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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心思各异

    春日薄短,夕阳未落尽,寒月遥挂天边,山风凄冷露重。

    韩勨如一尊雕塑般静立在凉亭里,他不知出这庙门后,该自己往何处去。

    他怕当自己再回家时,院中的那棵桃花陪了自己近半生的桃花,也已消失在这孤寂的尘世里。

    此心安处是吾乡,他一直觉得只有她守候的地方,才能让他感觉那是家的所在之处。从今往后,若再没那棵桃花树陪在自己左右,这世间就再无能自己安心,能让他称之为家的地方了。

    竹槿虽在前殿正堂里打座,他抱元守一端坐在蒲团之上却无法沉心静思,而是时刻在关注着凉亭里韩勨的一举一动。他心里将韩勨今日说的话反复想了又想,丹墨璃能将自己的一脉灵识留于韩勨灵魂里,说明她很是看中此人。而如今虽却是避而不见,躲回了深山里,说明她与韩勨的这段尘缘,定是触碰了天道天规,因其所衍生的因缘后果已然轮转。

    竹槿目下虽无法猜度丹墨璃究竟是感知到了怎样的天道劫数,才会不留一字一语,这般匆忙离去,却能从她的避而不见里能推敲出,此番应劫而生的后果恐是连她这一方妖尊也难承担的,故而才会去得如此干脆,却又暗中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他从未曾想过,分明是清冷孤傲,性情淡漠的蛇妖,竟然也会有心动的一日,不过好在她修仙之心坚定,能知难而退。

    不过竹槿依旧还是担心她的安危,只是无奈何他如今神魂未定,精魄不全还不能离开庙宇的守护,只能心中干着急,而束手无策,以至于不得安心入定。

    青玄感觉到了他神不守舍,一直不能静思入定,守他影响自己也不能安心,便只好暂且打住修炼。

    “你若是担心璃尊安危,不妨我明日一早去往深山里探望她一番,也好顺便问一问她,这韩勨该要如何处置。”

    竹槿一直不能静下心来,索性只好放弃,暗叹一声,他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后殿的竹林深处。

    月上中天,万物静籁,本应是能酣然入梦的美好一夜,他却在暗夜深处预感到大事不好。

    “依我看,他怕真是要在那站上几天几夜了。算了,我还是去问问璃尊吧,以免处置不当再惹恼了她。”

    若是看到韩勨灵魂上那抹带着璃尊神魂的印记,任谁都能看出她有多看重此人。

    “罢了,再等等看吧,也许过不了两天他就知难而退了。你如今因为而修为大减,离了土地庙守护的范围已然不妥,若是再往那深山老林里去,我担心你会遇着险境。”

    为了能及早养全竹槿的神魂与精魄,青玄不仅将土地庙所攒的功德全都给了竹槿,甚至还分出自己一半的神魂与他的一道被放置在这正殿里的宝瓶内,细细将养着他的。这便导致青玄的修为被减去一多半,若是在外遇到了凶神恶煞之途,恐会自身难保。

    所以竹槿并不想让青玄为了此等事冒险,在他心中青玄的安危也是胜过一切的。

    “倒也没你想得那么危险,若非是真的敢有心要与天界为敌,否则又能有几个敢有胆子谋害我一个拥有仙籍的土地公。再者,那深山里纵使再多危险却也是归是璃尊管辖的地盘,我若真在那里遇着危险,璃尊又岂会无动于衷。”

    这一点青玄还是敢肯定的,所以他对于去往深山并没有多担心,只是竹槿被害过一回之后,就轻易不再信任他人,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也不如以往那么和善可亲。在如今的他眼里,这世界到处都充满着危险。

    青玄十分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任谁在那样的境地里被刑囚了几十年,时刻都雷电加身,又被毁去神魂与仙丹,都不可能再心思单纯。不过青玄相信,假以时日后,竹槿会放下心结,还是会回到从前那个温润如玉,霁月光风的谦谦君子。

    “不急,且再等等吧。”

    “也好,听你的,但愿那韩勨能如你所愿,会知难而退。”

    青玄望着后殿竹林的方向,想到韩勨那股子执着和疯狂,摇头低语,接着又说道。

    “只是我并认为他是一个会懂得放弃的人,他心底对璃尊的那肌子执着可是不容小觑。”

    “若明日天黑后,他仍旧不走,你便直接将打晕丢出去,再寻个可信之人将他送回家去,他若在来就在山下设迷障让他走不进来就是。”

    只要韩勨不是在土地庙内出的意外,受的伤,那自是与他们无干。等丹墨璃安然渡劫出关之后,若到时她真想责怪,那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来。

    眼下竹槿只有一个心思,那便是不能让韩勨与丹墨璃相见的,虽他猜不出她究竟是感知到了什么样危险的劫数,但她即已决定离开,自是有她离开的道理。在此期间两人能不相见便最好,如果再次相见,一是怕会动摇了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二是怕会加重她的劫数,那后果将会如何严重,谁都不得而知。

    翌日清晨,天光还未大亮,山道之上便已是人头攒动,香火鼎盛,烟雾升腾缭绕。

    霜寒露重的晨风里杂着浓郁的香火气,耳边听得庙外有商贩的叫卖音,有香客许愿的低诉声,还有悠扬深远的钟声。

    四周一派忙碌热闹的景象,而后殿这里却依旧静谧无声,竟是无一人来打扰。

    韩勨独自一人立在凉亭里,衣衫早已被露水打湿,身体也已麻木不知,他于前日起至今也有二日未曾进食,腹中犯起灼痛之感,可这一切他似是无知无觉般,静静立着像是一尊雕塑。

    青玄亲自端来一碗热粥,放在石桌上。看着仍旧执拗不肯放弃的韩勨,他无奈亦无声的叹息。

    “你已是一日一夜滴水未进,又在这寒夜里站了一宿,若再不吃些东西暖和一下身体,你如何坚持下去。”

