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轩维难得也严肃跟他解释:「我说真的,这种事情还是要小心点,那是你没遇到过──」
周绍竟已经好几次被他们用这种说教的语气给训得浑身不舒服,这次当即就打断他。
「算了,你俩社会经验丰富,我比不上行了吗?」说完不管俩兄妹还要说什么,周绍竟就自己回房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半天都睡不着,想到兄妹俩老用同句话来赌他就有点不服气,到底这两个人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
李衫小朋友在底下打着呼噜,周绍竟翻着翻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但大概是这些天神经紧绷所以非常浅眠,朦胧中似乎听到楼下传来一些动静,周绍竟迷迷茫茫就醒了。
外头雨声很大,周绍竟醒了就有点睡不回去。他望了一下窗户,天色很暗,顺着一点光线勉强看了看表,现在才早上四点多。
他掀开窗帘一角,望下去就是后院。周绍竟揉了一下干涩的双眼,发现庭院的铁卷门竟然是开着的,不由得愣了一下。
王杰庭的车子就停在后院,昏暗中周绍竟看见有个人撑着一把伞匆忙打开车门坐进去。背影看不出是谁,但周绍竟知道应该是陈钧尧,因为车钥匙在他那里。
这个时间点难道是要修车吗?可雨这么大开进屋内修不是比较合理?
不对劲,看起来很不对劲。
周绍竟忽然被自己潜意识的想法给惊了一下,一下子背就发凉了。
底下的车子已经发动了,快速往门口驶去,周绍竟心叫不妙。他一脚跳过地上的李衫夺门而出,然后冲到白家兄妹俩的房门前用力拍打。
「白轩维白轩柠快出来!」他大吼大叫。
周绍竟也顾不得这两人醒来了没,只能接着往楼下冲。
车库的铁卷门大开着,周绍竟冲进大雨中,但是车子早已扬长而去。
陈钧尧甚至没想过打开外头的铁闸门,他就这么撞开最后一道门,让保护他们的三道门都敞开着,也让身后的一屋子的人都暴露在危险之中。
周绍竟不敢置信地站在大雨中,有那么好几秒他脑中几乎是空白的,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真有人能恶劣到这种程度,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别人的性命都不顾了。
偷拐抢骗尚在他的理解之中,可是陈钧尧怎么能就这样撞开铁闸门,让感染者随时都能够跑进来?昨晚他们还在餐桌上气氛友善地聊天吃饭不是吗?
周绍竟的脑子一时间充满各种惊诧愤怒,他甚至不晓得要先去消化哪个情绪。
屋内的大人们都跟着冲出来,白家兄妹也惊愕地追出,一伙人在雨中望着铁闸门,一时之间没人反应过来。
很快地,周绍竟看见门口有个感染者被声音给吸引过来。
张士成边跑边大吼:「快去把门给拉下,别让它跑进来。」
张士成跑过去的速度明显比不过感染者,周绍竟知道最好的选择是立刻回屋内把车库的铁卷门关起来,但张士成还是在感染者冲过来的时候用力构住庭院的铁卷门想要往下拉。
周绍竟大步冲过去想要拦住他,可是感染者的速度太快,周绍竟只能眼睁睁看它一跃而上抓住张士成,张口咬在他的颈子上。
「舅舅!」程凯朋从车库里冲出来。
张士成大叫一声,整个人被感染者扑倒在地上,周绍竟心脏都快停了,他知道太迟了。
程凯朋跑得太快,白轩柠和白轩维来不及扯住他。
「周绍竟拦住他!」白轩柠边跑边喊。
周绍竟只能放弃张士成,赶紧转身拦住程凯朋,但程凯朋不愿意回去,他只好一把将人抓起往屋内冲。
「舅舅!」程凯朋挣扎尖叫着,最后被抓进屋内时大哭起来。
张士成变得很快,一群人手忙脚乱把铁卷门拉下时,周绍竟看见他已经开始抽蓄了。
铁卷门被关上,车库内变得非常阴暗。
程凯朋湿淋淋地瘫坐在地上大哭,李衫在旁边看起来很惶恐,他凑过来抓着周绍竟的手,不知所措地望着程凯朋。
一群人在车库里沉默地看着地上的程凯朋歇斯底里地哭着,终于余松榕先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拿了张折叠椅让他坐着。
「为什么啊!呜……」程凯朋抽噎着几乎说不出话,「为什么是舅舅……」
然而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余松榕转过去看周绍竟:「到底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什么了?」
周绍竟还在震怒之中,听他问话一时间没能立刻反应,隔了好几秒才简短地把事情讲了,几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周绍竟不想去看俩兄妹的表情,他不希望再被落井下石,幸好兄妹俩什么都没说。
白轩柠走过去抱住程凯朋,余松榕也很难过,周绍竟看到他刚才转过去抹了一下眼泪。
周绍竟感到震愤却又如此无力。
