馆中,坐着两位打扮奇怪的人。
一位浑身被巨大厚重的斗篷包裹,看不出模样。即便如此,宽大的黑布也掩饰不住其曼妙的身材,那仅仅露在外面的一双美目,更是让酒馆里的汉子们无限遐想。就如同蒙尘的玉璧,饶是千斤重压,也不掩其华。
而另一位客人,绝对是又脏又臭,说他是乞丐都算是抬举他。一身粗肉满脸黑毛,水牛般遍体糙皮。肩上烂布紊围,腰间脏带乱系;鬼样浑如阎罗,狰狞好似狻猊。
那女子开口说话了,声音寒似冰、柔若水。
“他竟然忍住了。”
而那名糙汉当即笑道:“不然呢,就他那点实力,也就仰仗着传承秘宝罢了。”
说罢,大手也不管脏不脏,一把抄起猪脚,啃了起来。又含糊不清地说道:“真想宰了他。”
“休得浑说。”
女子语气却无丝毫不悦,反带一丝戏谑,“你要是不成功怎么办?”
听到这话,粗鲁汉子脸色一正,肃穆道:“师傅放心,徒儿就是拼死也完成交给我的任务。”
“何以言死,万事总会有出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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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崔宏图将军正坐在异兽上悠闲地吃着灵果,前方甲士开路,背后跟满了武卒。
“狄祜啊,你这次事情办得够差的。”崔宏图随意地说道。
“将军恕罪,此事都怪卑职无能。”狄祜在一旁的战马上恭敬道。
“哎,只是这次没能杀一杀霜鹭门的威风真是可惜了。”
“看来只能等武曲大会了,那群修士自认为天赋异禀?真该让他们学会什么叫谦逊。”崔宏图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很得意。
他有他自信的理由,这比试可不单单是本身的实力,任何手段只要能够获胜都算是实力的一部分。而王都的秘法、飞剑、法宝绝不是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能比的。
这时,侧身后方的一名武卒欲要靠近崔宏图,崔宏图扫了一眼武卒的令牌,瞬间正襟危坐,郑重地将耳朵贴了过去。狄祜也非常识相的退下了。
见周围没有其他军士,那佩戴奇怪令牌的武卒才开口讲话。
“将军,探子的魂灯已经灭了,估摸着已经阵法被触发了,我们是否要封锁整个青炎山。”
崔宏图眼前一亮,思考片刻后低声说道:“青炎山太大了,不要浪费兵力封锁。你们只需小心探寻即可,有什么新发现务必告诉我,我这就去见魏王。”
“是!”
军卒眼神坚定,默默退下。
崔宏图则是心情畅快,坐在异兽上,心中冷笑:“如果这两件事都办成了,魏丰你还怎么跟我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