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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二章 身份成疑

    东华帝君手握竹简闲庭信步的走到太极殿中央,他毫不在意殿前正剑拔弩张的两位。紧随其后的司命星君抬头看了看玉阶之上的天帝,又看了眼比天帝高出一大截的冥主王辇,低头略想了想,他决定继续躲在帝君身后装不存在。

    无他法,那两位皆气势汹汹,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整个珩元宫内外都被这三位互不相认的气势压制得死死的,这样的情况下连风都不敢擅动,更何况是他们。

    如今之计,他们唯有装死能活动得长久一点,这一点司命星君懂得,其他众位上仙们自然也都懂。

    “帝君!”

    一众上仙纷纷给东华帝君行礼,只是谁都能看得出他们虽面色恭敬心中却都在暗自腹诽。

    这两位上神同时驾临太玄殿绝非一时兴起,由其是东华帝君此刻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可周身携带的神威却丝毫未敛,尽数压在了在场所有上仙的头上。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玉阶上的天帝在内。

    东华帝君入主太晨宫管理众仙登天得道之事已近万年,他常往太极殿来与天帝洽谈公事这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东华帝君今日的举步行走间竟向众人透露出专属于上神的威压,分明是有意在天帝面前彰显自己的身份,也是有史以来头一次他众仙面前将天帝的气势尽数压制。

    殿前跪满一地的众多上仙们更是头一次领教了东华帝君的无上神威。

    在此前为不让众位仙官难为,也为以示对天帝的尊敬,东华帝君都会小心收敛神威。而今日,他非但不曾阻拦冥主的胡闹,还与冥主一同向天帝发难,这场景在天界实属罕见,惊得众位上仙一时反应不过来。

    “诸位还是都起来说话吧。”东华帝君环视过四周,将众仙不自然的神情尽收眼底,当着天帝的面,免去众上仙的跪拜。

    也不知是刻意,或是心中有气的缘故,东华帝君自出现在太极殿的那刻起就不曾正眼看过天帝所站立的方向。

    众位上仙齐声谢恩,却不敢贸然起身。

    被东华帝君的神威压得直不起背来,确实苦不堪言,但天帝毫不掩饰的怒气也让他们不敢轻易抬头。在座这些能修成上仙的都是活过几千年的人精,心思敏锐复杂,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一种十分微妙的尴尬气氛压在他们的头顶上。

    是以,大家虽齐声谢过帝君,却无一敢直起身。暗中也个个都尽思极心的去猜测究竟为了何事能劳动两位上神来此对天帝发难。

    “他们既然喜欢跪着,那就继续跪着吧。”九幽高居上位,睥睨地上跪得整齐的众仙讥讽道:“东华还当这是你的天界么?”

    被人嘲讽的东华帝君不气不恼,转头看向九幽,及他身边围绕的三百杀气森冷的鬼仆,嗔笑他:“万年不曾来过天界,来一次就如此兴师动众,惊得六界人心慌慌,你也不嫌烦。”

    “哼!”九幽冷哼,骨扇撑开的声音即便隔着层层纱缦也响亮清晰。“再不来,他们只当我死了。不然哪来的胆子敢瞒着我往万恶深渊底藏生魂。”

    “此事确实做和过分了。”万恶深渊是何处,六界皆知。十殿阎罗的权利只在地府,除地府外的任何地方唯有冥主有权处置。而今有人瞒过冥主的眼线在万恶深渊上动手脚,此举无疑是在挑战冥主权威。

    “帝君统管天界多年,不如你来帮本主问个明白,空桑山的那人在天界究竟算个什么身份?哪来胆子敢来挑衅本主。”

    九幽与东华帝君旁若无人的交谈着,手里的骨扇一下一下的打开,合上,那声音如同是打在天帝的脸上。更张狂的,纵使东华帝君亲临也未能让九幽从纱缦后现身,九幽依旧稳坐于王辇之上睥睨众人。不仅如此,最后这一句话,他还特意加重了“帝君”二字,其中是何深意,几乎人尽皆知了。

    天帝面色青白,牙关差一点咬碎,眼角处更因怒火而泛出隐忍的红丝。

    方才东华帝君不在时,他一时气极曾对九幽脱口而出“本帝君”三字,此话若细究已有僭越之嫌。但众人慑于他的威严权当不曾听过,皆闭口不言。此时九幽特意加重东华帝君的身份,不仅是让他在人前丢尽颜面,更是提醒他要牢记自己的身份。

    “本帝君不过是去找司命,顺道过来看看发生了何事,怎的还被你指派了差事?”东华帝君刹时冷下脸,乜斜着眼睛望向九幽的王辇。

    天帝见九幽将问题丢给东华帝君心生一丝慌乱,幸而大家都低首没能看到他面色异常。

    九幽再如何嚣张也不能插手天界的事,他要人,自己不给他也无可奈何。但东华帝君不同,他与自己同管天界诸仙,有权对天界上的一切进行察阅。天帝瞥了眼一派闲适的东华帝君,他觉得以东华帝君一向不爱管闲事的行事作风,应当不会搭理九幽的无理取闹。

