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干将莫邪之十二奇女入长安 > 第二章 终始参差 苍黄翻覆

第二章 终始参差 苍黄翻覆

    两人快马加鞭,只是武林中认识郭求孤的人太多,况且带着莫邪剑实在招摇,他们便尽走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过了三四天方赶到莫干山脚下。自从萧鸿把所有事情告诉郭求孤后,他心中五味杂陈,行坐不安。萧鸿见他沮丧,便劝道:“郭兄何必在意。古人云,‘积善之家,必有餘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不需太过伤心。此番回去,不仅能洗刷你的冤屈,也能惩治恶人。还你公平。”郭求孤嘴上说着不碍事,可被至亲之人算计背叛,放谁身上都不好受。两人聊着聊着,不觉到了傍晚。眼看着前面就到了悦来客栈。郭求孤苦笑道:“可惜我当初心焦气躁,等不及萧兄,翌日早早便离开了。”萧鸿道:“便是等到了我,也不能回去。需得等上一些时日。”郭求孤道:“愿闻其详。”

    萧鸿笑道:“此事周折反覆,众人只认你看守不力,也无人怀疑你偷了莫邪剑。若是第二日我便和你拿着莫邪回去,岂不是落了个私藏宝剑,妄立淫威的嫌疑?我叫郭兄暂留一晚,不过是怕找不着你罢了。”其实萧鸿还留了个心眼,他早就听说郭求孤是难得的君子,便不打算一开始便将事情和盘托出。所以跟了他好久,若是他名不符实,那么自己何必将宝剑拱手让人?到时候自己当个盟主,倒也是美事一桩。可是这十几天他跟着郭求孤,心底对他与世无争性情耿直的性格非常仰慕,也不在想着盟主一事了。当然,就凭他的武艺,他也无法坐稳这个盟主的位置。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郭求孤道:“萧兄考虑的是。”两人进了客栈,萧鸿点了一间客房,又叫了点酒菜。正吃时,忽听的邻桌“啪”一声响,一把刀重重拍在上面,原来是两个带刀的游侠,一高一矮,年纪二三十岁,穿的衣服不像是中原服饰。两个人坐定,大呼“快快拿酒菜来。爷有要事。”店小二不敢惫懒,急忙取了酒食。

    那两人吃了一阵,矮的那个开口说道:“前面就已经是天玄门了。听说天玄门就是中原第一门派,只要马师兄打败陆不凡,踏平天玄门,从此咱们就威震武林!”那个姓马的故作谦虚道:“陈师弟过奖了。听说天玄门高手如云,到时候剩下的交给师弟,不能让我一人独享威名。”姓陈的说道:“那我就谢谢师兄了。”

    萧鸿听了两人谈话,强忍住笑道:“郭兄,这两个听也没听说过的人物,说话搞笑得很!现在还没有人敢说能打败陆门主,他们竟然还想踏平天玄门。”郭求孤却正色道:“或许他们两个真有本事。看衣着是蛮荒之人,不知道中原武林的情况也是自然。”萧鸿道:“我看是井底之蛙罢了。”

    只听那个姓马的又说道:“听说天玄门有两把宝剑,叫干将莫邪,是绝世神兵。明天让天玄门把两把宝剑交出来,咱俩一人一把。咱们快他们一步,气死他们。”姓陈的说道:“对对对,跟着师兄,咱也是沾了光。不过,他们不肯交出来怎么办?”姓马的说道:“不肯交,就把他们全杀了。”两人说到这里,就只顾吃酒。不一会儿,酒食也吃完了。便点了间客房,上楼去了。

    萧鸿道:“郭兄,这两个是来者不善。”郭求孤道:“看样子是初来中原。从来没听说过有这般年轻的高手。不知为何来天玄门挑衅?”萧鸿道:“你没听说吗?他们也是为了两把宝剑。”郭求孤道:“不,他们对宝剑丢失的事情也不了解。看样子只是道听途说。他们后面好像还有别人。难道是”萧鸿道:“郭兄准备怎么办?晚上干脆料理了他们。”郭求孤道:“未知虚实,不可小觑了他们。晚上先去试探一下。”萧鸿不屑道:“我看他们是人前龙虎罢了。”郭求孤道:“不管怎么说,小心为上。”

    晚上三更时分,郭求孤两人摸索着到了那两人的房前。只听得里面鼾声如雷,看样子已经睡死。萧鸿嘿嘿笑道:“郭兄太过谨慎了。他们两个睡得这么死,哪里是行走江湖的人?”

    原来武林中人,行走江湖都要时刻留心,处处防备。平时多是结伴而行,就连住宿也是一起。晚上睡觉时,经常是一人睡着,一人盯梢。如此轮流过夜。蜡烛也是长夜点着,就是告诉别人自己留神了。这两个人如此松懈,不由得萧鸿禁不住笑了。

    郭求孤道:“或许是蒙骗人的伎俩。”萧鸿道:“他们哪里知道我们来了呢?”郭求孤把那窗纸戳了个洞,看去时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萧鸿道:“郭兄既然不放心,我来招呼他们。”说着,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竹管模样的东西,又拿出一些带有香味的粉末。

    郭求孤不解,问道:“这是何物?”

    萧鸿道:“这个是迷香。乃取用闹羊花煎煮晒干,混些炭屑。烧起来时香味浓重,闻者轻则昏睡,重则晕厥。”他把迷香吹进房中。须臾,已听不到他们的鼾声了。

    郭求孤笑道:“想不到萧兄竟然有这种手段。”萧鸿苦笑。这种手段低劣卑鄙,通常只有那些贼盗才使用,历来都是为人所不齿。郭求孤堂堂正正,竟连这个都不知道。倒让萧鸿自愧不如了。

    两人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进去。突然,左侧一口利刃朝萧鸿劈来。郭求孤眼疾手快,急忙推开了萧鸿,用手抓住那人的手腕,那人空翻了个身,郭求孤被反制,放开了手,只觉背后又是一股寒风袭来,他使了一个“鲤鱼打挺”,跳出了圈外。只见两把刀分从左右劈来,郭求孤身形一变,低身侧位,躲了两人的杀招。

    那两人嘿嘿冷笑:“小毛贼有点手段。可惜今日你要丧命于此。”郭求孤道:“莫要逞一时口快。谁输谁赢,尚未可知。”其中一个开口道:“让我来会会你!”这个人正是日间那个姓陈的矮子。原来他们两个打算三更时分夜袭天玄门,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正遇上屋外有人蹑足而来。两人不知对方来历。赶紧躺上床发出鼾声,故意引他们进来,趁机偷袭。两人内力精修,早听到了屋外的对话。萧鸿往屋里吹了迷香,两人干脆顺水行舟,假装中招。却偷偷摸索到了门的两侧,准备偷袭。

    只见那矮子身形滑溜,脚步沉稳,上劈下砍地扑来。郭求孤身高八尺,看那姓陈的实在滑稽。但他不敢怠慢,抢招过手,先朝他天灵盖拍去。那矮子一把环刀使的滴水不漏,竟不防守,先扫郭求孤的脚,郭求孤跃将起来,矮子又直劈而来。郭求孤见他是死命相搏的招数,不慌不忙,俯身落拳,击他面门。矮子仍是不顾自身,刀刀猛砍,郭求孤突然变招,右脚踢他小腹。那人猝不及防,本能拿刀去挡。可他这一挡,便把自己招数都忘了。郭求孤见他失了拼死的招,知他乱了阵脚,便一套拳掌攻去。矮子没了之前的威风,更是冷汗直流,他跟不上郭求孤的招数变化,过了三招便中了一掌,飞身撞到墙上。