    韩勨似是听不到他的声音,泛着血缘的双眼望向东方渐起的红日,许久也未未眨一下,整个人毫无反应。

    “你可知璃尊洞府所所在之处,距离此地少说也有上千里的山路,依你一个凡人的脚程,便是日夜不息也是要走上一两月方能到达山脚处。若再往那眇无人烟的深山里,不仅再无路可走,带要通爬山涉水。且不说那山中妖魔鬼怪多不胜数,单是那肉眼不见的毒虫就能让你死上几百回了。我们不告诉你方向,也是为你的安危着想。”

    那片深山老林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凡人,因对它们中的绝大数来说,凡人便是食物。

    听了青玄的一番话,韩勨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艰难的转动着已经僵硬麻木的身体,看向青玄的目光却亮得惊人,完全不见丝毫倦怠或是心灰意冷。

    他并未回答青玄的话,反而是问了一个毫无相干的问题。

    “昨日里,你们曾说我的灵魂里留有一道阿璃的神魂,可是真的?”

    “确实有此事,那道神魂不仅能保护你,还能随时知到你的安危。”

    “呵呵,如此那便再好不过。很好……很好……”

    韩勨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连说了几句好,他咬定牙关,心中已然定了决心。

    青玄不明他所笑何意,转头望向他,却被他眼底的亮光所惊到。

    他能看得出,这韩勨似乎是做了某种决心。

    “你要做什么?千万不可胡来!”青玄心中顿感不妙,他竟有些害怕这人疯起来会做出不可预测之事。

    “你曾说过我若遇着危险,阿璃是能感知到的,你猜,她若是感知到我有了性命之危时,可会来赶来救我?”

    韩勨之前并未想过要用这般极端的法子来逼她现身,但若真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他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他反复思索了一整夜,就像竹槿反复推敲着他的话一样,他也反复思量着竹槿与青玄的话,终于从他们的话语中找到一个可用的信息。

    那便是阿璃留在他灵魂里的印记,他起先并未多在意这道印记有何用处,反正左右阿璃是不会伤他性命的。可青玄的话却透露出了这道印记原来另有用途。如果阿璃留下的这道印记可以让她随时感知到自己身在何处,是否安好,那么,如果当她感知到有性命之忧时,是不是也会如她忽然凭空消失那般,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此次回来的目的并非只为了祭祖探亲,反而是带着任务回来的,他要为当今圣上找寻到一样急须用一续命的宝贝。那宝贝圣上十分看重,令他无论如何都务必要寻到这样宝贝,要安全的带回京都去,为此还派遣了圣上最信任的,最依赖的驸马一同随行。

    韩勨虽领了命令,可心中却藏有自己的目的,他此番筹谋许久,目的就是要借着朝廷的势力来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若是能一并得到圣上所要的宝贝那就更好,若不能,他必定是要以自己的目的为先。到那时,必定会有性命之忧,阿璃也必定能感知到,那样,她会不会如自己所愿那般,赶来救他呢。

    想通了这一点,韩勨便不再执拗的要青玄告知自己丹墨璃的去处,他如今想要知道的是另一件事情。

    日渐高升,韩勨抬头望向晴蓝的天空,忽而一阵头晕目眩,身体轻晃,眼看着就要倒下。

    一旁的青玄还在琢磨着韩勨那不明所以的笑究竟是何意,他紧皱眉心,转头刚要询问,却见韩勨左右摇晃,面色苍白如纸,眼看体力不支就要倒下,青玄一惊,忙伸手便要去扶他。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抬手,忽觉着头顶处有一道凌厉如剑的气息破空而至,土地庙上空的结界感应到煞气来袭,旋即张开结界将其挡在了外面。

    竹槿也被这道夹杂着怒火与霸道的凌厉气息所震惊,即便从前他的土地庙再势微也不曾有人敢这般嚣张,更何况如今这里香火鼎盛,又有福德正神座守,这天下间何人敢在此放肆?

    竹槿飞身来到殿外,凌空一跃如一片青叶般翩然落于竹林上方,仰望碧空,果不其然在土地庙上空的结界壁垒之上,一道道玄奥的术法铭纹隐隐闪现,透着晶蓝的光芒。

    这铭文上的光芒愈盛,则说明袭击的力量愈加强盛,此刻结界之上的铭文几乎已经全部都显现出来,足以说明方才道熬气的强横。

    而当竹槿跃上半空离结界近了些,他竟觉着这道煞气即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能感知到这气熬气属何人,陌生则是因为他从未看到过这般勃然大怒,不计后果强穿仙界之地的她。

    竹槿纵然明白韩勨之于她的重要性,却也从未能想过,她的在乎越超过自己所想的程度。

    为了这一个凡人,她竟能做如此地步!

    丹墨璃被雨燕提醒过后,方才自茫然无措里清醒过来,待明白了韩勨究竟是到了何处地界后,她未及细想以后要如何打算,就心头一紧,猛然感觉到她留在韩勨灵魂里的印记传来了痛苦与挣扎。

    她惊惧交加不敢多做耽搁,撇下雨燕就风驰电掣的赶往他所在处,惊觉他身体有恙时,且心中愤恨难消时,她更是慌乱,便全不然不管不顾,硬闯了进去。

    那结界固然厉害,却耐她不得。

    以往不曾有丝毫冒犯,只因是出于对竹槿与这里守护的神以示敬重,可眼下她担心韩勨的安然胜过世间一切,根本顾不得那么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