车库里很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大家都在兀自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这时候也没人敢离开程凯朋。
他已经停止哭泣,但看起来神情茫然,像被雨淋透的小狗,露出令人难过的表情。
半晌周绍竟才走近铁卷门,指着发电机道:「他拿走了一个发电机。」
全部的人都看过来,李衫这时才敢说话:「还有我的鞭炮跟哥哥给的无人机也在车上。」
周绍竟这才忽然想起他的球棒也在车上。
「妈的!」他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头。
他觉得异常愤怒,不晓得该气自己还是气陈钧尧。
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人?好好的一个好人就这么没了,程凯朋该怎么办?谁来照顾他?如果刚才自己立刻就去把铁卷门拉下,而不是站在那里气得反应不过来,张士成说不定就不会被咬了。
周绍竟又是恼怒又是懊悔,简直恨不得陈钧尧立刻去死。
「朋朋,你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好吗?不要感冒。」白轩柠小心翼翼地问他,但程凯朋只是呆呆看着她,也不晓得有没有听见。
余松榕也劝他:「至少先把头发弄干,不然头痛就不好了。」
周绍竟也转过去看程凯朋,消瘦的少年颓然坐着,他的表情空洞,看起来大受打击。
周绍竟缓了缓自己的情绪。
跟失去舅舅的程凯朋比起来,一台车算得上什么?很显然那孩子更需要被照顾心情。
他只是失去一台车子,而程凯朋失去了整个依靠,他凭什么在这孩子面前唉声叹气?那甚至都还不是他的车子。
要不是自己不愿意留个心眼,事情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周绍竟觉得张士成被咬,自己至少也得付一部份的责任。
程凯朋好像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了他们的话,隔了很久后才站起来往房间走。白轩维跟余松榕使了个眼色,让他跟在程凯朋后头去看看。
「接下来要怎么办?」白轩柠无奈地问。
「车子要再找一辆。」
周绍竟想到前院那台改造的移动小吃摊小货车,他想问问看程凯朋愿不愿意出借那台车,但这个时机点显然不太好,且拿自己成年人的身份去问他,怕是会给他压力。
白轩维问:「怎么找?这段区域我们都不熟,像昨天那样绕进死巷怎么办?」接着他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前院那台小货车呢?」
白轩柠皱起眉,她不赞同地道:「不好,那是张哥的车,你要先问过朋朋。朋朋现在的状况也不好问,再说你是大人,怕他会有压力,不愿意借也不敢说。」
完全与周绍竟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我们要放着现有的资源,再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找车?」白轩维摊了摊手,「嗯,很合理。」
这是周绍竟第一次见他出口讽刺白轩柠,看得出来白轩维的情绪也到顶点了。他觉得再讲下去白轩维大概会转头把气撒在他身上。
「至少现在先让朋朋休息一下吧?我们晚点再问问?」白轩柠提议道。
周绍竟看看表,现在也才早上五点多。
三个人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周绍竟回房间后打算去再洗个澡,他需要冷静一下,张士成的事情让他非常沉重。
等洗完澡走出来,发现白家兄妹都坐在客厅,两人都换了一套衣服。
白轩维双手抱胸往后大喇喇摊在沙发上,等周绍竟走出来就凉凉睨他一眼,白轩柠看见立刻伸脚踢她哥小腿。
周绍竟猜他不满很久了,只是大概被白轩柠私下提醒过,不好太明目张胆挖苦他。
周绍竟心烦意乱,他走过去也坐在沙发上。
「我打算下午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空车,有的话——」
白轩维臭着一张脸打断他的话:「你他妈不累啊?昨天下午才到这,现在你立刻又要去找车?老子不干!」
周绍竟忍着怒气:「我可以自己去。」
白轩维从沙发上坐起来,稀奇道:「虽然我也很想快点回北部,但你这么急是要?怎么,有班要上还是有胎要投?」
「我已经跟我爸妈失联好几天了,我不想他们担心,可以吗?」周绍竟没好气道。
白轩维被逗乐似地笑了:「哈,都失联这么多天了,有差这几天吗?我跟我爸妈都失联那么多年了也没这么急哎呦!」
白轩柠用力打他的头。
「……反正我想快点回去。」
「谁不想啊?都还没问朋朋货车能不能借,你就赶着出去找死?爱去去,反正我不去。」
白轩维口气奇差无比,周绍竟知道他有气无处发,也不想跟他吵,车子被偷确实是他理亏一点。
余松榕忽然从楼上走下来,脸色担忧地道:「朋朋好像发烧了,刚刚洗完澡还吐了一地。」
大家翻出医药箱,但里面只有胃药、温度计跟几捆绷带。