    萧鸿跳上了床炕,笑道:“小毛贼有点手段,可惜今日你要丧命于此。”那高个听了怒不可遏,举起刀来朝萧鸿砍去。萧鸿轻轻跃开,那刀劈中了床炕,竟嵌入石炕三寸。郭求孤见这个高个似乎功力更甚,便先发制人,用掌劈他右手。高个右手拔刀,却是拔不出来。眼见郭求孤掌刀已到,他用右脚去踢郭求孤膝盖。郭求孤见他也是这种“以攻为守”的打法,便卖个破绽,用手抱住了高个的腿,高个左足一点,又用左脚踢去,郭求孤双手放开高个的右腿,欺身上前,手肘沉击,那人便重重摔在地上。

    萧鸿突然叫道:“郭兄小心!”郭求孤回头一看,那个矮子起身又持刀攻了过来。郭求孤已有了对策,临危不乱,侧身闪过,那矮子用力过猛,收刀不及,已重重砸在地上,身子也向前一跌。郭求孤扶住他,矮子连连道谢。萧鸿上前一脚踢开,那矮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高个此时已经把刀拔了出来,喝道:“你们两个烂花子。姓甚名谁?不识你爷爷吗?”萧鸿道:“你怎么知道我叫爷爷?”矮子站起来,纳罕道:“爷爷?好奇怪的名字。从来没听说过。”萧鸿哈哈大笑道:“好孙儿,乖孙儿,现在你就听过了。”高个见师弟木讷不堪,又气又恨,说道:“你们不必占这一时便宜。说出我俩名号,吓汝一跳。”

    萧鸿笑道:“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了。”矮子奇道:“哦?你怎么知道的?说来听听!”萧鸿分别指了两个人道:“你叫马竹竿,你叫陈木头。”矮子哈哈笑道:“错了错了!原来你不知道!”高个用刀背敲了矮子的头,说道:“他这是在骂咱!”矮子醒悟,哇哇叫道:“爷爷,吃我一刀!”

    郭求孤见状,抢将过来,又和矮子缠斗起来。郭求孤身材上占了优势,又是内外兼修,武林中与他同年纪的,武艺及他的几乎没有,矮子吃亏在先,武艺更是比不及。不过二十招矮子便中了一拳,败下阵来。但他还是不服,哇哇叫着又要再斗。高个拦住他,说道:“师弟,咱俩单打独斗都不是他对手。用咱的真功夫对付他。”矮子沉思一会儿,说道:“师兄说的是。”

    两人摆好阵势,先立起架势来。萧鸿笑道:“你们耍的是什么花架子?”高个道:“待会儿就怕你笑不出来。”

    两人一高一低,朝郭求孤冲去。两柄刀挥得人眼花缭乱,微弱光照下反射得整个房间银光溅射。郭求孤见对方来势汹汹,不敢贸然进攻。斗了几招,郭求孤发现高个只顾防守,矮子却一直猛攻。真个攻防有备,确实毫无破绽。郭求孤知道矮子弱点全暴露无遗,却无奈高个一直死守,不给他有机可乘;若是想先把高个击退,又要防着矮子紧迫而来的攻势。这种怪异功夫让郭求孤一时也想不到破敌之法。只好见招拆招,顺势而为。

    萧鸿见状,不敢再小看俩兄弟。但三人集中精力,萧鸿也找不到机会。便说道:“你们两个以多欺少,还算什么英雄好汉?”那两个人心想等杀了眼前这个人,他也是无路可逃,便对萧鸿的话充耳不闻。萧鸿又道:“你们两个不知哪里的鸟人,怎么一点江湖规矩也不懂?”那两个第一次来中原,确实不太清楚中原武林的情况,听萧鸿这么一说,攻势渐缓。萧鸿见有效,便大声说道:“你们两个手上拿着兵器,我郭兄却是赤手空拳,说出去武林中人谁不唾弃?以后见到你们,每个人都要啐口唾沫,给你们取一个‘不要脸圣’,等你们死了,这个大名就给你们儿子,儿子死了给孙子,孙子死了给曾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进了棺材,也要把你们尸体揪出来,鞭打七七四十九日……”

    其实武林中人各习武艺,各有所长。有的精于拳脚,有的善使兵器,并没有什么拳脚对兵器便是不公平的说法。但是萧鸿见他们两个都不是中原人,便用此话来激他们。

    那两个听了,果然上当,卖个破绽,跳出圈外。矮子问道:“那依你说,该怎么办?”萧鸿道:“须得他也有兵刃。郭兄接住。”当即把莫邪剑丢给郭求孤。矮子笑道:“就算拿了这把破剑,也没有用!”萧鸿道:“试试便知。”

    两人仗着自己刀法,又狂风骤雨般攻来。郭求孤长剑拔在手中,眼看他两个横刀扫来,只一格,高个的刀便断开两段。矮子见状,挥刀扫腿。郭求孤又是一挡,矮子的刀亦毁成破铜烂铁。两人大吃一惊,郭求孤知道自己胜之不武,也不追杀,插剑入鞘。那两个愣了一会儿,又是赤手扑了上去。

    郭求孤道:“且慢。你们两个,是不是双刀派的弟子?”俩师兄弟听了,都吃了一惊,道:“咦?你怎么知道?”郭求孤道:“你们两个的招式,单使起来破绽百出,两个人一起却有奇效,正是双刀流的功夫。我很久以前便听师傅提到过这种功夫。只是双刀派远在云南,很少到中原武林。今日与你们一斗,便让我想起来了。”萧鸿道:“他们是‘双刀鸳鸯’的弟子?你们两个不是夫妻……”说到这里,他便停住。他本来想说“不是夫妻,怎么能练这功夫?”,但是转念一想,这功夫只要是两个配合默契之人便可,并无规定一定要夫妻才能使用。都习武功的夫妻本来就少,使刀的就更少了。

    “双刀鸳鸯”是指黄渐和胡莹夫妻。两人在四十年前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双刀流”是两人开创的独门武功,单使起来破绽百出,合力却有惊人奇效。他们两个本来是白虎刀的弟子,胡莹更是当时掌门胡威的女儿。两人青梅竹马,很早就已海誓山盟,却把胡威蒙在鼓里。胡威心中早有最佳女婿的人选,那个人便是陆不凡。可陆不凡虽与他们两人交好,对胡莹并无好感。胡威百般撮合,实则乱点鸳鸯谱。后来胡威知道此事后,便要将黄渐逐出师门。胡莹苦苦哀求无效,便与黄渐两人远走天涯。后来他们私做夫妻,开创了“双刀流”,在云南立了门派。双刀派虽然不在中原武林,但是也算是有点名气的门派,只因胡威多次施压,屡遭白虎刀的弟子骚扰欺压,双刀派弟子受师尊告诫,很少涉足中原。只有陆不凡与他们偶有交往。

    郭求孤道:“听我师傅说,双刀派的弟子很少来中原。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到这里?”矮子说道:“还不是那个天玄门?说要办什么大寿,把帖派到了我们双刀派。我师父师娘他们是何等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来光临这小小的天玄门?便派了我们两个来。”郭求孤暗笑道:“师父与他们交好,这庆生帖乃我亲自发放,当时见了双刀派两位前辈,他们因听说白虎刀的人也会前往,故婉拒了我。没想到竟然派了两个弟子前来。”

    萧鸿道:“那大寿已经过了半月之久,你们两个怎么这时候才来?”矮子道:“我们才不去参加什么大寿呢!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当然是游山玩水……”高个怪他嘴快,又敲了敲他的脑袋,只不过这次没了刀,只好用手。矮子气道:“师兄为何老是敲我?这人人都说我傻,这一半的责任,都是师兄你的!”高个不理睬他,说道:“本来我们师父师娘就无意参加。无奈那个什么郭求孤苦苦哀求,我们师父师娘便答应了。我们远在云南,走了许久,才到了这里。”

    郭求孤道:“胡说!你们两个分明就不是为了参加大寿,是为了干将莫邪!”矮子皱眉道:“咦?你怎么知道?”