    “不过一点小事,惊扰了帝君清闲实非本君之意。”天帝迅速调整好心态,面色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仿佛那压在肩上的千钧重量并不存在,也不曾听到九幽挑衅的话语一般。然而他说出口的话却是一语双关即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九幽身上,又隐晦的表达了不想东华帝君也插手此事的心思,更是给了东华帝君一个能拒绝九幽的借口。

    只是,他失算了。

    东华帝君与九幽的交情更在于天界成立之前,他虽冷着脸神色不悦,却不见得是真生了九幽的气。天帝本就心虚,又急着想要尽快打发这二位离开,竟是不曾关注到东华帝君与九幽你来我往之间相互调侃的亲昵。

    东华帝君这才给了天帝一个正眼,他做了万年的天地共主,又怎会被他一句阴阳怪气的话给打发了。

    “既然都是小事,天帝又为何执意不肯将她放出,让冥主早些问完话,大家也好早些散去。”东华帝君反问道。

    未及天帝答话,东华帝君便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竹简抛于半空之上,竹简在众人眼前缓缓打开,其上却是一片空白,无一字显露。

    “方才在太晨宫里听闻冥主与天帝竟然在为一身份不明的仙子毫不顾忌身份的当众争吵起,实在有损形象。我一时好奇就让司命星君调出那位仙子的仙籍查看。结果却发现,查阅尽函书殿内所有过往仙籍,竟无有关那位仙子的只字片语。天帝可知,这是为何?”

    东华帝君的话让在场一众上仙目瞪口呆,纷纷抬头望向竹简,果见其上无一字显现。又一齐转头望向玉阶之上负手而立,面色铁青的天帝。

    他们会如此吃惊,是因为自打天界成立之初,那位上仙就已经存在。

    虽然她一直久居在空桑山里极少在人前露面,可在天界却着有超然尊贵的地位。每逢重要的宴会场合,都会给空桑山递上请帖,席位也安排在众仙家之上。故而他们一直以为,那位上仙定是身份极为贵重之人。

    谁能料想到,她竟然未曾在函书殿登籍造策。

    纵观六界,能在天界往来无阻,受万人尊重,同时又无需在函书殿登籍造策的只有一种身份。譬如东华帝君,玉清上神,梨山老祖等众位上神就无需在天界登籍造策,但也无人敢阻拦他们在天界自如行走。

    而显然,那位上仙虽尊贵,身份却远不及上神。

    那么这个问题便严重了,既然她不曾超脱六界外,那定还在六界内。可她却非神,非仙,亦非人,再偷偷瞥了眼冥主华丽辉煌的王辇,从方才那咄咄逼人的问话来看,她肯定她亦不属鬼界之例。

    六界却了四界,只余其二,断然不可能是妖界。那便只剩下一个……不少心思活络的上仙一下就猜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然而当这个念头从他们心头一闪而过时,不少人汗出如浆再不敢细想下去,都压低额头看着眼前那方青石板,假装自己不存在。早知如此,他们就不该选在今天来太极殿商讨事情,如今悔之晚矣啊。

    “早年,大司命与本君,与天界皆有再造之恩。是本君为偿还她的恩情才请她入主空桑山修行,成为天界上宾。大司命若有得罪冥主之处,本君代她向冥主道歉。”

    堂堂天帝竟然为一身份不明的女子向冥主道歉,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不只九幽愣住了,连远远立在凤梧树下的仓昱仙君也呆愣了片刻。而当他清醒后,只觉得脸如火烧,心中气血翻腾。

    再观天帝,他虽然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可背依旧挺直,神色淡漠,下巴抬得高高的,态度亦是不卑不亢。而望着冥主王辇的目光却是极冷,极怒,不用再多说一字,他的态度已然是表明了他即便是要与冥主相抗到底,也不肯将大司命交出去的想法。

    东华帝君闻言淡笑不语,看了眼悬于半空无一字显露的竹简,半晌后向后招了招手,示意一直恭手立在身后的司命星君将竹简收好。

    “你身为天界之主身负三界重责,言行需谨慎,那位的身份并非大司命,下次不可再说错了。”东华帝君不紧不慢的将天帝极力想要隐瞒的事情当众宣于世人知晓。

    “六界未立前她不过是巫族的少司命,欲弑师上位,更因有陷害上神陨落的嫌疑而不得天道认可,才会被弃于六界外。你今日既然打定主意要护她到底,就须要有因违抗天道之意,而被降下天罚的准备。”

    天帝公然违抗天道意志,还是为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此事不只轰动天下,更让天界众仙产生一丝羞恼之心。

    “在此前,你还是先想想如何过得了本主这一关吧。若她一直躲在空桑山不出本主可以宽宏大量,无视她的存在,任她去自身自灭。但既然她敢再次将手伸到她不该碰的地方,贪图不该的东西,那本主定不会就此饶过。你想保她,就是与整个幽冥之境作对。”

    话落下,九幽的骨扇轻敲扶手,三百鬼仆齐声低喝,森冷的杀气旋于众上仙头顶,化作实形。

    鬼仆抬着王辇掉转头缓缓消失于碧朗晴空之下,而幽冥之主的话却还在头顶不断回响。

    “来日方长,本主有的时间。就是不知你还有多少时间能护她了。”

    九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一道箭矢,直穿透天帝被欲望腐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