    高个又敲了他头三下。

    萧鸿哈哈笑道:“你们两个白天的对话,都被我们听到了。我看还是老实交代要紧。不然,郭兄这把剑要削了你们的脑袋。”矮子想起那把宝剑的威力,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高个说道:“既然你们都听到了,那还废什么话?不过,你们难道也是去抢宝剑的?”萧鸿笑道:“我们可对宝剑没什么兴趣。只不过你们要去偷袭天玄门,郭兄可不能坐视不管。”高个打量了郭求孤一番,看他身形轮廓有些眼熟。无奈黑夜之中看不真切,又兼房屋狭窄,站了四人。不过萧鸿一口一个“郭兄”,他的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问道:“你们是天玄门的人?”

    郭求孤道:“在下郭求孤。”高个惊道:“果然是你!”萧鸿道:“他叫郭求孤,不叫果然。”高个道:“早听说郭求孤乃当世俊杰,英雄年少,我早想领教一番。想不到今日在此撞见。”矮子道:“师兄,咱们输给了他,也不丢人。”郭求孤道:“若非有这把宝剑,我也胜不了你们。”萧鸿道:“这把剑,就是你们想要的莫邪剑!”

    高个拱手行礼道:“在下马正,乃双刀派首席大弟子。今日输在郭兄手下,心服口服。这剑在郭兄手上,最为合适!”矮个也有样学样道:“在下陈义,乃双刀派首席二弟子。嗯,心服口服。”但陈义语气中略显自豪,而且不说自己输了,显然不认可郭求孤能赢他们两个,这话说得吞吞吐吐,跟他的呆憨之气配衬得极为滑稽。萧鸿笑道:“原来不是木头!”

    马正道:“让二位见笑了。我师弟从小便是木讷呆憨的性格。”郭求孤道:“这位是萧鸿。他是萧骞前辈的儿子。”马正道:“怪不得萧兄轻功如此了得,原来是‘鹤冲天’的传人。”萧鸿道:“献丑了!不过我这轻功叫‘燕翻云’,乃从‘鹤冲天’变化而来。”陈义道:“你们说话一个比一个拗口。互相夸耀,唯独贬低我!”三人听了皆哈哈大笑起来。

    郭求孤问道:“马兄陈兄,你们既然是来祝寿,为何突然要去挑战陆门主?”马正道:“本来有这个想法。但是我们连郭兄都打不过,更别提陆门主了。”陈义道:“那也不是。听说陆门主卧病在床,师兄咱俩合力,也许也能赢他。”郭求孤听了,急问道:“陆门主卧病在床?你们听谁说的?”陈义道:“你是陆门主的徒弟,怎地你不知道?”萧鸿道:“实不相瞒,郭兄已经被逐出师门了。”马正道:“这是为何?”

    萧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与两人。只不过将张谦他们陷害郭求孤一事省略不说。马正道:“原来还有这一回事。我们却不曾听人说起。”陈义道:“我们本来打算来天玄门客套几句便走。如此也不算违背师傅师娘。但是前日听说陆不凡遭人暗袭,身受重伤。”郭求孤道:“什么?师……陆门主他被谁偷袭?”

    陈义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我和师哥前日在路上遇到了一伙人,面目狰狞,龇牙咧嘴的,一路上恶言恶语,四处劫掠。我看他们不爽,便跟他们动起手来。不过这伙人太废物,三两下就被我们料理了。然后他们说要去叫什么帮主来收拾我们。我抓住其中一个,问他们是什么来路。那个喽啰说是什么‘黑龙帮’的。”萧鸿道:“‘黑龙帮’专干烧杀抢掠的事,这倒也不奇怪。”陈义道:“是。我又问他们是不是经常为非作歹,那个喽啰说他们远道而来,赶了太久的路,身上无钱无食,才到处抢掠财物。我当然不信,问他们要去干什么。他便支支吾吾不肯说。问了几次都嘴硬得紧,只说没什么要紧事。嘻嘻,可惜他太窝囊,我们稍微用点刑,他便都招了。”郭求孤和萧鸿听他轻描淡写风轻云淡一句,却知道这刑可谓是令人生不如死。

    陈义又接着说道:“那个喽啰说他们帮主叫做什么袁什么的。”马正道:“袁不恃!”陈义道:“对,叫袁不恃。他们打算联合铁心门去攻打天玄门。我们不信,说天玄门乃天下第一门派,就凭什么黑狗帮和黑心门也痴人说梦要去打。”郭求孤知道陈义不过是在他面前故意称赞天玄门,实际上他并不清楚中原武林情况,否则怎么连黑龙帮的帮主也不知道?但是这也无关紧要,他不及多想,只听陈义说道:“那个喽啰说本来是打不过的。不过近日听说陆门主被人夜袭,那人把陆门主打成重伤。袁不恃惦记着天玄阁下的宝剑。便去黑心门,想要说服他们一起去打天玄门。黑心门是一对夫妻掌事,那个男的看不起黑狗帮,又说乘人之危是小人所为,只有那个老婆娘偷偷答应。然后他们便上路来天玄门。”

    郭求孤疑惑道:“我师父若是身受重伤,怎么会公之于众?”陈义道:“我们也是这般想。那个喽啰说有人偷偷告诉袁不恃的。但是不知道此人是谁。我们料他不敢说谎,问他此事还有多少人知道?他说不知道。我们便把他杀了。后来袁不恃找到我们,被我们轻轻松松打跑了。我们想袁不恃这种人也敢去打天玄门,我们也可以。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萧鸿听到这里,哭笑不得。郭求孤却夺门而出。

    萧鸿拦住他问道:“郭兄要去哪里?”郭求孤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虽然已经不是师傅的徒弟。但是情义尚在,若不能侍其左右照料,与畜生何异?”萧鸿道:“可你师叔不会放过你。不如将宝剑留下,他们或许不会下重手害你。”郭求孤思索一番,道:“萧兄说得有理。是我考虑不周。放你这里也好。”郭求孤便将莫邪交给萧鸿。萧鸿道:“不知郭兄何时回来?”

    郭求孤沉吟半晌,道:“我去去就回。若是明日午时还未有消息,萧兄切莫上山寻我。请将此剑深埋吧!此剑乃凶恶之物,不可存于世间。”

    郭求孤到了天玄门,只见大门紧锁。此时已是五更时分,常理说这个时候就有童子清扫门院。可是整个天玄门死气沉沉,完全不似从前。郭求孤心中隐感不测。他借着墙外高松木攀附而起,从树端看去,只见:随风飘绿叶,匝地布枯枝。百鸟争地食,数锁禁人声。

    他飞身落院,轻如鸿毛。他摸索到陆不凡的卧室。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这里竟如那荒屋破院一般,毫无人的气息。他不想自己仅仅离开天玄门十余天,天玄门就如同经历了浩劫大难。说也奇怪,好多房间都紧锁着,偏偏就陆不凡的卧房只轻掩着。郭求孤心系着陆不凡的安危,不及多想,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里面悄无声息,一支残烛冷冷地立在桌子上。郭求孤心想:“师父重病,身边应该有人服侍。怎么这里看似好久没人来过?”他一边想,一边走到了床前。只见床上一人侧卧,脸朝里躺着。屋内光线暗淡,看得不真切。郭求孤上前轻轻拍了他,叫声:“师父!”忽地那人手爪抓来,疾如闪电。郭求孤未料变故,把手缩回。还是吃了一着,手臂上留着长长的五条血口。那人跳起来,又是利爪袭来。

    郭求孤撤步站稳,脚踏正宫,眼见着对方杀招已到,郭求孤出手抓他手腕。那人变招为掌,朝郭求孤天灵盖拍去。郭求孤架招挡住,不料那人掌力雄厚,郭求孤虽挡住致命一击,也被击得连连后退。站稳之时,只觉体内真气翻涌,五脏六腑都难受得紧。他的手臂更是酸麻难忍。

    郭求孤从无遇上这种劲敌,心中竟有莫名的无助感。对方只在两三招之内变把他打得受了内伤,他一直自负自己天玄神功练得炉火纯青,内力远胜许多武林高手,他的内力与自己的出自一家,可是自己在对方的内力攻击之下竟抵挡不住,可见此人内力已入巅峰之境了。

    郭求孤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师父的卧榻上?”那人呵呵笑道:“求孤别来无恙啊!”郭求孤听的耳熟,此人不是张谦是谁?怪不得刚才他使的是利爪功夫。原来张谦自创一门功夫叫“雪折花”,名字听起来柔婉清新,使起来却招招致命,加之他的天玄神功内力仅次陆不凡,郭求孤自然是远不如他。郭求孤一直听师父讲起,却从未看张谦出手,自己更是没有机会和他交手切磋。问及原因时,说他一心求道,不争强好斗。

    郭求孤惊讶道:“弟子冒犯了师伯,还望恕罪。”张谦道:“求孤,虽然你被逐出师门,师伯很是痛惜。可是这既成事实,你切莫再喊我师伯。”郭求孤道:“是!张前辈,我是来看望师……陆门主的。不知他身体还好?”

    张谦道:“陆师弟已无大恙,只是需要静养。我怕人打扰,把他安排在其他房间。”郭求孤跪地道:“还望师伯引我去见他老人家!”张谦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叹了口气道:“我去跟他说一声罢!至于师弟肯不肯见你,我做不了主。”郭求孤道:“多谢张前辈。”

    张谦出去,把门给锁了。郭求孤开始运气疗伤。过了许久,张谦回来说道:“求孤,陆师弟他正在熟睡,不好打搅。不如……”郭求孤起身道:“那我待中午再来。”

    张谦叫住他道:“求孤慢走!恕我多言,你来天玄门,不单是为了看望陆师弟吧!常理讲,你已经是外人。单就你私闯天玄门,我便可以杀你。”郭求孤知他话里有话,说道:“有些话要对陆门主他老人家说。”张谦忽然激动道:“说什么?”郭求孤冷笑道:“这个还是等我见了他老人家再说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求孤回到客栈,对刚才一事与萧鸿、马正、陈义说了。萧鸿道:“此事十分蹊跷。身受重病,为何要安排到其他地方?而且他既睡于你师父的卧室,便说明他们两个对调了房间。说不定他早料到你会偷偷去看陆门主,便在那里候你。”郭求孤道:“我也是这般想。分明不想让人知道我师父的状况。亦或许这几日有人上山打搅。”萧鸿道:“我猜邓蚩已经回了天玄门。”郭求孤道:“何出此言?”

    萧鸿道:“假设邓蚩没有回去,张谦武功高强,三招内便打败了你,可是他后来又没有下手杀你。按照他之前的计划,他要杀了你就没人能阻拦张城铭当门主了。你突然回来要看望陆门主,他害怕万一你与陆门主见了面,说不定陆门主回心转意,又把你收回天玄门。这样一来,张城铭当门主的计划就失败了。所以他必要杀你。而另外一种情况,邓蚩若回天玄门把实情跟他讲了,他更加忌惮你对陆门主交代真相。如此他必要杀你。可他不杀你,便说明他还有东西要从你身上拿。而你只有一样东西才能让他不杀你!”

    郭求孤道:“莫邪剑!”

    萧鸿道:“正是!他见你一人前来,我并未出现,所以把你锁了起来。自己去和他的师弟们商议,并没有去见陆门主。可是你孤身一人,又没有携带莫邪剑。他们不知道我和莫邪剑在哪里,自然不敢杀你。一旦杀了你,他们便再也无法知道莫邪剑的下落了。”

    郭求孤道:“莫邪剑果然是为祸不小。”萧鸿笑道:“莫邪不过一把寒铁罢了!可这人心险恶,寒于剑甚!”马正道:“这种恶毒的猪狗,也配穿道袍,讲道经!萧兄偷剑偷得好!”

    此时外面突然有人说道:“求孤,你与歹人谋奸逆反,私吞宝剑,为祸武林。今日我们要清理门户。”这声音不是邓蚩是谁?

    陈义大呼:“是谁?”他跑到门外,只听兵戈之声响起,接着陈义踉踉跄跄,口中哇哇惨叫地跑了回来。他满脸涨红,手上鲜血直流。看去时,只见他手指被削了两根。马正怒道:“谁敢伤我师弟?”这时,邓蚩、杜化和张城铭皆走了进来。邓蚩冷笑道:“两个无知小喽啰也敢在此聒噪!”

    马正手中没有刀,便拾起扫帚来打。这扫帚和刀相去甚远,挥舞起来也是相当无力。邓蚩冷笑三声,拔剑来迎。马正依刀法来使棍棒,自然是漏洞百出。他抡劈扫撩,竟皆是刀法的样子。邓蚩不与他纠缠,“唰唰唰”三剑把那扫帚给剃成了狼牙棒。马正还要动手,郭求孤跳到面前,拦住他说道:“马兄,这是我们天玄门的家事,与你师兄弟无关。不要为了帮我伤了你们两个。”

    杜化道:“求孤,我们待你不薄,师兄更是对你恩重如山。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郭求孤道:“我郭求孤乃行得正站得直的君子,一向坦荡做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天玄门的事。”张城铭指着萧鸿道:“师兄千万不要被歹人所诓骗了。你太容易轻信他人,正好中了歹人奸计。师父说了,只要你把这人杀了,拿莫邪剑回天玄门。师父就既往不咎。师兄万万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郭求孤听了,心中一动。但转念一想:师父从小教我要为善为德,不能滥杀;眼观耳听,细思多虑方知全貌,不能乱定随决。萧兄所言虽无实证,但此事事关重大,他决不能编出这等故事来。且于他并无好处。

    郭求孤道:“需得我亲自听师父说了,才能相信。”杜化道:“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听师门劝诫。这等逆徒,留他何益?”话音刚落,他便持刀疾冲而上。马正抢上护住,道:“我虽算不是什么君子,但是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你们天玄门妄称天下第一门派,做事却都是小人行径。你们以多欺少,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杜化道:“蝼蚁一般,死活不知,尚自大言不惭!”杜化使一口“铜铸丧门刀”,劈过来呼呼生风。马正把那“狼牙棒”挡住,不料竟被杜化劈为两半。马正“阿也”一声叫出来,杜化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横扫而来。马正俯身躲过,头上的数十根毛发却被削断。马正看了回不过神,嘴里不住地叫“苦也”。

    陈义刚才断了手指,萧鸿忙撕下衣袖给他包扎。陈义见马正刚才躲过一劫,口里叫苦,便说道:“师哥,我断了手指都没有呻吟,你不过断了几根毛发,却不住叫喊。”马正啐了他一口,说道:“你懂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我毛发,就是杀我父母。”陈义突然叫道:“师哥说得对啊!我也要把我那两根断指找回来。虽然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但是人们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师娘便是我的父母。师哥,咱要为他们报仇!”在场几人听了师兄弟的话,心中暗暗发笑,只不过现在这种场合剑拔弩张,又怎笑得出来呢?

    邓蚩冷笑道:“求孤你越发下作了。交的都是些什么呆夯傻子?”萧鸿反笑道:“呆夯没有心眼,值得交往。你们阴险狡诈,倒要离你们远一点。”邓蚩一时语塞,怒道:“上次让你逃了,这次看你往哪里走!”张城铭道:“师叔稍停,让弟子来了结他。”邓蚩道:“也好。让师叔看看,你进来功夫是否长进了些?”

    张城铭往前一步,说道:“你就是萧鸿罢!不知你会什么功夫?”萧鸿笑道:“我啥功夫也不会。不过,对付你绰绰有余。”张城铭见他语气轻蔑,便不在多言。他挺身上前,伸出右手来抓萧鸿肩膀。萧鸿一个侧身,惊险躲过,张城铭扑空之后,又是反手勾来。萧鸿跃开,还未站稳,张城铭双爪已到胸前。萧鸿来不及多想,使了一个倒栽葱,避开了这一杀招。可是胸前衣服却破了两个大洞。刚才若是反应慢了一点,心口或许早被抓了两个窟窿。

    张城铭讥笑道:“原来是个讲大话的!”萧鸿万万没想到张城铭如此迅捷,比之邓蚩强了几倍,心中不敢再轻视他。他哪里知道,张城铭日夜苦练,又兼张谦、陆不凡等四个师兄弟指点,武功的造诣早已直逼郭求孤,邓蚩更不用讲。

    萧鸿道:“现在你再碰我一根毫毛,我便随你发落。”郭求孤刚才看了张城铭的招数,知道他使的是张谦的“雪折花”,变幻莫测,萧鸿哪里是他的对手?便道:“萧兄退下罢。这事与你们都无关。让我一人来对付他们。不可为此白白丢了性命。”可萧鸿哪里知道他的好意,还当他是瞧不起自己,说道:“一家人莫说两家话。萧鸿不是怕死的孬种,郭兄不要看不起我!”

    张城铭趁他话未说完,欺身上前,双手从外往里劈向萧鸿腰胁。萧鸿还未看清,只听一声闷响,还道自己中了双掌,命不久矣。定睛看时,却见陈义挡在面前,两手格挡住了张城铭的掌刀。可他刚刚受了伤,又怎能挡住这致命一击?当即吐了鲜血,昏厥倒地。

    张城铭道:“这呆子活得不耐烦,偏偏要来送死。”运力一脚朝他脑门踢去。萧鸿忙抱住陈义,双足撑地而起,飘身跃上房梁。张城铭亦跟着飞去,出手更为迅捷,萧鸿挟着陈义,不敢放松,只顾跳开。两人一避一攻,在梁上来回穿梭。萧鸿轻功绝妙,虽然腰里抱住了陈义,幸亏他身材矮小,于他施展轻功毫不影响。张城铭紧追不舍,招招凌厉,却始终碰他不到。虽然险象环生,但萧鸿却仍是不慌不忙。反观张城铭,因为心中急躁,又因轻功不及萧鸿,内力早损耗大半,渐渐速度慢了。

    邓蚩啧啧称奇,道:“怪道那日宝剑眨眼之间便被偷去,原来这小子……”话未说完,杜化咳了两声,他便捂住了口。马正故意放大音量道:“萧兄轻功果然厉害。这天玄门的人自大惯了,真该挫挫他们的锐气。对付小人,是该用这种方法。”邓蚩杜化听了,心中恼怒。邓蚩道:“我看那小子轻功也不过如此。就是城铭这孩子冲动易怒,多少时日了也不见他长进些。练武之人最忌心急,他……”杜化道:“师弟莫要烦恼。历练多了,他自然贯通。”邓蚩还要批评,忽看见郭求孤手上正拿着莫邪剑。他心想:先即制人,后即为人所制。此时不上,必失良机。

    邓蚩打定主意,抢上前来,直刺而来。马正站在郭求孤身前,把手中的两根断木格住,却不料被一股劲力给弹开。顿时两手酸软,使不上力。郭求孤上前查看时,发现马正两肩凸起,肱骨齐断。邓蚩乃以内劲使剑,将内力凝于剑锋,且能阴柔并济,这是他的剑法精妙之处。旁人不知实情,本能地架兵格挡,却要吃亏。此前萧鸿亦中了他的套。

    郭求孤道:“师叔怎地暗箭伤人?”邓蚩道:“求孤你莫要自负清高。自你对我出手,咱们的缘分已到。今日咱们必有一死!”郭求孤没想到自己打小敬爱的师叔,今时今日为了一把宝剑和自己反目成仇,成了死敌。他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倏地拔剑出鞘,在空中舞了几圈,只听清脆地叮当声响,莫邪剑透出青霜剑气,如游龙穿云,青蛇疾走。郭求孤道:“师叔得罪了!”

    邓蚩冷笑三声道:“进招罢!”

    郭求孤剑尖陡起,刺向邓蚩。邓蚩运起内力,把来剑格开。邓蚩甚至莫邪剑的锋利,若不是运内力格挡,只怕手中的剑又要毁了。可即便如此,邓蚩还是感到手软筋麻。郭求孤挥剑斜刺,邓蚩欲避其锋芒,剑端触及莫邪剑身,便飞身一跃,手中长剑送去,疾刺郭求孤后背。郭求孤反手一剑,封住邓蚩杀招,乃是夺命三剑中的“化险为夷”,邓蚩见是自己的招数,而且郭求孤使得非常潇洒从容,点了点头,说道:“好本事!不知你又能挡我几招?”说完,持剑在空中画了三圈,喝道:“纷云乱目!”这一招乃是夺命三剑中绝妙的招式,含有二十一种变化,更兼环环相扣,套套相接,邓蚩创此招时与陆不凡等人各皆切磋,通过他们的抵御招数加以改正,将此招改得精妙绝伦。

    郭求孤见是此招,情急之下横剑封出,不料邓蚩剑到眼前,又向下突刺。郭求孤一跃而起,竟感到身后飒风扑来。他暗叫不妙,脚一落地便滚了几圈。还未起身,邓蚩又是一剑削来。郭求孤落剑格开,不料邓蚩的剑似毒蛇一般缠绕过来,郭求孤的莫邪剑也跟着画圆。郭求孤险招寄出,竟把手中剑抛下。邓蚩本欲借着郭求孤的内劲之势,刺他胁下。郭求孤右手不受控制,必中此招。岂料郭求孤险中求胜,知道邓蚩这一“借力打力”的想法,急中生智之下,忙把手中宝剑丢了。

    邓蚩始料未及,反应迟了片刻,郭求孤想起近日来所受的冤屈和亲人背叛,怒不可遏,乘势而上,用了八成内力,一掌击出,邓蚩缩手来招架时,早吃了一掌,正中心窝,霎时感到一口气卡在喉咙,咽不下也呼不出,登时吐出血来。邓蚩脚步一软,跪倒在地。郭求孤宝剑回鞘,拱手道:“弟子失礼了。”

    彼时邓蚩输给郭求孤,自以为手中没了长剑,拳脚不及他。此时两剑相对,还是输了。他顿时心灰意冷,之前的狂傲之气荡然无存。可他素来自负剑法无双,无论怎样都不能丢了自己身份,悻悻道:“我们早不是师叔侄。不必惺惺作态。”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杜化忙扶起邓蚩,道:“师弟无恙否?”邓蚩又羞又气,强撑一口气道:“不碍事!”杜化见他大口喘着粗气,怕他气急攻心,忙点了他的膻中穴。邓蚩方晕睡过去。

    郭求孤道:“师伯就此停手罢!”杜化道:“求孤,我等本无意害你。可是为什么偏偏要与我们作对?你把莫邪剑交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郭求孤心下不忍,想道:“我已是孤身一人,何必为了自己而破坏师门情分?名声于我一文不值,不如将莫邪还交师伯。”沉吟片刻,竟要交出宝剑。

    萧鸿见他踌躇不语,知他襟怀坦白,必要将莫邪交出,便道:“郭兄万万不可。你自己冤屈是小,可他们拿回莫邪,让张城铭当了门主,要娶邓巧儿,你也能接受么?”

    郭求孤听了,心念一动。可是转念一想:我现在身败名裂,还谈什么儿女私情?

    萧鸿眼望他还在犹豫,便道:“你若把宝剑叫给他,能保证他不杀你吗?他们的阴谋外泄,怎会安心放我们走?”张城铭急追猛赶之下,见萧鸿还有气力说话,喝道:“住嘴!一切是你坏了我们好事!”

    郭求孤不忍再斗,朗声道:“师伯,放他们走罢!我把莫邪还你便是。”马正道:“郭兄不必担心我们。这等小人,怎么可以纵容?”郭求孤道:“一切都是由此剑而起。我既是弃徒,何必再自寻烦恼?不如大家休手。不致两败俱伤。”杜化道:“求孤你有此等胸怀,不枉师兄对你的栽培。城铭下来罢!”

    张城铭大喜,忙奔到郭求孤面前,道:“师兄回心转意,乃武林幸事。把宝剑交给我吧。”郭求孤见他脸上满是喜色,叹了口气,便把莫邪交他手上。萧鸿翻身跃下,清影闪动之间,莫邪剑已持于手上,说道:“且慢!交给你我们不放心。须得郭兄见了陆门主,才能归还。”

    张城铭惊呼道:“这万万不可!”可是如何万万不可,却又不肯说。萧鸿知道他们忌讳郭求孤会将秘密告诉陆不凡,必不能答应,所以提出这个条件来。郭求孤没有什么心眼,自己可不能坐视不管。

    杜化哈哈笑道:“求孤见见师兄,倒也无妨。毕竟他们师徒一场。求孤你不知道,师兄他自从你走后,便茶饭不思,每日都说你的好。我啊,呵呵,是听得耳朵起茧子了。现在他重病卧床,说不定见了你,这病就好了大半。”

    张城铭道:“师伯不可……”杜化忙打断他道:“诶,怎地你师兄见你师父一面都不行吗?”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色。萧鸿看在眼里,知道他们不是出于好心,心中忖度:“之前他们不肯让郭求孤去见陆不凡,怎地又改变主意了?郭求孤去了只怕凶多吉少。”便道:“待郭兄回来,才能把莫邪还给你们!”杜化道:“何必如此?不如大家一同前去。”萧鸿道:“谁知道你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杜化发誓道:“若有假言,教我不得善终!”萧鸿道:“这话谁不能说?万一你百年之后不得善终,那也算的数。”

    张城铭道:“那你说怎么办?”

    萧鸿道:“郭兄思师心切,不能耽搁片刻。不过,为了不让你们耍诈,这莫邪剑得等郭兄回来之后再给。”张城铭道:“不行!万一你自己跑了,那怎么办?”萧鸿白了他一眼,道:“别急!我话还未说完。莫邪留在我们手上,你们也不放心。不如你们留下一人,看住我们,马正师兄弟受了重伤,我虽轻功好点,但是绝不会把他们丢下。”张城铭道:“谁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杜化却满口应允道:“就依你的。城铭,你留在这里。我带求孤上山。”

    张城铭道:“是!邓师叔怎么办?”杜化想了一会儿,道:“我背他上山吧。”当下杜化负着邓蚩和郭求孤走了。临行前萧鸿在耳边对郭求孤嘱道:“郭兄千万小心。若是有变,不必回来寻我们。仍回阴阳山去!”郭求孤知道萧鸿机智,行事有他的道理,便不多问。

    约摸午时,他们三人便到了天玄阁。门外早有童子将他们迎了进去。走到里面时却还是与之前一般荒凉。除了蝉鸣鸦泣,还隐隐有石铁相碰的“哐当”之声。远远看去,一处处迟烟升起,一缕飞上青天,一缕落地匍匐,好不怪异!

    天玄阁前面是低矮的房子,为招待外客与弟子住宿所用。后面是四处阁楼,斗折盘旋,四处房景不同,分别是:清风阁,水月阁,金元阁,天道阁。清风、水月乃讲学道经、静坐修身的地方,金元阁是练武健身之所,而天道阁只有陆不凡等人才能进去。郭求孤即便从小长于斯,也不曾进去过。

    来到前面大厅,只见张谦眉头紧锁,面不着心。杜化跟童子说道:“你先进去跟大师伯禀报一声。”童子上前道:“大师伯,师叔和郭师兄回来了。”张谦略微迟疑,露出笑容,忙道:“还不快快让他们进来。”杜化背着邓蚩,其后跟着郭求孤。张谦看见杜化朝他使了眼色,马上堆笑道:“求孤回来了。陆师弟听说你要来看他,开心得很!”

    杜化道:“师兄,求孤已经答应把宝剑归还我们。”张谦道:“陆师弟慧眼识人,早就跟我说过求孤是个可造之材。求孤,你帮我们天玄门夺回宝剑,是大功一件。我帮陆师弟做主,收回他之前的话。你仍是天玄门的首席大弟子。”

    郭求孤见他们两个一唱一和,虚伪之色令人厌恶,对他们的尊敬之心也随风而走,仍道:“师伯不必了。弟子犯下大错,惭之愧之,首席弟子之名再不敢当。至于此事是非始终我亦无意弄清。只盼你们当无事发生,放过萧鸿他们。我见了师父,也不会说出此事,且从此再不踏进天玄门一步。你们大可放心。我对你们仍称师叔伯,不过是廿年之情深厚,今日之后便是陌路!”张谦一时语塞,一言不发。

    杜化打圆场道:“师兄不必自责。求孤去意已决,我们也拦不住他。邓师弟伤势太重,我先去为其疗伤。请师兄带求孤去见门主吧!”

    张谦道:“好!求孤这便跟我走罢!陆师弟在天道阁静养,本来外人不可进入。但是你们师徒一场,我们就破例一回。”

    见郭求孤沉吟出神,张谦解释道:“近来不知谁走漏消息,有些人密谋来此,想要潜进干将莫邪墓偷剑,还有人想要刺杀师弟。清风、水月已不安全。师弟便去了天道阁静养。天道阁深藏玄机,外人不是轻易进去得了的。”

    郭求孤想想有理,便跟着张谦去往天道阁。进了门后,就见一人席地坐于老子像前,屈膝盘腿,面朝白壁。两边大柱上,分写着两行赤金小隶:“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张谦道:“前面便是陆师弟。速去拜见吧!”还未等郭求孤上前,张谦便在其后一推,郭求孤屏气凝神,竟站不稳。那个坐着的人突然举刀斫来,已到咽喉。郭求孤大吃一惊,双足疾撑,翻身后退。定睛看时,那人正是杜化,提着一把铜刀斫来。郭求孤手无兵刃,翻身一转,躲过一击。杜化身形高大,使起大刀来更是威风八面,呼呼风起,气势迫人。郭求孤见他来势汹汹,不敢托大,稳扎稳打,并不抢招。

    两人斗了一阵,杜化突然收手,哈哈笑道:“求孤武艺日渐精进,已直逼师叔我了。”郭求孤见他方才杀招纷进,每击要害,根本不是与他切磋,说道:“师叔这是干什么?”杜化道:“求孤不要多心。师叔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罢了!”郭求孤冷哼一声道:“还请师叔快快带我去见师父吧。”杜化道:“求孤这便请罢!”说完,便在前带路上楼去。郭求孤看后面时,张谦早已不见踪影。他大感不妙,细细留心周围。杜化走进一处空旷的房间,里面徒有四壁。郭求孤感觉奇怪,不想进去。杜化道:“此处暗藏机关,你师父便在其中。”孤求孤将信将疑,随他进去。杜化忽然趴在一处壁上,那石壁一转,杜化便隐身壁后了。郭求孤大惊上前,身后的门也被石壁封住了。霎时间四周漆黑无比。

    郭求孤在杜化消失的那面石壁上左看右看,也不知其中玄机。他也学着杜化趴在壁上,石壁毫无反应。他心想:“这里必有玄关。莫非用内力逼出?”于是他运起内力,往石壁推送,石壁仍是纹丝不动。

    正在此时,上方射进一条光线,接着传来了杜化的声音:“求孤,别白费力气了。此乃‘隔世’,乃当年刘濞围困擅闯者所用,误入其中,尤入死门,唯有困死矣。”郭求孤听他如此讲,忿道:“师叔此欲何为?杀了我你亦无益。快带我去见师父!”杜化道:“大师兄已经去了客栈。谅萧家竖子轻功再好也无法逃脱。至于你师父,到了黄泉之下,你便能与他相见了!”

    郭求孤听了,犹如五雷轰顶。莫非陆不凡竟遭同门戕害?他怒不可遏,喝道:“你什么意思?”可是杜化却再无回应,想是已经走了。郭求孤又急又悲,击掌于四处壁上。悲痛之下,内力用了十成,掌风凌厉,却是无济于事,除了点点石屑,再无其他。

    他暗暗发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若不能手刃仇人,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师父你若泉下有知,护我出去。”可他这番想,纯属是宽慰自己罢了。他心中焦躁,又朝石壁拳掌交加,渐渐地内力也损耗殆尽。

    他坐在地上,沮丧道:“莫非我要丧命于此?不知萧兄他们又是否安好。为我一人至此,求孤万死难辞其咎。不如死了干净!”举起手来,一掌往天灵盖拍落。忽又停在空中。他转念一想:“我死何益?师父遭人暗算,还未昭明于世!他养我育我,求孤必要报仇,否则不如狗彘!”他想起方才进来时看见的那句:“轻则失根,躁则失君。”于是便盘膝而坐,静心运气,以修内力。过了许久,他便感到精力充沛,全身血脉畅通,天玄内劲又是澎湃汹涌而来。心中感觉道家箴语妙不可言。与天玄神功乃浑然一体!他便想重新试过,还是走到那面石壁前,立好弓步,双手运劲前推。可是依旧如之前一般,十成内力好像输送于大山之中,真气全消失无迹。直累得他周身酸痛,体倦神怠,也毫无成效。

    郭求孤心有不甘,又是打坐休养,又是推石送壁,如此反复几次,可惜皆是颓然无功。须臾之间,他已不知过了多少时,感觉身体疲倦,再也坚持不住,便昏昏睡去。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身旁叫他:“求孤,不可在此逗留!”郭求孤睁眼看时,那人竟是陆不凡。他忙跪拜道:“师父!千万指点弟子出去!”陆不凡道:“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切记切记!求孤我要走了,你务必保重!”郭求孤哭道:“师父莫走!且告诉我仇人是谁!”陆不凡却笑着飘然而去。

    郭求孤大喊一声,全身一震,竟由地弹跳起来。原来适才不过是恍然一梦。他忆起梦中陆不凡说的“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想到:我堂堂血性男儿,怎能轻易放弃?既然杜化能够出去,我也能出去。

    他走到墙边,心中想起《道德经》中有一言: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他悟性极高,于武学上常有独到见解,并不循规蹈矩。至此,他竟悟出武功中一大奇学:以柔克刚!

    他愈想愈高兴,心中似乎触碰到了一门新武学的门槛。索性默诵起《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诵至“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时,他突然开窍:世间至柔之物莫若水也!水为至柔,石为最刚,而水滴能穿石,石落水能吞之。正应“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由此郭求孤自创出一门功夫:若水神功。这门内功心法以取柔为上,杂糅天玄神功的刚猛内劲,可谓刚柔并济,坚软齐施。本来开创一门内功心法,实属难事,便是陆不凡、张谦这些人也不能轻易做到。可郭求孤武学天赋异禀,天玄神功已入化境,又兼身处绝境,形势所逼之下,他竟然短短时间内便发明了出来,乃旷世奇才也!在此基础上,他又修出一门掌法,名曰“若水掌”。

    郭求孤自发明这套内功和掌法出来,时时刻刻都在不断精进完善。道家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虽然在此屋中伸手不见五指,却也让郭求孤犹如掉进了黑洞一般,得以抛弃时空局限,冥想一个敌人来与他对招。两个人分为至刚至柔,双方各有胜负,不过常是柔以制刚为多。郭求孤不知在里面潜心多少时日,忽一日大成,便感觉筋骨无比地舒畅,体内真气涌动,内力更加深厚,胜了以前十倍不止。然这股内力却并不是刚猛雄浑,而是能柔能刚,如汪洋大海,恣意挥洒。

    他哈哈大笑,在四处石壁上击掌。掌风凌厉,可打在壁上却无声无息。这正是郭求孤的以柔克刚之道。须臾之间,他已把一套掌法都打完了。

    此时郭求孤练就若水神功,更不想久困于此,便在四处穿梭,找寻出路。忽然间,一处石壁在他掌下竟有些许松动。郭求孤大喜,又轻轻一推,那石壁竟又发出磨轧之声。他双手用力推时,石壁又佁然不动。右手轻轻推,石壁又渐渐晃动。郭求孤心想:“杜化是双手伸出,作两手推送之状,或许是在骗我!”

    郭求孤慢慢地运暗力前推,不一会儿便见亮光,那石壁渐渐被推开露出两边空隙,各约有十余寸,恰能通人。郭求孤贴墙摸了出去,只见那石壁原来是一中轴门,底下是一个石轴,两边用力正相互抵消了,哪里推得动?原来此轴中暗含机括,隐蔽甚深,非知晓者不能察也!偏偏郭求孤的刚柔内力触动了那道机括,不过郭求孤还是不明白为何阴柔之力反倒有效。可见事在人为,设计机关的人万难想到,某日有一人能以此法解开玄关。这石门是出去天道阁的暗门,走出此门便离了天道阁。

    出去之后,就听见外面兵戈激烈相接、惨叫哀嚎之声不绝如缕。郭求孤疑惑道:“怎地外面似有大战?”他奔向声音传来之处,只见天玄门的弟子在与一帮人厮杀。地上横竖躺了许多尸体,血流成河。郭求孤尚未定神,身后一股寒风吹来,一把铜刀斫来,他回身一掌,正中那人小腹。那人道:“好个郭求孤!原来你就藏在这里!哈哈哈!”你道这人是谁?他正是袁不恃。

    郭求孤想起陈义说过,袁不恃联络了几帮人马上来攻打天玄门,看来所言非虚,怒道:“无耻之徒!今日先杀了你!”袁不恃道:“口气不小!不知你能吃我几刀?”说完,袁不恃欺身上前,铜刀横扫而来。郭求孤不紧不慢,右手骈指轻轻一点刀面,那刀好似千斤坠一般,刀锋陡降。袁不恃大惊失色,左掌从后背击出,郭求孤顺势抓来,把他拉到面前,袁不恃又斫来一刀,猝击他要害。郭求孤身形一缩,避开杀招。袁不恃喝道:“霹雳飞刀!”那刀后连着一条锁链,竟弹射出来,猛扑郭求孤。郭求孤身形一纵,跃起一丈多高,站在墙沿上。那飞刀也跟着直冲而来。郭求孤看得准,使一招“包罗万象”,双手在空中划了几圈,飞刀似进了漩涡一般,也跟着转了起来。袁不恃哪里控制得住?锁链也脱手了。

    郭求孤将飞刀掷于地上,笑道:“你这只能叫恶犬扑咬,算不上飞刀!”话音未落,身后就有一股强劲的掌风,朝他“心俞穴”击来。郭求孤反身一掌,两掌相碰,两人各退了几步。

    袁不恃道:“朱大哥快快把这小子收拾了!”郭求孤听到袁不恃说“朱大哥”时,心头一震,问道:“莫非你是朱安世?”那人笑道:“不错。今日遇上我算你倒霉。”郭求孤早听说朱安世行事心狠手辣,为人反复无常,行踪不定,“千指绝户手”毙掉好汉不计其数。据说他出手毫无由来,想杀人时便杀人。因此官府和江湖都在追杀他,不想今日竟然出现在天玄阁。天玄门本来有四大弟子,除张谦、陆不凡、杜化、邓蚩外,其实还有一个在张谦之上的大师兄,叫盛忈。其武功据说已入大化之境。出手便深不可测,人皆传其乃再世周怀。不料竟被朱安世给暗算杀死,令人难以置信。

    郭求孤道:“上天怜悯世人,教我今日除害!”郭求孤先发出手,衣袂飘动。朱安世右肩一沉,打他“中极穴”。郭求孤知他出手尽是点人死穴,中者不死即残,故曰“绝户”,所以不得让他沾衣,需先找出破绽,一击杀之。朱安世见郭求孤求稳进招,便愈发猛攻。两手骈指,分点郭求孤“鸠尾”“巨阙”两穴。郭求孤右掌一挥,破开此招,又伏身绕后,抓住朱安世腰侧,手作盘旋划了半个圆弧,轻轻一推,朱安世站不稳,失足跌了下去。而郭求孤的“精促穴”亦在朱安世失手间点中,血涌眼黑。

    朱安世站起身来,满头污泥血水,又笑又骂道:“妈的,这小子什么功夫?不是天玄神功!竟然一点力道都没有。”郭求孤方才暗送内力,五指早按在他“肾俞穴”处。朱安世方才一跤,毫发无伤,正自大笑。郭求孤道:“你深吸一口,是不是感觉气阻不顺,腰部隐有绞痛?”朱安世吃惊,深吸一口气,果然应验。只不过他比郭求孤更通穴位之道,点了身上肩井穴、膻中穴、大敦穴三处,静坐运气。也是天不亡他,郭求孤方才点偏一寸,只是旁触要穴,只需片刻即可恢复。

    郭求孤心想留他不得,便趁此机会会先杀了朱安世。不料身后一个声音喝道:“小子看招!”郭求孤回头一看,那人剑眉英目,一袭白衣,面容虽略显老色却仍是傲竖睥睨,俨然一副魔头形象,正是铁心门白若梅!郭求孤道:“白前辈为何与恶人为伍,来偷袭天玄门?”白若梅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与恶人为伍了?天玄门私吞宝剑,早为武林人所不齿。原来陆不凡驱逐郭求孤也不过是人前作态罢了。”他们见郭求孤出现在天玄门,更加确定天玄门是把宝剑藏了起来,开个“赏剑大会”不过是演戏而已。又怎知道郭求孤差点死在“隔世”中?

    郭求孤道:“白前辈莫被欺骗了。我师父他并非这种小人。只不过此事一言难尽,前辈暂且回去,日后我自会向您说明。”白若梅道:“那是我错怪你们了?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言语举止都是一般卑鄙!”

    郭求孤还待辩驳,眼前跃来一人,乃是张谦。张谦喝道:“求孤还在跟他多费口舌什么?事情既然泄露,唯有死战而已!”他此话一出,反倒坐实了他们师徒演戏、私藏宝剑一事,十分歹毒,现在郭求孤纵有千言万语也讲不清了。但他不想与白若梅动手,毕竟此刻天玄门大敌当前,少一个敌人便是少一分危机。

    白若梅听了,喝道:“竖子还有何话说?”飞掌而下,直取郭求孤。郭求孤不愿动手,一味闪避。白若梅以为他藐视自己,道:“小子怎敢无礼?”掌风更加凌厉。郭求孤一边说“前辈且慢动手”,一边躲闪。张谦怕郭求孤说出实情,便抢上前和白若梅缠斗,说道:“求孤你先对付袁不恃他们。这里我来挡住!”郭求孤心想这样也好,如今救天玄门要紧,先击退外敌,后面再作道理。于是转身向袁不恃走去。突然一股寒风扑来。正是张谦出手偷袭郭求孤,一掌击中“风门穴”。郭求孤未料变故,实实吃了一着。

    张谦一招得手,又是杀招急下,分从左右进招,他的“雪折花”力稳势沉,变化迅捷,郭求孤荡击挥掌,勉强抵挡,无奈刚才中了一招,身受重伤,只能苦苦支撑。袁不恃见郭求孤受伤,拾起飞刀,疾斫而来。张谦又是一招折梅手擒住袁不恃。袁不恃不明所以,极力挣脱时,手腕已被抓至鲜血迸流。三人各自为战,互不相让。张谦明显居于上风。本来郭求孤险象环生,几入绝境。袁不恃一参战,反倒变相化解了他的危机。

    白若梅看在眼里,疑道:“张谦为何对郭求孤痛下杀手?莫非郭求孤真有秘密?”但是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中的曲折。袁不恃几次被张谦打伤,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手,骂道:“臭婆娘还在冷眼旁观?”白若梅见袁不恃三番两次侮辱自己,怒不可遏,跳进圈内,砰砰砰三掌打出。袁不恃本来以为她要来相助,未料变故,又中了三掌。当即吐血倒地。

    这边郭求孤还在拼死抵抗。张谦要杀人灭口,丝毫不留余力。郭求孤“若水掌”虽是新奇的功夫,可惜他身受重伤,威力已减了一半。不过张谦每次快要得手时,都是差了分毫,俗语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他早已感到郭求孤的招数怪异,沾衣之时都有一股无形的吸力把自己卷了进去,是以尽了全力,也伤他不得,便想骗他招式。张谦左手一挥,打他右眼,郭求孤顺势推左而去,不料张谦右爪从后背击出,郭求孤两腿一蹬,敞跃而起。张谦抓他**,郭求孤见势危急,已手作刀,劈他手腕,刚触及便被张谦反手抓住。只听“嗤”地一声,郭求孤手臂瞬间被划了五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